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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便收敛了笑容
哪里成想,光天化,众目睽睽,情妃居然如此要求,惜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幼女,论起来更是可卿的小姑姑,历来和可卿又不亲厚,连对着弘昼,也总是游走在躲闪奉承之间,虽然也知弘昼早晚要

 但是以私心度之,到底只盼再推几年,等身子略略长成,哪里就有要供奉给一个女子先去玩的。

 她一时侠义心起,居然也不忌讳,装着笑声奉承,扯了扯惜的衣袖,口而出:“妃子和你说笑呢…”惜尚自惊恐,目光躲闪,身子向后退躲,那可卿已经微微一笑,又看看晴雯,才点点头道:“就是说笑呢,看把你唬的…”

 又拍拍惜的头,笑道:“你还小,哪里就有那等事了,便是有,也该是主子先尝你这小粉娃娃滋味儿,哪里轮到我了…论起来,我还该要叫你一声姑姑才好呢…可吓着我的小姑姑了?快别怕了,随你李姐姐进去吧。”

 惜见她转了颜色,才惊魂初定,墩身福了一福,细细轻轻道个“惜儿不敢”转过头求救似得看看李纨。

 李纨尚未说话,可卿已摆摆手道:“罢了…我就去了,那事就让纨姐姐帮我留意了…”李纨、晴雯等才说个“送送妃子”可卿又道不必了。

 自领着几个丫鬟奴儿婉婉去了,晴雯墩身目送可卿远去了,才松了口气,亦不由觉得适才自己到底是莽撞了,若是一时惹恼了可卿,亦不是善了之事。便平了平气,只说自己也该当回怡红院了,又代了王夫人说送来之衣裳包袱。李纨也不打开,接过来点头便笑着道个“替我问候太太并袭人姑娘”晴雯应了也自去了。

 只留下入画随着惜。李纨瞧了瞧门外再没旁人,叹口气,回过头看看一众女娃儿都在瞧她,笑道:“罢了,风大,莫在这里呆了,跟我进去,咱们姐妹们一并去西边雅阁吧。”李玟李琦便童声稚气的应是。

 一起随着李纨进到里头西边书房。这稻香村西厅本有三间一通气之茅顶小屋,因李纨要平里带园中几个幼龄女子读书,央求了凤姐宝钗等,依着葫芦画瓢帮着自己建就的一个教养书房。

 那地上满满全铺了厚达六寸的一等东洋竹席,都可满地打滚最是能防着跌跤磕碰的。墙上窗户都半支着老鹤斑纹的竹帘子,淡淡透进窗外阳光来,只为明亮有不甚刺眼。

 南面墙角摆着一张素木衣架子,上一层查查丫丫都可以挂十来幅大衣服,下一层却是几个摆架,是给女孩子们安置大衣裳用的。北面供一张大案,墙面上有一个草书的“艺”字,却是央求了妙玉所书。

 那地上纵列两排,摆着十来个长方的楠木几子,人可盘腿坐在塌席上,于那几子上读书作画弹琴都使得。论序排座最前头依次却是惜、宝琴、巧姐、李琦、李玟五个的,后头却是几个尚未成年的陪读小丫鬟胡乱坐的。

 原来这一众幼龄女子,宝琴十三岁、惜、李玟、李琦十二岁、只巧姐十一岁最小,其实都还是肩上肩下年纪,因未成年,又有弘昼旨意,都在这里由李纨带着教养。

 巧姐是凤姐女儿,宝琴是宝钗堂妹,自然多是照应,一应需要物件,什么典籍珍版、徽州香墨、九艺颜色、琅琊古琴、丹青排笔,尽是上上乘的只管置办,连王府侍女月姝都常差人送过东西来。

 这李纨自陪侍弘昼,得了这差事,竟能压抑下满心酸楚羞,一心一意作养教习,竟是分外用心。她也默然私下揣度,说是这些女孩子都还年幼,又说是在学中,其实依旧是个为弘昼培育可心之奴之意。

 所谓读书学问,思来想去,也不过介时是让弘昼能玩受用个有才有学、不落俗套、风绰约的女孩子,获得快罢了,只是事已至此,为了一众幼女生计着想,为取悦主人心,越发要勤学修养。

 除了诗词文章尽数不可荒废,还要多作养气质,学习规矩,便还有时找滴翠亭里众优去教习些轻歌曼舞,学些清音体态,再有时,竟是含羞略略教习些裁绣内衣,沐浴养体,滋润肌肤的闺中密巧,尽心竭力要将几个幼女培养得不逊钗黛之样貌风姿、才华气质,以愉悦主人。

 只是一味如此照着闺中仙子去养育,未免又怕失了奴之意,便也想过左右是左右,自己来做这坏人,是否将诸如《百羞经》等大内教习幼小宫女略涉风月的开蒙书籍来教阅。

 问了凤姐,凤姐却说不妥,只说“主子便是要用她们几个,用得也自然是所谓天真无,或是音龄发齿,若要体察主子所所乐,总觉得还要天然纯洁些才好,姐姐自然是好意。

 只是若是这等小小年纪就教习风月事,一则她们听不懂,二则便是听懂了,主子也未必喜欢呢。”

