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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寸步不让(全书终)
“谁知道漏了几个管道,三楼的螺丝可能也会有松动。”旁边面庞漠然僵硬的老员工看过来,“都不能保证楼里是个什么样,进去直接碰上蒸汽人就了。你想清楚。”夏仲斯不是不怕,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还是朝大楼跑去。有新员工在他身后大喊提供线索。“还能打电话说明他不在六楼。”六楼是事发楼层。

 楼内逸散的蒸汽弥漫,温度奇高,蒸得人全身发烫、头晕目眩,夏仲斯找到彭右时候,他正躺在五楼楼梯口铁门前。事发前,六楼厕所太脏了。

 彭右嫌弃的要死,去楼下上厕所,正打算上楼时候蒸汽漏,电光火石他关上楼层铁门,只是被已经逸散过的高蒸汽冲到,导致细血管扩张,供血不足而晕倒,但再在楼里这么高温蒸下去,脑部供血严重不足可能造成脑死亡,或者说会成植物人。

 夏仲斯抱着他下楼,出了楼门,海边阴冷的空气面一拍,彭右恢复了些意识,如大梦初醒、再见来世,他捏着夏仲斯的衣服号啕大哭。

 “仲斯救我啊。”这话从小到大彭右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有时候是嬉皮笑脸,有时候是被人揍的鼻青脸肿。

 这一声不一样,渗着惊心的恐惧。夏仲斯也是这一刻才回魂,高温中他大脑也几乎停止运转,他低头笑笑:“没事了。”令人骨冷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事后处理。

 那天到底是哪个负责人玩忽职守,导致螺丝松动,酿成惨剧?一位快退休的老领导给这个负责人顶了黑锅,导致这个罪魁祸首只是停职,停职不是革职,停职就可以复职,甚至可以升职。所有遇难者,18个工人家属抚恤金每人40万,4个领导80万。

 这事可以在仇扶烟脑中清晰回放,因为这个负责人就是梧城白家的小儿子,这小儿子倒不是坏人。

 就是个学了核专业,说着不靠父亲,要自己闯出一片天,但却爱玩没担当的小孩。这是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在事发当晚,厂内混乱,还没来得及上报领导层的时候,有人拍了当天的管道管理人员名单,明明白白写着负责人:白肖礼,那男人拿着证据,非要将白家小儿子送上法庭,依法问责。

 这哪了得,白家小儿子这辈子不毁了?白家想尽办法、威,哪知道对方是个硬骨头,根本不怕他,寸步不让。

 仇扶烟还记得在酒会上,白家那老头气得破口大骂:“给他一千万还不同意私了?这小子就他妈不是个东西,没爹没妈就他妈没教养。”虽然这些话骂得恶毒。

 但一千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辈子可以衣食无忧,还小有富足,就在整个梧城上层都以为这个男人怕是和白家死磕到底的时候,他们私了了。以一种大家都没想到的方式。不是给他多少钱买证据。

 而是给所有遇难者中,工人每人赔偿200万,领导每人赔偿250万,白家负责22位死者的丧葬,小儿子挨个坟前磕头道歉、革职,并承诺永不在人命相关的岗位工作。

 那男人甚至将这些岗位都列了出来,非常严谨,气得白老头牙。磕头道歉这点,白老头起初不同意。

 那不是给他儿子留下心理阴影吗?但这个跟他谈判的男人实在是个钢筋铁骨,几番讨价还价,白老头恨恨同意。

 想到这些,仇扶烟侧头,盯着夏仲斯看了看,说:“你要是没放过他,这事真上了法庭,白家那小子坐牢,也能算还那些受害者公道。”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她不明白。

 在生存面前,公道有时并不重要。夏仲斯给她吹着头发,回:“法院来判,给受害者家属赔不了这么多,小孩要上学,老人要治病,货币会贬值。走了的人就走了。活着的还是要好好生活。”仇扶烟转身和他相对而坐。

 忽然想起第一次她选他,她就知道这事。一方面她想,这样一个清风浩浩、明月千里的男人不得不对她弯,多么快意。

 另一方面她又想,给这么一个男人跪下,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她不会问他为了已经去世的人对付白家值得吗,因为溪上堂的儿子,不这样做才是奇怪,这种正气凛然、自尊自重一脉相承。

 溪上堂先生,曾在国际古文明研讨会上舌战三国交流代表。因为对方不承认浙江出土的良渚文明为中华文明。

 良渚文明的发掘震惊学界,这一发现可以将中华文明推到五千多年前,意义重大。对方说,没有冶金技术,凭什么说这是一个文明,而不是一个部落?就算是一个文明,凭什么说这是你们华夏民族的文明,而不是历史上昙花一现的民族。

 你有史料可以对照吗?你有口口相传的歌谣传唱吗?溪上堂一一反驳,在大屏幕上展示良渚文明中令人叹为观止的水利设施。

 她说:“在两河文明因为河量减少,只能迁徙以求生存的时候,我们的祖先已经建造了水坝调节量,灌溉农田。”水利比冶金更先进。

 大屏幕上又出现五千年前的玉器,精美绝伦,工艺繁复,“这件玉琮是良渚人祭神的礼器,下一件是出土的宋朝玉琮,两者雕纹相似,一脉相承。”

 她准备的文件内容相当翔实、史料与文物互相对应,这位在台上展示的女士更是举手投足颠倒众生。“这是我们的文明,这片土地上曾生活的是我们的祖先。”她如是说。

 那一年溪上堂二十岁,或许正因为年少,面对文化话语权迫,她毫不妥协、据理力争,关于祖先她更是寸步不让。仇扶烟歪头,在灯下看夏仲斯,他轮廓清晰刚硬。

 但他的神情一贯很平和,她问:“你妈…到底是怎么了?”夏仲斯已经给她吹干了头发,他平静回:“等你有时间,我带你去看她。”

 带她去见他母亲?怎么听起来像见家长一样,仇扶烟知道他没这意思,毕竟他母亲已经去世了。要见也是灵位,但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

 夏仲斯收拾了吹风机和巾起身打算去洗澡,被她拉住了衣服。【全书完】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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