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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亲自奔赴(全书终)
至于她方才使的那柄长剑,确如李承业所言,惹人注目,那剑通体澄白,细看有祥云暗纹,线条简练,也不像杀器,像十二月的冰雪,她带着那剑去找薛家姐妹。这毫无难度。

 她把剑藏在一支长长的伞里。几前她跟踪过跟踪李承业的人,她在每个街角停下,这样一来,能保证自己永远处于视线盲区,也能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和亲人走散的妹妹。

 他们认得李承业几乎飞入鬓角的长眉,高而拔的体格,甚至走路的方式…他有时会左右张看,步子却迈得很稳,像江湖客,也像正规军士,总之特点鲜明。

 他一贯如此,拥抱她的时候也是鲜明的,如她所想象的,盐粒的气息慢慢渗透,从眼神、嘴、手臂、躯,再到两具身体相接的地方,凹凸的形状记得它们的每一次陷落,水汽是感官一张一弛的节奏,炽热时融化,温情时团圆。

 这也许很好,但周迟不想变得和李承业一样,她更希望自己是幽凉的暗礁,或者某片海的主人,她潜入薛家姐妹的宅邸。女主人似乎有事出门,桌上的茶还温着。房门也未关。

 门外种着忘忧草,窗纱染着相同的花,只此一处。薛留琴不一会就独自回来了。初时她不觉得房间有异,和往常一样,提着裙角,回书桌继续处理事务。一二息之间。

 她忽然顿住,慢慢背过身去。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珠帘堆成暗影,案几中央钉着一支长剑。周迟在那道暗影里,见薛留琴一怔,点点头,道:“你在害怕。”

 恐惧能直接击碎一个人的面具。薛留琴突然松懈下来,深深地凝视周迟带来的剑,眸光含情,如此一来,那剑不是杀器,不是十二月的冰雪,而是某个人了。

 她道:“剑归我,砚台归你,银钱也尽数奉还于你。”周迟道:“这是弦儿姐姐的。”“李道长消失了。我父亲给的消息只此一句。我的人也找不到他,听说。

 他要父亲安排他跟…一位客人会面,临出发时,迟迟未动身,父亲闯入,房内空无一人。可据侍者证词,李道长整夜都不曾出门。”

 薛留琴心中虽痛,但隐忍不发,良久,眼中终于闪着晶莹的光,“真有趣,爱他的人何其多,他偏偏选了一个不爱他的人做子。”“他应该是自己消失的。”“你说李道长?”周迟几乎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了。

 薛留琴身上的悲伤不见了踪迹,沉淀下来的是从失望到无望的情绪。周迟更残忍地回答她:“我想,他不明白你们为何要他成婚,他根本不想成婚。你说我不爱他,难道他很爱我?他不看重这些。

 甚至也不看重家族的续存,婚姻、姓氏,一切都是束缚,只会无端耗损他的心力。这个你承认吗?”薛留琴短暂沉默。

 她从未触及过李一尘的这些想法,但眼前有一个能帮她的人,为时未晚。作出决定之后,她的脸上不再有方才那些怀旧的味道,她又变得无坚不摧,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李道长”也不再有比其他言语更轻柔的分量。

 “李道长消失了。”“你说过了。”“我们调查过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和最后见到他的人,毫无线索。”

 “弦儿姐姐怎么不在?我是来找她玩的。”“吾妹…今随商队出海。”“南下?”“是。”“去寻前代家主?”

 “又是李道长告诉你的?”“原本想问你他消失之后,下属可有异动,看来,答案显而易见。”“此事与吾妹无关。”“弦儿姐姐是李道长最亲近的师妹,我当然相信她。”

 “…”“有人想让他消失。”“谁?”“你猜。”“若是指他于今年在沉时府邸遇刺,未免太久远了些。”“不,这回没有剑圣保护他。”

 “凑巧罢了。”“查过行刺原因了吗?”“都是私仇。”“情杀?财杀?”“已经过去了。”

 “李道长二十岁前在山中清修,天纯良,敦厚自律,待人温柔和善,慈惠恭敬。我认识他五年,早已将他看作我的良师益友,我的亲人,这样的人,何来机会与人结仇?”

 “江城之事,我知道的不多。”“你很可疑。”“什么?”“负责探查情报,却对刺客一概不知,不追究原因,你在向我隐瞒什么?”“不是隐瞒。”“说说看。”

 “你知道多少李家从前的事?”“这个,你可以去问李道长。”“父亲曾经和李道长关系不好。

 那次李道长遇刺之后,父亲清剿了数十个杀手探子,才在家族中重新得到重视,然而,此事终究忌讳,连我都从不过问。”“弦儿姐姐和李道长,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什么。”

 “好。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愿闻其详。”“第一,传信给弦儿姐姐,教她按兵不动,千万保护好自己。”

 “好。”“第二,一切行动保持神秘,得到他的下落后,不声张,找你信任的属下放出风声。若有人问起你,那必定是叛徒,你可拿这把剑,先斩后奏。”

 “好。”“第三,你亲自来办…无论多危险,无论会付出多少代价,刀山火海,你亲自奔赴。”

 周迟把剑留在了案几上,她的伞还在后院外墙墙立着。因此她决定走近路,再翻一次墙。薛留琴送她出门。

 两个人都失去了谈兴,她们有许多共同的朋友,这却是她们第一回碰面。薛留琴对周迟有敌意,周迟也不喜欢她。薛留琴突然说道:“李家家风…人人皆有困窘之时,宁做冻死骨,不做梁上君子。”

 “多谢提醒。”“姑娘既然这么了解李道长,就该本分地做好他的子,别和那些不入的人搅在一块。”她真正的恶意埋在这里。

 周迟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不想多待一刻。不入的人。周迟完全不像胜者那样自得,相反,咽喉和脾胃朦胧地抗议,急需一碗浇过碎冰的樱桃酪。连它们都觉得这个形容恶心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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