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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声音虽轻
突然眼眶一红,两串珠泪“唆唆”而下,噼里啪啦地砸在方学渐的脸上,扭过头,呜哭着,向自己的母亲跑去。

 方学渐怔怔地躺在地上,泪眼模糊,龙红灵的背影越来越远,看上去是那样遥远,遥不可及,仿佛隔着一条浩瀚的银河。牛郎织女一年还可一会,他和龙红灵呢?谁给他们搭鹊桥,多少年才能相会一次?即使相会,他们之间又能怎样?

 你是天下第一负心薄幸的大坏蛋!我恨死你了!我以后再也不想见你一面!那两串珠泪滴落,打得脸上一片冰凉,打在心上一片冰凉。

 龙红灵跪到母亲的尸身前,悲从中来,伏在上面放声大哭。山庄众人见主妇惨死,一阵,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弟子跳将出来,剑戳刺,被雪鹫一一抛出,摔了满地,余人远远避开,再不敢走近它身前十尺。

 方学渐转头望去,见小昭手执一柄蛾眉刺,站在人群之中,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目光中全是殷殷的关切,他心中一暖,朝她点了点头。

 秦凌霜见龙红灵哭得伤心,心中微有歉意,她生内向,言辞笨拙,此时更加不知道如何开口,轻叹一声,拣起地上的长剑,快步走向自己的女儿,突然背后风起,一个女子尖声道:“你这个恶妇,你杀我娘亲,我要你抵命!”

 龙红灵知道对方武艺了得,只有突施暗算才有机会得手,见她背对自己,悄悄拾起母亲的长剑,纵步上前,手腕送出,直刺她的后心。

 长剑堪堪触及秦凌霜的衣服,对方的身子突然向前飘出一尺,她势力已尽,剑尖离对方的身体还差三寸,正待运力再刺,眼前突然白光一闪,“当”的一声响,一股大力传来,手腕一震,长剑落地,脖子上蓦地一凉,一柄长剑抵上咽喉。

 方学渐大吃一惊,怕秦凌霜斩草除,把她也杀了,连滚带爬地冲上来,口中大喊:“秦伯母,剑下留人,她是好人,请你高抬贵手,不要伤害她。”

 秦凌霜静静地望着龙红灵,缓缓道:“你想报仇,先下十年苦功。”长剑回,再不理她,前行数步,俯身去检视女儿的伤势。

 方学渐气吁吁,好不容易爬到了龙红灵的身后,见她定定地站在那里,身子轻轻颤抖,知她好强,这番委屈和悲痛一齐涌上,只怕比死还要难受,心中怜爱,手掌伸到一半,硬生生停在半途,轻叹一声,道:“灵儿,你不要难过。”

 龙红灵霍地转过身来,眼中冷光一闪,牙齿格格声响,脸色变了几下,一点点转暖,突然笑了笑,一手扶住额头,一手伸向方学渐,柔声道:“渐哥哥,我好累,你让我靠一下,好吗?”

 方学渐见了她的笑容,虽然微微有些苦涩和牵强,但脸上泪痕婆娑,犹如雨打梨花,楚楚动人,比平时阳光般的笑脸更多了一层惹人疼惜的风姿,心口怦怦跳,喜上眉梢,急忙运起了“凌波微步”的内功心法,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拥她入怀,右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打,心情激动,眼角泛出星星泪光,哽咽道:“灵儿,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开些,其实这也不能怪秦伯母…啊!”

 肩头一阵剧痛,钻心透骨,被龙红灵生生咬下一块来。龙红灵“呸”地吐出人,嘴角边下一丝殷红的血,一膝盖顶在方学渐的下身要害,疯狂大笑起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无赖,瞎了眼的坏蛋,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你!”

 身子后退,几下起落,翻过围墙,远远去了,刺耳的笑声在练武场的上空回旋飘,渐渐变轻,终于寂然沉没。方学渐的脸膛成了猪肝颜色,额头冷汗雨落,手捂下体,蜷缩在地上,心如死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龙红灵消失的那段墙角,牙关咬紧,背上伤口破裂,鲜血不住渗出,衣衫上的血迹越来越大,脑中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滚翻,晕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光,一股暖从头顶“百会”钻进来,脑子登时一清,方学渐“啊”的一声,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面前一张冷冰冰的面孔,瓜子脸形,琼玉秀鼻,樱桃小嘴,正是杀人凶手秦凌霜。秦凌霜见他醒转,缩回手掌,两片嘴微微开启,道:“初荷伤重,要你救治。”

 方学渐听说初荷没死,欢喜得直弹跳起来,上身一仰,麻木的‮腿双‬跟不上节奏,整个身子像元宝似的在地上摇摆了几下,笑逐颜开道:“好,好。”

