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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起了裑来
本来为了这孩子的事情,日子已经够难熬了。谁知道在这多事之秋里,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丝毫不给人息的机会。

 这天下午下着绵绵秋雨,苏婉正在房内午睡,苏墨忽然冒着雨过来敲门,苏婉昏昏沉沉地披了衣服替他开门,苏墨却就这般站在门口,不进屋来,也没有寒暄,只是蹙着眉心事重重地看着苏婉。

 苏婉见他这般,心头一紧,只想着莫不是阿墨知道了自己和洛云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时间脑子嗡嗡作响,手脚一阵冰凉,强笑着道,“有什么事,你先进来,再和阿姐说。”

 苏墨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阿姐,我只不知该不该说这事。”苏婉越加肯定他是知道了些什么,心里一阵难堪,却也没来由的轻松起来。

 深呼吸一口气笑道,“你且说吧,我能受得住。”苏墨看着她眼睛,轻轻地吐出五个字。苏婉一听这五个字,霎时整个人如遭电击,颤抖道,“此事当真?”苏墨点点头,担忧地道,“千真万确。只是…阿姐你…”苏婉的眼睛却失了焦似的看着门外的茫茫秋雨,兀自放了空,全然心不在焉。

 苏墨见她这般,便不再说下去,默默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字条递与她,道过别,颀长身影落寞地隐入雨雾中。一夜无眠。

 第二清早,苏婉不顾外面还下着雨,撑了把伞就独自出了门去,脑中反复着的只有苏墨昨说的那五个字。江远初没死,手中捏着那张写着他住址的字条。

 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走过街街巷巷,心中得很,现下里还与亲生儿子纠不清,虽不知道即使见着了远初又能如何,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想再见一见他的心。十五年。

 曾经以为天人永隔,夜夜以泪洗面的日子好像还在昨里。苏婉站在一间破破烂烂的民居前,手颤抖地握着雨伞踟蹰不前,他住处应该便是这里。

 只是…如今自己却该以怎样的面目去见远初?忽地传来几声调笑,苏婉心儿一阵跳,忙躲在墙角朝里看。

 只见一个村妇装扮的半老徐娘掩着嘴儿,扭着硕大的跨笑骂着走到院里,口中娇嗔道,“你这江秀才,我还当你是正经人呢,也来寻老娘的开心。”

 她身后紧随而出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长衫,一只手在那村妇上放肆地拍了一下,油腻腻的脸上挂着厚颜无的笑容,嘴上得逞般地道,“嘿嘿,我江某人又怎么敢来寻你孙二嫂的开心。”

 两个人这般一笑一闹着。又像相好的老姘头,又像是女与嫖客。苏婉慌忙拿伞掩住脸儿,做了贼似的匆匆逃离。雨丝打在脸上冰冷冷,心儿却比雨更冷,却连哭也哭不出来,只觉得这世间万物实在是造化弄人,那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即便他再如何变样。

 那脸,那声音,便是整个人统统烧成灰苏婉也认得。确是江远初无疑,那意气书生,那俊秀才子,那自以为爱了一世的人。

 真真是好笑。倒还真不如死了的好。苏婉这般在雨中走着。手一放松,手中的伞儿了掉在地上,她冷冷瞥了一眼也懒得去捡起来。

 任那冰冷的雨丝打在自己身上,边泛起空的笑。越发觉得自己这前半生真是如笑话一场,没意思透了。苏婉走着走着。

 衣裙,头发都渐渐被雨打,视线越发模糊,有一个名字却在心中越发清晰,若真的是造化弄人,那自己这一世大大小小的悲剧,便全是拜这个人所赐。

 被迫未婚产子,被迫骨分离,被迫与心爱的人不能善终,被迫嫁与他人,被迫守寡,到如今被迫还那孩子的孽债。

 所有这一切,都是拜了他苏厚德所赐,如今却要好好地问一问他,究竟为何这般不要自己好过。苏婉连门都没敲,“吱”地一声推开书斋门。

 正坐在书斋里下棋的两个人都怔了怔,一齐看向立在门口神情呆滞的苏婉。苏厚德有些诧异。

 手中还捻着一枚没有放下的白子,坐他对面的洛云表情依然恬淡如水,他脸上被掌掴的淤青还剩下一点淡淡的痕迹,见到被雨淋的苏婉,他只是不易察觉地微微蹙了蹙眉。

 然后率先乖巧地微笑道,“娘亲今怎地有空过来?”苏婉只看着苏厚德,嗓音沙哑如死灰地问道,“你当年,为何要骗我说江远初死了?”

 苏厚德闻言一怔,蹙起眉头,看了一眼洛云,“婉儿,你要当着这孩子面说这些?”洛云不地笑道,“洛云还是暂且回避一下。”说罢,就站起身来。

 苏婉忽然定定地阻止道,“不必。”一双眼睛又漠然地看向苏厚德,冷笑着道,“爹爹,你今不如就一五一十地把你当年做过的事当着他面说清楚。”

 苏厚德的胡子抖动了两下,看看苏婉又看看洛云,长叹一口气,一把把面前的棋盘推了。“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一直怨恨爹爹,我又何尝不是有苦难言,也罢,今就干脆把话全部说开来。”

 洛云面上平静如昔,一双黑亮的眼睛里却暗翻涌,边漫起一丝淡淡浅笑,显然觉得现在这局面着实有趣极了。苏厚德一字一顿地说出,原来当年他虽然一心反对着苏婉和江远初的事。

 只是在得知苏婉有孕后也心生动摇,但是眼见这江远初实在不像是良人,担忧苏婉将来会受委屈,于是假意叫人拿了五十两纹银去试探江远初,说他自此只要对苏婉死心,便能拿了这些钱上京赶考去,谁知道这江远初这般经不得试探。

 他当时一心追求功名,竟想也未想便拿过钱来同意了。五十两,说来可笑,但是的的确确就是这区区的五十两。苏婉呆呆地摇着头,“不,不可能,你骗我…”

 联想起在那民居里看到的与村妇‮情调‬的那男子,心却像被瞬间空了似的,一下子空的。苏厚德老眼中也溢满了浑浊的泪水,“我又骗你作甚,我是你亲爹,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若不是为了你好,我何苦做出这些事来。”苏婉口中却还是不停重复着。

 “不…”仿佛全然没听进去,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地退出门外。苏厚德摇着头看向洛云,这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那副散的棋盘,神情却波澜不惊,仿佛还在思索着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苏厚德问,“听到这些陈年旧事,你可有什么想法?”洛云摇了摇头,许久,才淡淡地道,“父辈之事,再是如何,洛云又怎能妄加评价。”

 苏婉一夜未眠,靠在上,泪痕干了又了又干,到第二淩晨,才昏昏沉沉睡过去,心口像被了块巨石,醒来时身上已经被汗浸透。时至午时,起了身来,机械般地洗漱更衣。

 虽然知道事情至此,再这般做已经毫无意思,却还是不甘心地想要找江远初问个清楚,他若真心爱过自己。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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