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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那把剑如此
“那就不送了。”凝心低声道,那僧人已转身平静地穿过这醉生梦死之地,他一身白袍,周遭皆是莺歌燕舞、男女调笑声。

 他却好像隔绝了这一切,独赴圣地一般朝前走去,那干净的白袍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凝心才惊觉自己这样望了许久,狠狠闭眼,正了神色回房,她还未发觉,她的指甲嵌得那样深却还未松开紧握的手。

 凝心坐在梳妆镜前,不断安慰自己,不是什么大事,起码他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赌局接近他的,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姑娘,承嘉王的轿子已到门外了。”惜玉来禀。“知道了。我待会就下去。”

 凝心看着镜中的自己,正要再妆饰一下。鸾娘却推门而入:“凝心,方才那和尚来了,他…”“鸾娘。”凝心不愿再提起镜顽,立刻打断她:“别再我面前提他了。

 承嘉王的轿子已到了。我马上就要进王府了。”鸾娘一时安静下来,转而道:“王府并不如你想象中那样好,凝心你可想清楚了。”“我想清楚了。再没有比那更好的去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了。鸾娘你不为我高兴吗?”凝心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她听,语气隐隐激动起来,“高兴,当然为你高兴。

 但若是王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要回来同我说,你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会放任你不管的。”鸾娘抚了抚她的发,苦口婆心道。

 凝心满不在乎地笑:“王府之中还能有什么不好,鸾娘你就少心罢,我要走了。”“去罢。”鸾娘无可奈何,这深宫大院又岂是凝心想的这么简单的,但愿承嘉王待她好罢。

 镜顽慢慢地走出暖花阁,呆呆地停在一旁的小巷里,其实凝心一直在骗他,他一直隐隐感觉得到,只是他动了心,不忍见她皱眉难过。

 他骗自己,也许她是真心的。如今不过是预料之中罢了,她果真是骗他的,她喜欢的另有其人,自己不过是她难过时的无聊消遣。

 可是她却又真的曾挡在他身前,也真的解下衣衫说要将自己交给他。为何?他想不明白,不一会儿,他便见一顶大红的花轿停在暖花阁门口,他看着凝心由婢女扶着。满面春风地踏上花轿。

 痛吗?是会痛的啊。手上的伤好似这时才发作,他左手隐隐颤抖起来,镜顽仍旧站着一动不动,兀自扯起嘴角。罢了。这是凝心喜欢的人,她要嫁与她的如意郎君,他应当恭喜的。镜顽缓慢地合起手掌,那着纱布的左手还隐隐作痛,他目送着那顶简陋的花轿,对着那远去的花轿珍重地行了一礼,但愿她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凝心坐在轿中,看着这简陋的花轿,十分嫌弃,但她又不由想到破庙那,她被绑着在佛像面前同镜顽拜了三拜。

 夫对拜,才谓成亲罢,她现下就是一个送进去的妾室,自然是没法拜堂的,她的思绪飘散,总是落在镜顽身上。半晌她摇摇头,否决自己。想什么呢?佛祖可不保姻缘。

 佛前拜堂,还是同佛门子弟,这可是大不敬啊,她与镜顽又怎能算成亲呢?将近傍晚,镜顽缓慢地走过热闹的街道,人群喧哗。

 他茫然地走过这座熟悉的镇子。一夕之间,他好似什么都明白了。又什么都不明白了,他放下了那把长剑,可凝心的喜欢却也是错觉,她带他看红尘花月,而后轻轻笑着告诉他只是顽笑罢了。

 他因她看懂万物有灵,却看不懂她,他为之放下剑的人,现下又当放下了。情爱之苦是什么样的苦?他一直想知道。

 难道会比那些受灾锅的百姓之苦更苦吗?如今他终于知道了。爱恨难断,各有各的苦,又怎可如此傲慢地去比较?

 他停在一座酒家前,像一座受了风吹雨打的石桥,店中的客人们都在不断饮酒,有人烂醉如泥,痴痴傻笑,状若癫狂,他也很想尝一尝,是不是真的可以一醉解千愁,他已叛离师门了。

 是可以饮酒的,但他最终只是静静离去了。重回济法寺之时,他只是想请师父解惑,他勘不破,情爱幻灭,怎会真的只在一夕之间?他信誓旦旦地对师父道只争朝夕,如今确如昙花一现。云心见他失魂落魄地回寺,也是惊异不已,镜顽依旧脸色苍白,左手上了纱,也未曾持着那把从不离身的长剑。

 “镜顽怎么了?”云心上前关切问道。“师兄,我没事。师父何在?”镜顽看向他,声音极低,仿佛十分虚弱。“师父在寝屋休息,你去罢。”云心拍拍他的肩。

 “师兄同我一起去罢,这些日子劳师兄费心了。”镜顽冲他轻轻一笑,云心却更诧异了。

 镜顽不甚爱笑,总是板着一张脸,此刻笑起来分明十分动人,然而云心却只感觉到他的悲伤。“师弟…”

 “师兄走罢。”镜顽已转过身向前走去。寺内仍是雪白一片,慧定门前也是一堆厚雪,镜顽又低头跪下,慧定却开门走了出来,扶起他问道:“不必跪了。镜顽你为何回来了?”

 “师父,弟子…会错了意罢,她原来喜欢的不是我。”镜顽轻声道。慧定一惊,皱眉仔细打量他,见他左手纱布上隐有血迹,长剑亦不在身侧。

 “何出此言?镜顽,你的剑呢?”镜顽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左手,平静道:“折了。”慧定愕然,那把剑从他捡到镜顽之时便在镜顽身侧,镜顽持剑修行,长大成人,他曾多次劝镜顽放下这把剑,方可了断尘缘。镜顽却不肯,道是父母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慧定训过他无数次,尘缘未断,如何受戒?

 少年镜顽却道:“未曾受戒,弟子也不会破戒。佛在心中,我自清净。”镜顽从小到大都十分固执。他不肯放下的东西他决不放下,那把剑如此,要离寺亦是如此,而现下镜顽却说剑折了?

 “为何?”慧定也想不通,为何镜顽不过下山半,就折了剑成了这幅模样。“为她。”镜顽心平气和道。“既如此,你又怎会会错了意?她分明是从未喜欢你。镜顽,糊涂啊!”

 慧定痛心疾首,看着这个自己爱护长大的弟子形容落魄地站在那儿,忍不住大声斥道。“弟子也不明白,因此来求师父指点津。”镜顽仍是低眉顺眼。“你可有悔意?”慧定问道。

 “弟子不悔。”镜顽毫不犹豫道。“为何?她骗你为何还不悔?”“那也是弟子情愿的。”镜顽强笑道:“无妨。”云心在旁听着。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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