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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谢思言下意识就照着陆听溪所言, 手势疾转, 将被摁在地上的大汉两只手腕掰至臼,咔咔两声, 利落干脆。

 大汉闷哼两声, 踢开谢思言,陆听溪早抛来一绳,谢思言一把接住, 飞快将大汉的双脚缚住。

 前后不过几息工夫。

 谢思言低头辨认一番, 转向陆听溪:“你认得这厮?我怎不认得?”他贯来记好,但凡见过的人,都能有些印象,故而他几可确定他从前不曾见过此人。

 陆听溪道:“他是曾去馥斋闹过事的地痞,我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远远看了眼,第二次是当街碰见的。因他生得壮悍, 我对他记得格外深刻。我去保定找你之前不是做了个梦吗?那个梦里, 这人就出来作过。你搜搜他的身, 看是不是有什么毒的暗器。”

 她能一眼认出这人, 其实还有个缘由, 就是这人当初大放厥词,说要整治馥斋的东家, 她当时还以为谢思言跟馥斋的东家闹翻了, 不打算保馥斋了, 很是担忧了一阵, 后来从沈惟钦口中得知原来馥斋的东家就是她以为的靠山本人。

 害她白担心一场。

 生气。

 谢思言果然从那大汉身上搜出了几样暗器,起身将之掷到一旁,正要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夸她几句,然则手还没碰着头发丝,就被小姑娘狠狠揍了一拳。

 这若是搁在平,他只要稍一侧身就能轻松避开,可他对他的小宝贝全没设防,事发又突然,这一拳挨得着实结实,正中恻,小姑娘又是使了力的,打在身上疼得很。

 谢思言轻气,抬头就见小姑娘绷着小脸瞪他。

 女人可真不讲理,适才分明还好端端地给他出主意、递绳子,下一瞬竟即刻就变了脸,还出手打他。

 算算日子,似还不到她的小日子,莫非提前了?

 陆听溪瞧着谢少爷扶皱眉的举动,道:“别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喜了。”

 谢少爷扭头:“你做甚要往我上打?我要是使不上力,晚来你在上面?”

 陆听溪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怔。

 “那就一言为定,你上我下,你自己使力。”他贴耳道。

 那被谢思言捆了的大汉见这两人将他弄得死猪一样,竟开始打情骂俏,张口就要骂娘,奈何嘴被谢思言方才顺手拿一团破布堵住了,发声不能。

 陆听溪转去就寝时,已是四更天。她困乏已极,也没等谢少爷,只管倒头睡下。

 一觉醒来,已三竿。

 用早膳时,谢思言跟她说了昨晚那件事的后续。

 “我贯来信奉‘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果然昨晚擒住的那人捱不住酷刑,招了个七七八八,”谢思言拿公筷给陆听溪夹了几块清炖排骨,“他名唤曾崇,入了漕帮五六年,如今已混成了小头目。他认得柏鹏,但大抵因着他地位不逮,与之并不。”

 陆听溪心道怪不得这厮先前那样狂妄,原来不是寻常的地痞。

 “漕帮营生所涉颇广,黑白都沾,这两年又揽起了索金杀人的勾当。据曾崇供称,这桩刺杀邢明辉的买卖,雇主出价颇高,为显重视,他才亲自出马,谁知出师未捷身先擒。他昨晚四处寻不见邢明辉的人影,误打误撞闯到这里来碰碰运气,随即就遇上了我们。”

 谢思言继续道:“他自道他也不知雇主身份,江湖规矩,雇主只使人来留下定钱与要杀的人的名姓、画像与身份背景,等事成,两讫便是,故他们这边所知甚少,他已将能招的全招了。”

 “德王这府邸,护卫稀松,又兼漕帮中人悍勇,若非我早先做了排布,邢明辉这回不知会如何。我却才去看他,他还疑心这一出是我的手笔,被我讥了一番,总算安分了。我本不想现身,如今事情有变,我也只好更易筹划。”

 陆听溪尝了口滋鲜味浓的排骨汤:“先前那个胭脂盒的事,你不是分析说是仲晁干的吗?那这件事会不会也是他干的?他也变主意了,亦或原本就是这般打算——等邢明辉死了,他就嫁祸给你?”

