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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朕岂不知
其任务也由防备宋军变成了维护地方治安,清剿盗贼。军营里有相当的士卒自打从军之起,就从来没见过宋兵长什么样子,也从来没打过一仗,甚至都极少练。整个朔州从上到下,不论官吏百姓,从来都不认为南朝是自己的敌人。

 毕竟自打出生两国就一直是和平相处的。反倒是这几年上京道草原上的阻卜蛮夷们闹腾得凶,朝廷连年用兵,四处征调兵马镇,却是累剿不灭,反而连连损兵折将。

 没办法,上京道实在太庞大了,其他四道的土地加起来也没有上京道广阔,叛军有足够的空间和官兵捉藏。便是因为官兵如此无能,西京道所有州县的居民们才没有安全感。这些年上京道的战事早被各种谣言传的面目全非,直是让人心惊跳。

 西京道诸州县以北,设有朝廷重兵屯驻的倒塌岭节度使司,就是专门防备上京道那些阻卜野蛮人的。

 但是叛军发难之后,前后数次大掠倒塌岭,官兵屡战屡败,叛军出入西京道如入无人之境,很是令朔州的吏民坐立不安,好像下一刻那些蛮夷叛匪就会立刻出现在他们的家门口。

 尽管阻卜叛军想要入朔州,最有可能的道路是通过倒塌岭白达旦部落的地盘,过天德军南下,但是中间还隔着一条黄河天险,黄河以南还有东胜州、还有西南招讨司。

 但是这并不能给他们增加一丁点的安全感。倒塌岭节度使司的官兵好歹也是经历过战阵杀伐的契丹骑,连他们都不是叛军对手,指望西南招讨司那些只会打架斗殴打草谷的饭桶,简直就是个笑话。

 然而,自打皇帝准备亲临朔州的消息传来,朔州吏民们突然发觉久违的安全感又回来了,随着越来越多的宫卫骑军的到来,朔州所辖鄯、马邑、神武、平鲁、宁武关、五寨关、偏关、宁远镇等县镇都驻满了官兵,所有交通要道上都有拦子马巡查,大片大片的营盘拔地而起。

 而城内所修建的行宫让人切实的感到某些熟悉的陈旧的东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改变着,直到今,大辽皇帝的御驾亲临朔州。浩浩一眼望不到头的皮室御帐亲军,那数以十万计的战马,那雄壮的军容,直至朔州城门口。

 漆水郡王耶律翰特剌率领文武官员数百人以及一万多宫卫兵,早就出百余里,而朔州本地的官员们,却是轮不到这资格。他们绝大多数人根本没见过契丹皇帝长啥样,也不知道皇帝为啥突然跑来朔州,只有和满城百姓跪倒接圣驾的份儿。

 辽主耶律洪基的御驾是巨大的毡车,使用十八匹雄健白马拉着,毡帐之上描金画银,遍镶玉翠,珠光宝气奢华无比,整个大辽只有皇帝可以使用这样的毡车。

 周围的御帐侍卫各个虎背熊披挂铁甲,神态彪悍,一看便知是武艺绝伦的百战勇士,而他稍后则是皇太孙的撵驾,是一个稍小一号的毡车,周围也尽是铁甲武士簇拥着。

 此刻御驾毡车之内,辽主耶律洪基正和萧燕六以及耶律翰特剌饮宴,耶律洪基虽然六十多岁了,但是此刻身体依旧硬朗,大说大笑。酒盏一口一盏,满桌佳肴吃喝的好生痛快。

 而萧燕六和耶律翰特剌两个臣子则是尽力陪着小心,不时对视一眼,各自苦笑。萧燕六爵封陈王,官拜西京留守,这里是他的地头,自然要向他奏禀西京民生军情。

 同时辽主此次南巡主要是为了摸清宋夏虚实,西京道与两国同时接壤,这自然也是他萧燕六的责任,不过他说一句,辽主便要打断他两句,还不时大笑高呼赐酒,弄得他不停谢恩,喝得多了,胃里实在不舒服。

 而耶律翰特剌则是被从上京道前线给调回来的,执掌御帐亲军,也算是委以重任。他自然是要向耶律洪基禀报前线战的情况,这可说是目前辽国最紧迫的事情了。

 同时还有行宫督造的旨意要缴还,同时领取御帐军的军符关防。另外他也知道此次南巡皇帝是有意对宋夏其中一国施以讹诈好处。主要是看此次战争的胜负情况而定。

 但是他对此很不以为然,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国内的叛还未削平,如何对外发力?再说宋夏两国也并非阻卜叛部可比,上次遣使对宋朝恐吓就碰了一鼻子灰,足见南朝君臣已经今非昔比,试图以力服人只会两败俱伤。

 而西夏则是牵制南朝的一枚棋子,决不能看着它消亡。倘若辽国还要趁火打劫,那西夏只有亡国。在他看来,辽国在处理好自己的内部的烂摊子之前,实在不宜卷入宋夏之间的冲突。静观其变就好,任谁输谁赢,辽国还是稳坐天下第一的宝座。

