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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没有办法
他们出发不算早,沿着延安路高架,跟着出城的漂流一起走走停停,过了收费站上了沪渝高速才畅通一点,纪月的外婆葬在隔壁嘉兴市一个郊野的墓园里,从申市开过去一个多小时,虽然今天不是四月五

 但是选择提前来扫墓的人也很多,他们的车下了高速,便看到警在路中间指挥交通,指引扫墓车辆依序进入停车场。

 纪月下车后环顾墓园,蓝天下白色围墙白得发光,绿色的松柏苍翠拔。上次来这里,还是外婆落葬那天,下很大的雨,她抱着骨灰箱走在队伍最前面,粱辀在边上给她打伞。

 那时,四周静得只能听到雨点打在伞上,像鼓声敲在耳膜,她听到车被锁上,喇叭发出两下提示音。思绪被拉回现实。

 接着便看到宋霁辉从后备箱里拿出花,走到她身边。两个人并肩走在墓园的石板路上,从买完花之后,一路上纪月就很少说话,只是靠在车窗上静静地听歌,而临近墓园的时候,她变得更加沉默了。

 宋霁辉第一次跟着纪月来扫墓,跟着转过一个弯,穿越在一排排墓碑间,最后在其中一个角落停下。

 纪月弯下,把花放在墓碑前,硕大的花束瞬间遮掉了墓碑的下半部分,就像人离开人世后,最终只会留下一个名字。黑白的照片下,刻着主人的名字--纪婉清。

 一阵风吹来,吹开花束的包装纸,出墓碑角落上的小字--外孙女纪月婿粱辀。纪月开口说了来这后的第一句话,“外婆,我来看你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宋霁辉侧过头看她,她的嘴紧紧地抿在一起,眼眶有点泛红,他知道她在拼命忍耐着情绪,她说完话后,宋霁辉跟着她,在墓碑前鞠了三个躬。

 “纪月。”他唤她,她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好像只要一个对视,情绪就会全部暴

 宋霁辉伸手勾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抚摸了两下,纪月这才微微侧身,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脸埋在他的口,“我去外面等你。”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地点头,这才放开她。

 他低头看到她的眼眶比刚才更红了。好像泪水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于是,他伸手帮她把吹的发丝整理妥帖,轻声说,“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我在外面等你。”纪月点点头。

 她看着他走在石板路上,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直到转过一个弯,再也看不见了。下一秒,她再也顾不得脏不脏,直接坐在墓碑前的石阶上,拿出包里的纸巾,在墓碑上一点一点擦了起来。

 先是擦照片,然后是沿着碑上的刻字,一点一点擦拭,擦到最后,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埋下头,肩膀颤抖着,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对不起,外婆。”眼泪终于控制不住,随着情绪全部落了下来,落进嘴里是咸,落在心里是痛,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对不起。”

 “对不起,外婆,我不敢来看你,我怕,”她的嘴颤抖,心里像被刀割开。然后搅在一起,痛得没有尽头,“我怕我死了之后,遇到你,你都不会原谅我。”外婆前半生,为纪月母亲心,后半生,为纪月心,也许只有童年是最幸福的吧,人人看到她都要问候一句,“四小姐好啊。”这句“四小姐好啊。”没过多久,也随着历史的车辙,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月在申市工作之后,外婆来看她,纪月问外婆想去哪,老人想都没想,口而出,“豫园”纪月全当是豫园名气太大,老人想去看看。

 直到看到外婆静静地坐在花园的石凳上,轻轻地抚摸着石桌上的刻着的纹路,久久不愿离去,老人整个人都是纪月没见过的眷恋。纪月才知道。

 原来四小姐小时候也常坐在这个石凳上看一年四季更迭,看起起落落。四小姐扛过了历史的起起落落,嫁给了所谓正苗红的外公,变成普普通通的纺织厂女工,可是齿轮转动时又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搅在里面的人和物。纪婉清这个带着浓重资本色彩的名字,也只是这场历史悲剧里一个毫不起眼的拼图。

 人有时很坚强,也很脆弱,能扛过人和机器的战争,人和人的斗争,却抗不过生活中的流言蜚语。外公在家里烧炭自杀后,他是解了。却留下孤儿寡母,像一颗灰尘落在大雾中。自古,女人都比男人坚强。

 四小姐带着孩子离开了家,纪月母亲的姓也改成了纪,后来纪月的姓,也是外婆坚持改的。纪月的倔强,大概就是从骨子里遗传来的吧。粱辀和纪月谈恋爱的时候,四小姐没有出声。

 后来,粱辀来见外婆的时候,平时待人客气的四小姐沉默了很久,开口时,却是一句“我不同意婚事”

 纪月除了长得漂亮,有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剩下的其他都是在高攀。粱辀之所以叫梁老师,不是因为他在首都师范大学带研究生,而是因为家里的梁教授太多了。老梁、大梁、小梁都用完了。

 挤在一个行业里,外人分不清是哪个梁教授。七十多岁的老梁教授是粱辀的大伯父,看到粱辀,偶然间说了一句,“梁老师好啊。”

 引得众人一阵欢笑。时间久了。无论是谁,年纪是长,还是幼,见到粱辀都是一句梁老师。四小姐坐在八仙桌边上的椅子上,无论大风大,她总是背脊得直直的。

 而纪月同她一样,倔强地站在家门口不肯进来。外婆看着纪月,她的声音早已沙哑,“差太多了。以后,不会幸福的。”也许在某个时刻,老人混沌的眼早已看透了过去和未来。

 “对不起,”脸颊上的泪水,干了之后,拉扯着皮肤,刺拉拉的疼,过了一会后,新的泪水下,又会变得润。纪月喃喃地重复着道歉,她的手摸上石碑上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老人笑得和蔼可亲,和她记忆里一样,纪月和粱辀最后还是结婚了。不知道是外婆心疼纪月倔强的有家不回,还是看到粱辀每次都要开2800多公里往返这个交通不便的小镇,本来就吃着低保的家,拿不出嫁妆。纪月的钱全投在她的房子里,还背了一身贷款。

 刚进游戏中心时,她年薪三十多万,攒首付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申市房价上涨的速度,渐渐的它变成执念,于是铤而走险。

 纪月在北京出嫁,提前几天把外婆他们接到了北京。婚礼前一晚,外婆拿了一对玉镯子给她,纪月从没见过外婆带过这个,镯子水头很好,藏在一个不起眼的绒布包里,大概因此才躲过别人的觊觎。外婆的手,早已如枯槁,她颤颤巍巍地打开绒布包,拿给纪月的是属于四小姐最后的回忆。

 后来,纪月才知道,粱辀拿了五十万的彩礼钱过来,外婆看都没看,只是轻轻地说了句,“我不需要,纪月也不需要,她非要结婚,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心里始终是不同意的。”外婆离世前一天晚上。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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