 “我只是那么跟德王说的,不一定就真是仲晁干的。我当时只是忖着,不管是不是他干的,先推到他头上让德王偏向我这边再说。”

 陆听溪忽然觉得,如果她是仲晁,她头一个要除掉的就是谢思言。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儿,不把他拔除,简直不能安枕。

 她打算再盛一碗排骨汤,却见原本小半盆的排骨汤竟被对面的谢少爷喝掉了一半,不道:“你对排骨汤这般钟情吗?因为我昨打你那一拳,打算好生补一补?但以形补形不是更好?你吃些猪外脊、猪里脊之,才搭边儿。再不然,吃些猪子也是好的,补补肾。”

 谢思言抬眸盯她:“那我吃些猪尾岂不更好?猪尾强力、益骨髓,是补生髓之佳品。”

 “也可,我去知会他们一声,下一顿就给你预备猪尾红枣汤。”

 谢思言轻倚到圈椅靠背上:“你为给我强补肾,真是碎了心。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要在上面一回,如此方能对我素的辛劳体尝一二。”

 陆听溪颊晕绯霞,怕他越说越偏,岔题道:“你这回是悄悄过来的,保定那边总是不能离开太久的,这头的事处置得差不多便作速回吧。我算了算日子,我出来也有将一月了,这几就得回。我先前跟祖母说一月半就回的,若是回头祖母到期去陆家找我,便麻烦了。”

 “不急,你既来寻我,就断没有让你独个儿回去的道理,”谢思言道,“我倒觉着,你担忧这个,不如想想若你在外出这期间有孕了,回去如何跟祖母解释。祖母可是以为你如今在娘家待着的。”

 陆听溪默默啃排骨。

 这样说来,怎生有种他自己给自己戴绿帽的微妙之感?

 又在德王府盘桓了五六,陆听溪听闻谢思言要跟齐正斌出趟门,表示自己也要去。谢思言并不情愿,几劝无用,最终勉强答应让她作男装打扮跟从,扮作他胞弟。

 谢思言已令邢明辉逐渐开始怀疑仲晁的用心,余下的事,他已跟德王代妥当。

 他上回去漕帮据点来去匆匆,没能探听到什么,今次想仔细查上一查。

 陆听溪先前去过河间府的土匪窝,觉着自己还是有些见识的,但真正瞧见漕帮的据点,难免觉着自己眼惠眉。

 漕帮的这个据点是建在涿水河上的。三艘闽、广一带常见的乌艚船并三艘多见于漳、厦附近的水艍船勾连一处,以绳索与铁环相衔,上铺踏板,人行其上,如履平地。

 齐正斌在旁道:“他们这等搭设,有些类似于江淮一带的花船。有些九姓渔户的江山船也是这等搭法。”

 陆听溪问花船跟江山船是什么,谢思言将她拽到身侧,冷眼乜斜齐正斌:“少在内子面前说些不该说的。”

 陆听溪原本不过随口一问,见状倒愈发好奇:“究竟是什么?”

 谢思言攥了攥她的手:“小姑娘家家的,追问这些做甚。”

 陆听溪不忿,谢思言总把她当成小女孩。

 齐正斌笑道:“表妹若真想知道,回头跟我借一步说话,我单独讲给你。”

 他本还要再说甚,谢思言一记眼刀飞来,他有些担心这位情强横的阁老在此跟他动起手来,便只笑笑,没再言语。

 谢思言说是答应让陆听溪跟来,实则并不让她跟随入内,只让她与几十个扮作水手的护卫在岸边等着。

 陆听溪坐在芝草纹鼻纽旁的一块小石台上等了半,不见人出来,百无聊赖。就在她几要入眠时,忽闻一阵喧嚷人声渐近,抬头就见谢思言与齐正斌从船舱内出来了,正往岸边来。两人身畔还跟着个熊虎背的大汉。

 谢思言还在跟那大汉说话,齐正斌先行上岸。

 “那个跟世子说话的人就是柏鹏,是漕帮京畿分舵主的干儿子。世子果真是不负才智无双之盛名,我们跟他们说,我们是来投靠他们的,他们起先无论如何都不信,世子跟他们周旋了一炷香的工夫,那柏鹏就转意了。这才多大工夫,已经开始与我二人称兄道弟了。”齐正斌低声道。

 柏鹏转头看到齐正斌身边那个清秀少年,命人将之叫来。谢思言出言拦阻:“那是舍弟,没见过什么世面,恐冲撞了阁下,还是不要叫来了。”

 柏鹏挥手道:“这有什么,往后都是一家兄弟。”吩咐手下将人带来。

 陆听溪上前行了个揖礼,柏鹏上下打量她一番,忽然伸手要往她肩上拍去,臂膀抬至一半,却在中途被谢思言阻住。

 “舍弟年纪小,又不喜与旁人接近,万望见谅。”谢思言言辞客气,但神容跟语调却是冷硬异常。

 陆听溪很是配合地埋下头,胁肩累足。

 柏鹏视线在眼前几人之间转了转,收回手,朗笑道:“无妨。”