 但是他也知道,劝谏是没用的,如今这位辽主,在辽国历史上也是数得上的荒唐之主,随心所惯了,聪明是真聪明,但是昏庸起来也让人发指。他认定的事,是不会理会任何反对意见的。

 如今十余万大军聚集在朔州,宋朝如何能不紧张?远探拦子马最远已经探到了雁门关前,就在宋军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的活动,甚至前些还有数千兵马开到了雁门关下耀武扬威,距离关寨不过数里之遥。

 这种公然的挑衅,在耶律翰特剌看来除了给自己找麻烦之外完全没有任何用处,好在宋军除了严守关隘之外没有出寨应战,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收场。此等愚行着实该杀,本来他今天就准备弹劾一两个带兵将领。

 但是皇帝没等他开口却大赞辽国勇士的威风,真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陈王,朕听说南朝在雁代一线增兵了?”耶律洪基痛饮一盏,接着大吃一口烤得很的羊羔,显得兴致很高。

 “回禀陛下,据探子回报,自宫卫御帐诸军陆续进驻朔、应、蔚诸州之后,南朝也征募边兵修战备。沿边诸镇皆有增兵的迹象,雁门乃是河东重镇,增兵亦是意料中事。”萧燕六赶紧回禀。

 “哈哈,翰特剌,你说说眼下南朝正和西夏倾国之兵相持,河东之兵会不会调往陕西助战?”“陛下,南朝河东兵素来强悍善战,老于战阵,此次宋夏相争,不会不用河东兵。”

 “既如此,河东必然空虚。我大军若是趁机取河东,岂非易如反掌?”萧燕六和耶律翰特剌听得都呆了,取河东,这不是公然背盟失信于天下各国吗?大辽乃是自命中华正朔的皇朝,以大唐遗臣自居,可不是那些草原上反复无常的蛮夷。便是真要背盟,也需有个好的借口。如今什么借口都没有,就撕毁盟约兴兵南犯,这和那些阻卜蛮夷有何区别?

 况且,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赢。从宋辽之间发生的战事来看就能总结出来一个规律,先挑战的一方最后将下失败的苦果,难道耶律洪基就能避免这个规律?

 这可不是虚张声势的讹诈可比,现在的宋朝内,也充满了野心的强硬派。当年太宗皇帝耶律德光何等英明神武,那时候的契丹铁骑何等骁勇善战,一举击溃后晋直入汴京,在汴京城内登基称帝,建立大辽国号。

 这是中原王朝心中永远的辱,也是契丹人心中永远的辱,因为之后伟大的太宗说了句话:吾不知中原人难治若此!

 当时处于军阀割据的中原,并无统一的指挥,只是靠各地蜂起的汉人义军,凭借着简陋的兵甲武器,就能把如中天不可一世的契丹铁骑赶出中原。如今大辽国势衰,早就无法同开国之时相提并论,而宋朝,早已是铁板一块!

 耶律翰特剌和萧燕六都知道,现在的大辽,根本无力同南朝开战,更别说取得胜利!天下无人能够并南朝!天下无人能够征服汉人!契丹做不到!任何民族都做不到!纵然得意一时,却无法得意一世!

 能统治汉人的只有他们自己,能打败汉人的也只有他们自己。自太宗之后,所有的辽国统治者都明白这个道理。当年萧太后倾国南下,受尽挫折,最终也只是得到了一纸盟约。

 耶律洪基难道是精神不正常了吗?耶律翰特剌赶紧跪倒叩首:“陛下,南朝虽与西夏相争,然与我盟约如故并无违犯,若取河东乃是背盟,必遭天下各国笑。

 且河东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河东虽有兵援陕,然南朝并非无人,岂能倾河东之兵赴陕?臣料河东必有足备之兵力留守。我大军初集,粮草军械尚需千里转运,艰辛无比,若贸然开战,只恐胜之不易。”

 萧燕六也说:“陛下,臣守西京,素知河东之兵,军乡兵便有五六万众,皆善战之士。如今张世永率万余击平夏兵,仍有数万之众留守,此皆劲敌!实不可轻视。”

 眼见两位重臣皆是反对,耶律洪基竟是哈哈一笑:“二位爱卿平身,朕岂不知,特戏之尔。赐酒!”军国大事,也能戏之?君无戏言,这种道理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萧燕六心中大骂。

 但是却只好硬着头皮再喝一杯酒。看看耶律翰特剌,对方同样是一脸无奈。“翰特剌,那些阻卜蛮夷究竟要闹到何时?朕以下旨赈灾大赦,他们还不足。此间事了,这里的宫卫骑军你再带走一两万去,定要剿灭这些叛匪!

 哼,这些蛮夷叛牵连久,耽误朕多少大事。”眼见总算说点正事,耶律翰特剌打起精神:“陛下,臣与萧老将军已征召达旦九部、乌古部、黑车子室韦、达里密部等部族壮从征。

 同时将各部贵人家小统一羁押于上京,谅这些蛮夷不敢附逆,同时令莫葛失部征调马匹补充倒塌岭,严守西京边界。

 如今西北招讨司、乌敌烈统军司、倒塌岭节度使司辖区内叛贼皆已被肃清。然阻卜草原实在太大,叛贼熟悉地理飘忽不定,我军难寻踪迹。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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