 转头望去,见初荷盘膝而坐,离自己不过五尺,急忙爬过去,突然发觉地上放着一面镜子,形式古朴,顶上穿了一细细的银链,模样儿看上去有几分面。他匆匆一瞥,也不怎么在意,爬到初荷的身后,搬动自己的‮腿双‬,也成盘膝姿势,见她后背的衣服破了一个大出一大块白细腻的肌肤,毫无瑕疵,如一方天然生就的羊脂白玉。

 方学渐觉出奇怪,凑近头颅,在她的后背上仔细检视了一番,寒意扑面,居然找不到伤口所在。

 他心中一动,拿起地上的那面铜镜,镜子触手微有凉意,中间有一个小孔,像被一针刺过,镜面上黏着一层浅褐色的物事,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方学渐心头猛地一震,他想起了那个工山中的山谷小屋,那道翠绿色的卧室门帘,那张化妆台桌,桌上不是就摆着这样一面铜镜么?“牛头照镜子,臭美么?”

 初荷靠在门上,向他偷眼嬉笑。金威长臂一伸,手掌已握住他的两只脚腕,往后用力一拉,将他凌空提起。

 “咚”的一声巨响,他的后脑重重撞上桌面,正在那面倒翻的铜镜上面。鲜红的血汩汩而出,顷刻便把铜镜染得殷红一片,原来这浅褐色的物事是自己的血。

 原来初荷一直保留着这面铜镜,用链子系了,挂在身上。他心情,眼泪一滴滴滚落下来,“啪啪”地打在镜面上,把干涸的血冲起一道道闪亮的沟壑,纵横错。

 方学渐心中欢喜不尽,脸上喜气洋洋,恨不得跳起来手舞足蹈一番,碍于行动不便,只是仰头开合了三次嘴巴,目光虔诚,面对辽阔的苍天,把玉皇大帝和如来佛祖好好恭维了一番。

 秦凌霜见他举动奇怪,还以为他在思考怎样救治初荷的办法,心中感激,好不容易等他低下头来,这才开口道:“初荷全身被‘冰魄银针’的寒气冻住了。

 你练的是纯内力,正好解救,只是渡真气的时候要缓缓而行,不要太急。”方学渐顿时醒悟过来,答应一声。

 突然想起自己给她治伤的时候,运输内力可是汹涌澎湃,不留余力,虽然出了大部分寒气,苦头肯定也让她吃了不少,脸上不一红,偷眼望了一眼,见她面孔冰冷,喜怒不形于,心中惴惴不安,不知这个未来的丈母娘对自己的印象是好是坏?

 他长长地了口气,安定心神,运起丹田内力在身上走了一遍,护住自己的腹,以防寒气反扑,举起右掌按住初荷的后心,将一股热烘烘的真气慢慢送了过去。方学渐此时已打通“任、督二脉”,内力运行再无滞,较之下小金蛇时候的二十年功力,增长了一倍有余,单论内力的深厚,已可跻身江湖一高手的行列,至于武功,大概和镖局里的普通镖师在伯仲之间。

 他内力虽然深厚,因为怕弄伤她的内脏,真气缓缓而行,所花的时间比上次救治秦凌霜还要漫长许多,直到头西斜,初荷头上的白气才渐渐变淡,体内的寒气去掉了十之八、九。初荷突然微微一动,“嗯呀”一声,身子后倾,软倒在方学渐的怀里。

 方学渐见她鼻翼微动,眼皮轻轻跳了几下,缓缓睁开眼来,心情激动之下,喉咙突然哽住,强忍住咳嗽的冲动,一张面孔涨得通红,努力笑了笑。

 初荷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惑和意外,痴痴地望着方学渐的面孔,嘴巴张开,轻声道:“这里是天堂么?”

 方学渐欢喜得似要炸裂口,咽了口唾沫,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双手作势在头上装成牛角的模样,用调皮的眼神瞧定她,道:“这里是地狱,我就是看门的牛头怪。”***

 初荷的目光慢慢明亮起来,像夜晚降临时两颗冉冉升起的星星,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微微有了一丝红晕,喜悦的光芒从眸子深处一点点渗出来。

 突然大叫一声,半转身子,一下抱住方学渐的脖子,两片红颤抖着凑上来,狂地亲吻他的鼻尖、眼睛和嘴,泪水沿着她的脸颊“哗哗”而下。

 方学渐全身滚烫,中热血沸腾,张嘴含住她的香小舌,拼命地,天地一下子缩得极小,小得都装不下第三个人。他的手掌从初荷后背的破孔中滑进去,背脊的肌肤光润而冰凉,在微微颤动,像一只惊悸的松鼠。

 正当两人如痴如醉、浑然忘我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了几下轻轻的咳嗽声,声音虽轻,传入方学渐的耳内无异敲锣打鼓,慌忙推开初荷的身子,一双翠绿色的绣花小鞋赫然在目,抬头望去。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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