 似谢思言这等硬茬儿,若能收归己用,那是极大的助力。

 柏鹏在船上设宴,几人上得船去,饮宴一回。这次陆听溪也跟了去。兴浓之际,柏鹏着人找了几个唱的,玉筝银板,吹拉‮弄抚‬,娇音莺喉,歌舞媚骨。

 谢思言平素虽也不乏酬酢,但即便主家席间请些唱的来,也是奏的雅乐,上回赵景同找的那几个唱的,稍有逾矩之举,就被他赶了去,似眼下这等媚俗歌舞,他是极少见到的。

 齐正斌倒容如常。他帮陆听溪挡了几杯酒,见谢思言恻恻睨他几眼,便没再掺和。他发现谢阁老极是洪量,非但自己接酒不断,还帮陆听溪挡酒,饮了半,竟无一丝醉

 筵毕,柏鹏本是要招让众人留宿在此的,但被谢思言巧言推了。等众人下船上岸,陆听溪暗拽了谢思言的衣袖,低声道:“饮了那么多,快些回去歇着。”

 谢思言此刻大抵是酒劲上来了,揽了陆听溪的,总往她身上倒。他本就生得高,又是酒醉之后,身子最是沉重,陆听溪手忙脚,满额沁汗,请齐正斌帮忙将之弄回王府去。

 谢思言却不让他扶,只着陆听溪,竟说要让她将他背回去。

 陆听溪面红耳赤,一面招架谢思言,一面对齐正斌道:“烦请表兄搭把手,将他架到马车里。”

 齐正斌与一干随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架不走谢思言,最后还是陆听溪附耳哄了他几句,才将他安置进了车厢里。

 回德王府后,陆听溪拿巾子给谢思言揩了脸,再三谢过齐正斌,将之礼送出门,转回头就立在谢思言跟前,沉下脸来:“你安安生生躺下歇一觉,若再敢不老实,我就捆了你的手脚,把你扔到…”

 她一句话未完,一阵地转天旋,被他纳入怀中,一把按到了榻上。她下意识要起身,他就埋首在她项窝,将他整个身子的重量都覆在她身上,险些把她断气。

 陆听溪几乎是垂死挣扎,却只如蚍蜉撼树。他环臂拥她,偏头侧躺,懒洋洋道:“我睡不着,你给我唱一段小调。”

 陆听溪切齿:“起来!不然我叫人把你扔出去!”她说着话,又被他箍得更紧,渐渐的,她消了声息,朱颜酡,仿佛被他浸染了醉意。

 他鼻息皆醇然酒气,混含了他身上霜竹般的冽冽清气与幽淡龙涎香,这个姿势令他身上的气息将她团团围绕,仿佛她每一都被紧密包覆在他的怀里,一呼一间尽是他的气息。

 她面颈皆红,及至回神,才发现他在细细吻她。

 她竟有些手足失措,骤然想起一桩事,竭力推他:“我昨收到祖父的信,说让我快些回去,老祖宗那边已派人去我娘家那边看了一回,祖父说下回还不晓得能否掩得住,你纵让我暂留在此,也要拿个章程出来,否则万一回头馅儿了,如何收拾…”

 他充耳不闻,固住她脑袋:“乖,你心里是有我的,是不是?”

 陆听溪连连点头:“是是是,快松开我。”

 谢思言蹙眉:“太敷衍,来,再说一回。”

 陆听溪又接连被他磨了半,蓦地一顿,狐疑看他:“你是装醉?”

 谢思言不理会她的问话,只是迫着她说心仪于他。陆听溪端起脸:“你不说实话,我就喊人去叫齐表兄来将你拽出去吹冷风醒酒。”

 谢思言一顿,缓缓起身,眯眼看她,容阴沉。

 “学会威胁我了,还是拿你表兄威胁我,”他在她水豆腐似的脸上轻捏下,贴耳吐息,“你喊,使劲喊,我瞧瞧你能喊多大声,能不能把你表兄喊来。”

 …

 半月后,邢明辉离开保安州,回京复命。谢思言也开始打点行装,预备回保定。

 陆听溪因着那晚的事,连着几没理会他。他那晚胡来得狠了,她次硬是靠着意志力爬起来的。他后头大抵也知她心里恼他,哄了好几回,见没甚效用,又放言说回京后要请她好生吃一顿,再带她去馥斋一趟,想买什么买什么,搬空都成。

