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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砰!酒碗直直的在地上摔碎,顿时整个蒙古包里就弥漫着一股酒香,却怎么都掩不住口鼻间的血腥气,和蒙古包外面飘进来的呻

 声声痛呼惨叫仿佛魔音入脑,让吕文焕的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知道,这不是害怕,也不是紧张,是同胞的惨叫在鞭挞他的魂魄。

 “三福!再拿一坛酒来!”没等到三福的应诺,只看到一只毡靴踱入眼帘,搭眼一看,来的却是阿里海牙,吕文焕勉力的扯动了下嘴角,给了他一个说不出是哭还是笑的复杂表情。

 “吕将军,我敬你苦守孤城六年,才服部众礼待将军,将军为何让我失望。”吕文焕这才慢慢的转过头。

 看着阿里海牙,心里却一片麻,说不出是该感激他还是该恨他,在大宋的时候,文贵武,部下也好,同僚也罢,都是叫他一声府尊而不是将军,看着阿里海牙壮的四肢和浓密的胡髯。

 也不知自己打开襄大门是对是错,那扇大门同时打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未来。抬手狠狠的了一把脸,才对阿里海牙道:“倒不知何处有负将军。”

 阿里海牙打量着这个跟自己苦苦耗了六年的对手,只见短短一天时间,吕文焕本就深陷的眼窝更是一片乌青,血丝密布的双眼几乎不见了眼白。

 但是却穿着整洁的紫朝服,间金鱼袋在轻轻的摆动,遂开口道:“将军在一座孤城御我六年,也对得起宋朝了,为什么迟迟不肯跟我去见郡主,北觐大汗。”

 吕文焕听完心里便悠悠叹了口气,道:“高官厚赐不敢受,还请将军怜我百姓,莫再杀戮,也请放过我一介老朽,老夫定当漠北结庐,外牧羊了此残生。”

 阿里海牙听完就只觉得怒火蹭蹭的往脑门直冒,什么?哦,打我六年死伤那么多蒙古勇士还怜你百姓?按老子部下的想法都想屠城的,哼,最麻烦又弯弯绕的就是这些个汉人,还想着去外放羊,怎么,仿着那谁…

 额…苏武是吧,城门都开了还想要汉人所说的晚节,子都了想说只是吹吹风?想到这,阿里海牙张嘴骂,却又看到手下端着的黄金,顿时一个灵。

 想起了郡主的叮嘱,脸憋得跟茄子一样,最后瓮声瓮气的低吼一句:“你再仔细想想。切莫敬酒不吃吃罚酒。”然后把黄金没好气的撴在桌上,扬长而去。

 骤然打开的蒙古包呼啸而入一股寒风,吕文焕顿时打了个冷战,最让他难受的,是寒风中刺鼻而又越来越浓厚的血腥气。阿里海牙刚走,三福便搬着酒坛进了蒙古包,吕文焕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愁苦,夺过酒坛便直接灌起来,一时间,整个蒙古包里只剩下了吕文焕咕咚,咕咚的喝酒声。

 直到仿佛呼吸不过来,才将酒坛往地上重重一撴,大口大口的息起来,虽然腹中如火燎,心里却仿佛稍稍好受了一些,但只是一抬眼,那一丝丝的好受立马消失不见。

 只见三福脸上一片淤青,一身长袍腹间全是脚印,而长袍下摆尽是透着血腥的泥污。三福进府十几年了,本是跟着兄长吕文德。

 后来吕文德病逝,才服侍了吕文焕,自己的侄子儿子全是三福看着长大的,吕文焕忙摇晃着扶起三福,道:“可曾哪里受伤?”三福受宠若惊的站起身,颤声道:“小人无碍,这血污不是小人的,尽是旁人的…”说到这里便懦懦的闭了嘴。

 吕文焕的心里愈加的悲凉,既是因为那不知是何人的血污,也是因为刚才扶起三福,二十年前,朝廷声乐犬马,府中却还井井有条,十年前朝廷醉生梦死,府中渐渐有了逃奴,五年前自己被蒙古人套马一样的孤立在襄,兄长痛失樊城后病逝,吕家从此就一路陡坡的往下走,家中奴仆要么战死城墙,要么,人走茶凉。

 终究从府院营营,走到了只剩一个老仆相依了么?吕文焕顺势扶着三福一起坐下,说道:“今夜你我不分主仆,只有酒友,陪我且饮几杯。”

 三福呆了呆,终究还是拿过两只酒杯倒起了酒。吕文焕将以往的那套文人姿态彻底扔掉,官靴一蹬,仰面盯着蒙古包小酌起来,蒙古包很厚,又很薄,厚的可以挡住二月的寒风,薄的挡不住撕心裂肺的哭喊。