 李纨思来果然有理,更是宾服凤姐智计体贴。只虽不教这些,但是怕小女孩子不懂事,失了规矩,每三五,都要反复教导披讲园内规矩,申倡所谓奴之德,讲几句“姑娘们自小就要学着奴之德,主子要怎么就怎么的,更要修习自身容貌身段,气质子,以备取悦主子…”

 这些话头当着这几个小女孩说起来,当真是心伤怀痛未免怜惜,奈何此一节要紧,却不敢怠慢了,此刻引众女孩子进来,换了大衣裳才静一静下,李纨却吩咐道:“今儿我们把昨儿讲的李商隐选集却要默写了。

 再不要说什么太多记不得的混话,便不说那林姑娘十一岁已经能写百来首七律了,便是昔日里…不说也罢了…诗词一道,本来不如四书要紧。

 只是我们女孩子家,如今侍奉主人,又不考状元,自然不用学那些个道学的,诗词歌赋,最能养天然,调和雅致,主子是喜欢的…你们不要怠慢了。”众女孩子都气齐声答是。

 李纨却又道:“你们都先默写,有什么缺的叫素云去办,或叫你们自己跟来的丫鬟去办,琴丫头…你最大,看着点”那宝琴也道个是。

 李纨却道:“惜丫头,你跟我来下子,去后头房里说话。你们都不用跟着。”惜不知何意,便低低切切应了,起身随着李纨转道后院去。

 李纨也不理会,只在前头走,惜便在后头跟着,从西侧屋里出来,转过回廊,东边却是不知谁用来作甚的一间僻静小屋子,门却自外头销着。

 李纨解了门扣,推门进去,惜也便跟得进来。里头摆有一张素净半旧的黄梨木绣,挂着黄纱帐子,一张小小的乌木八仙供桌,上头胡乱摆着几个盆盒,一座挂着大铜镜之梳妆桌子,两张半旧弹墨太师椅,另有一条四尺来长,半尺来宽的乌木条凳。惜瞧着,倒好似哪房略有体面的丫鬟的卧室。

 却未曾来过,只不知自己这昔日嫂子,如今半师半母的纨小姐带自己来这处要说什么话儿。李纨却回头将那屋门掩了,又用里头横栓销了,自己坐在那绣上略略发愣。

 惜倒有一些慌惧,陪着小心依着昔日里称呼问道:“嫂子…寻我有什么话吩咐…惜儿自当好好听话…”哪知李纨叹口气,却冷下脸,只道:“惜丫头。你趴下。”手指便指眼前那张条凳。惜心下一慌。

 原来贾府几个年轻姑娘小姐,都是长嫂李纨自幼呵护管教。惜那至幼之时,也是随着贾兰等一起学说话走路,都是由李纨教养,此刻学习,也是一般,即说是“趴下”就是要打的意思。

 这昔年里,两三岁小孩子,不论男女,若是犯了宁荣两府家中族规,趴了打几下,也是贾府教养子弟之意。

 只是略略长大些,到了六岁以上,男孩子也就罢了,女孩子若说打那儿,未免有些羞涩之意,也不成体统,便就免了,只打手心。倒是如今园内为奴,李纨教养一众幼女,既要读书写字,又要教养脔奴德,那规矩倒比昔日大家子族规,何其多了几番。

 还是凤姐那过来看,见李纨因巧姐哭闹,打巧姐手心,问为什么不打,李纨说女孩子家怕不妥当,哪知凤姐却立了柳叶眉,张了丹凤眼,只道:“如今哪里还能以真正的主子小姐身份教习,从小就学着怎么羞一些,才是正理…”

 亲自当众,将巧姐子连内了,在那小巧雪上打了三四十下,才算立威定了规矩,背后又和李纨暗地说项:“这些女孩子迟早要供主子受用的,我早反复琢磨了。

 即要养成骄傲天仙,又要训成恭顺女奴,才真正能对主子之心意呢…打打儿便受不得,那回头主子要辱玩时万一寻死觅活的可怎么得了?我自己亲女儿,再不会害她的…”

 李纨亦觉有理,自此,这塾里更是立了规矩女儿家也一般要打,如今说“趴下”就是要打的意思。

 惜心下虽惶恐,却也不敢犟,只是心下觉着自己这大嫂子向来和睦良善,今儿自己连字都没写书也未曾背,究竟有什么错儿却说要打,只是即说了,只能楚楚可怜,将身子在那凳儿上伏了,背脊小冲着李纨,听凭她发落。

 李纨瞧一瞧她娇小玲珑的身子,见她一幅不知所措却又只能恭顺听罚得模样儿,本来一腔子惆怅,却添了几分好笑,怕给惜瞧出来再没敬畏,便收敛了笑容,从那绣枕边却取出一松腊木尺来,见惜今儿穿得也凑巧,本来外头是领大风之披风保暖,只因为这会子到了屋内,适才就褪了披风。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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