 她觉着这个勉强还成。

 两人返京路上,她想起先前齐正斌说的花船和江山船,再度追问那究竟是甚。

 谢思言给她推去一碟用冰湃好的西瓜块,又贴心地递上一银签子:“那你可晓得什么是喝花酒?花酒,花船,一样的道理。江山船是花船的一种。九姓渔户是比乞丐还不如的籍,他们所限颇多,譬如不得上岸,只能世代栖于江上,再譬如不得念书科考,不得与岸上百姓通婚,如此等等。九姓渔户大多世代为娼,其揽客的船曰江山船。”

 “九姓渔户乃当年与太-祖夺天下的一位枭雄麾下部曲之后裔,太-祖痛恶之,遂贬其永为民。九姓渔户自降生之起就注定为末籍,女子更是除却为娼之外,别无选择。”谢思言道。

 陆听溪心下震动:“都是多少年前的恩怨了,为何要延续至今?此事有解吗?”

 “难,就连废祖训、推新政都难似登天,何况是九姓渔户这等事。世上不公之事多得很,你要管的话,根本顾不过来,”谢思言见她不动,签了一块西瓜送到她边,“如今晓得这些,是否越发觉着自己活在罐里?你这样的富贵日子,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乖,张嘴,这瓜甜得很。”

 陆听溪被他喂了一块瓜,齿关轻合,清甜汁水满溢齿颊。

 她又问起齐正斌的事:“他总说他早年曾各处游学,但他似对举业并不热衷,难道所谓游学只是游历四方增长见闻?可于他这等仕宦子弟而言,怎会有这等余暇?你们科考要念的书不是恒河沙数吗?”

 谢思言眉尖蹙起,并不解惑:“你再提他一句试试?”

 “我不过好奇多问一句。”

 谢思言签起一块瓜堵了她嘴:“你再问,我明儿就找人敲断他的腿。”

 …

 到了近京郊处,谢思言临时有事,代杨顺护送陆听溪入城,自家转去了别处。

 陆听溪先去了陆家,从速拾掇一番,又得陆老太爷等人一番嘱咐,方回了国公府。

 她本没打算在外头濡滞过久,如今逾期了半月,遂先去了萱茂堂跟老太太赔罪。正巧叶氏前阵子身上不利,她便口称是为叶氏侍疾,这才回晚了。老太太将她端量一回,倒没追究这一茬,只道回了便好。又说她连劳顿,让她回去好生歇着。

 毕竟不是实言相告,陆听溪有些忐忑。

 她先前跟谢思言提及此事,谢思言倒不似她这般想东想西的,只说让她如何想的便如何说,仿佛这根本不堪为一桩烦恼。

 陆听溪回国公府的隔,谢思言方才归来。

 他照例先去探视了祖母。

 谢宗临恰也在萱茂堂,老太太问话之后,他也约略问了儿子此番去保定的境况。只总觉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有些机要之事出不得口,问了几句就作罢,跟老太太告退时,将儿子一并叫了出来。

 父子两个说着话去了谢宗临的内书房。

 细细问了保定府与保安州那头的状况,又听了儿子关于离间仲晁与邢明辉的筹划,谢宗临点头:“如此确实省力,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便可坐收渔利。”

 “如今朝堂正事有了眉目,咱们自家的事也该说道说道了——你可还记得当初为父说的那个一年之期?”

 “记得。但父亲也当知晓,儿子婚后不多时,就出了宁王之,中间接连数月,儿子都没归家。今番儿子又因办保定这趟差使,离京两月有余,扣除这几月的工夫,就还不到一年。”

 谢宗临不豫,皱眉:“那又如何?你算得这样细,怎不把你素常去衙门的工夫也扣除?你白去衙署,晚间才归,如此算来,你们成婚岂非才三四个月?”

 “父亲这算法好,儿子先前竟没想到这妙法。”

 谢宗临面色陡沉:“少跟我油腔滑调的!你不会听不出为父这是讥你!你身边只一个人伺候,本就不大妥当,纵再多两个也不算多。等我回头工夫去跟你祖母…”

 “父亲,若儿子没记错,当初这单单只是父亲的意思,儿子可没答应。”

 “但陆家那头是应了的,你不会不知。”

 “陆家那边应了顶什么用,这是儿子的私事,自该儿子点头才成。”

 谢宗临冷笑:“私事?子嗣昆裔这等大事,你竟跟我说是私事?看来你跪祠堂还是跪得太少。”

 谢思言眸光一动:“父亲当真这样决绝?”

 “当然,这等事你说破天也没用!如今已然逾期,你们尚未有子,自该计议纳妾之事!”

 “是么?那父亲先瞧瞧这是何物。”谢思言不紧不慢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慢慢捻开,摊平了展在谢宗临眼前。

 谢宗临本是满面愠,待瞧清纸上内容,一时愕然,神色蓦地僵住。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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