 阿里海牙很壮,壮的人一般都望强盛,战阵对冲时求生的望,对决敌将时求胜的望,破城灭户时杀戮的望,战后庆功时望便会往下半身而去。

 但是他现在却提不起望,因为他也说不好究竟有没有办砸郡主的代,从吕文焕那里出来。

 他随意找了个架子,用牙撕下一块就嚼了起来,听着架子上的痛哭,再灌上一口马酒,被吕文焕勾起的火气才消了一些,然后便朝着襄府而去。阿里海牙这次出征很头疼,就是因为郡主,郡主是大汗长子孛儿只今。

 朵儿只留下的孤女,长子早亡,大汗十分喜欢这个聪慧的孙女,起名薛禅,意为睿智聪明,有时候郡主古灵怪的气着了大汗,也不过被骂一句薛撤干,意思是小聪明,而郡主从小就对汉家文化近乎痴

 终于也不负所望,几年就精通汉语四书五经和整个汉家的历史,更是根据本命给自己起了个近音的汉名,叫雪寒。掏空了几位汉家老师肚子里的存货,十七岁的雪寒郡主就迫不及待的拿着木兰辞去求了大汗,然后就来到了襄

 聪明的雪寒郡主有一个非常清楚的认知,那就是,宋朝覆灭在即,而宋朝的陪都临安府在东,若是能从襄樊之地往下将大宋切断,可以极大的打击宋军士气,到时候大宋朝廷里面更是人心惶惶,与朝廷失去联系的地方说不定还可以传檄而定。

 而且襄樊一带更有大宋仅存的军事势力了,所以,襄樊,是一切问题的节点!这里仅存的宋军势力,便是吕氏的军事集团,虽然德高望重的吕文德死了,有个吕文焕,还是可以省下不少事儿的。

 “郡主,阿里海牙回来了。”正想着,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进来吧。”“真是一颗草原上的明珠啊!”推门而入的阿里海牙默默的在心里赞叹,无怪乎他这么想,十七岁的少女正是青春,眉目不像汉人的那般小巧。

 但是不知为何,她的浓眉不仅不显犷反而有一股英气,睫更是又长又弯,幽深明亮的双眸,每一次被她看一眼都像是魂魄要被进去一般。

 心也像是被她小刷子一样的睫刷的酥麻,再加上多年苦读自生的文气,想必无论是汉人还是蒙古人,都不会质疑她的美丽。“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吕文焕可曾答应北觐大汗?”“回郡主,他还是不答应,不但不答应,还…”说着。

 阿里海牙就把刚才跟吕文焕见面的情况一一道来。“金鱼袋?”没想到郡主听完居然说了这么一句,阿里海牙愣在当地,说了声是,不敢再开口。雪寒郡主蹙眉想了没一会,张嘴道:“老师今年身体每况愈下了。”

 阿里海牙不知道郡主的思维是怎么从金鱼袋跳跃到刘秉忠身上的,只好呐呐开口:“太师定能安然无恙。”“嗯,吕文焕还是呆在毡包里不出来么?”

 “是,喝酒都是仆从拿进去。”“既然如此,是得下点猛药了。将我准备的礼物给他送去吧。”

 满面酡红的吕文焕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其实他更想分不清的是善恶忠,更想别人也分不清,可即便是大醉一场,他依然觉得心像是被住了一样难受,他知道自己失败了,然后他就躺在榻上,望着自己的双手出神。

 而三福,早在老爷深塌的眼窝开始润之前便退了出去。大醉后的吕文焕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了旋转,虽然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但是思想仿佛一下子被打开了某个脉络,一下子很多东西都愈发的清晰起来。

 最清晰的,就是礼乐崩坏四个大字,以前的时候,只觉得治下的弑父母的狂徒是崩坏,只觉得朝堂里媚上欺下欺君罔上的相公是崩坏,现在,围着自己的帐篷之外的那些才是真正的崩坏,他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正发生着什么。

 只是他无能为力,只好把自己的头埋起来,把自己的眼睛闭起来,“咚!”一条光溜溜的虫被丢了进来,四肢都被捆在背后,嘴上的布条里不断传出的呜咽咽。吕文焕使劲拍了拍额头,想起来给这人松绑,他见识过蒙古人捆人的手法,若是一夜不松绑,铁定四肢皆废。

 等他拿着短刀一步一步挪动到这人身前不愣住了,“耶律夫人!”原来这美‮妇少‬,正是殉城的大侠郭靖黄蓉夫妇的长女,丐帮帮主耶律齐的夫人,郭芙!郭芙一听吕文焕的声音更是剧烈的挣扎起来,吕文焕顿时感觉全身都像是被蛰了一般。

 暗道:蒙古人好歹毒的心肠,想来此夜一过,自己在大宋将无片瓦立足之地不说,煌煌青史之上,是要被人唾千年,骂万世啊!无数的武林人士要将自己挫骨扬灰啊。

 想到这里,吕文焕浑身打了个冷战,忙对郭芙道:“耶律夫人,我这便将你放开,你切莫相信元人信口雌黄,刀刃锋利,切莫挣扎。”郭芙果然安静下来。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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