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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不是。譬如不用颜料,而以旁物代之。亦或在传统法子上加以变化。”

 陆听溪琢磨了下, 道:“我从前听先生说, 有人以药材入画。”

 “笼统来说,有两种法子, 一是以酒浸药材, 将得来的汁水与颜料混杂,再拿来作画。这类药材多取有安神醒脑、驱镇惊之效的;二是将药材研磨成粉, 以清水浸泡三以上, 得来的汁水混入颜料, 然后再用以作画。”

 “这两种法子还可以多些变化,譬如再混入香料,既可使气味芬芳, 又可宁神静心。”

 “这两种我都没试过, 我倒是试过一种特别省事的, 就是将药材裁剪切块,再以拼、嵌、粘、贴的法子, 将之入画。不过我觉着这个有些浪费, 后来就没再试过。”

 陆听溪抬眼:“你问这个做甚?”

 谢思言道:“将至正旦了,我打算给皇帝送份礼。”

 “要我帮忙吗?”

 谢思言拍拍她脑袋:“不必了, 你专心吃喝玩乐就成。”

 陆听溪躲开他的魔爪, 想了想, 还是赧然问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说的是他老早就打算娶她的事。

 “好几年前。”

 “我怎么不知道?你分明总欺负我, 总抢我东西, 瞧见我也没什么好脸色。我觉得我们大抵是八字不合。”

 谢思言收回手。

 陆听溪昔年总能办些令他气恼的事。其中有一件便是在沈安扮可怜指控他仗势凌人的时候, 她为沈安说了几句话。那时他突然意识到,沈安这个人,留不得。但他也不必赶他走,沈安迟早看清自己的处境,自戕会是他最后的归宿。果不其然。

 如今相较从前,局势对他更有利,沈安纵然回来,也很难再得陆听溪的信任。

 隆冬时节,楚王府的垂枝梅、玉碟梅、美人梅相继开放,只是十几株绿萼梅尚未吐蕊。

 沈惟钦披了件雪狐裘,傀然立于抱厦前,望着眼前玉碾粉妆的乾坤世界里的绿萼梅枝桠,又展开手中的画卷看了一回,轻叹:“临了临了,竟是被个小姑娘诓了…不过一幅画像而已,你又何必假手于人。是我的报酬不够丰厚,还是谢思言跟你叮嘱过什么。”

 折起画,他曼声说:“我从前应当爱你至深吧,我不过想记起从前的事、记起对你的感情,不想做个糊涂鬼而已,又有何错处呢?”

 厉枭远远瞧见世孙身边空无一人,嘴却轻轻翕动,不免忧心。世孙近来时常这般自言自语,他私底下问过良医所的一众大夫,都道世孙无甚大碍,自语应当是神思恍惚所致,这是药医不了的。

 “世孙,京城那边近来倒无甚异动,不过有件事小的还是觉着应当告诉您——魏国公世子与了陆家老太爷、太夫人一样信物,说至迟明年年底会着人去提亲。不过陆家那边并未将此事传扬出去,谢家那边对外也守口如瓶。”

 沈惟钦慢条斯理给手中袖炉添了块红罗炭。

 谢思言以信物做定,而非径直请了长辈登门提亲,这表明他如今被什么事绊住了,这个时限大抵也是有文章的,否则依谢思言的子,怎可能等得了一年。

 陆家不传扬,大约是担心谢家届时不能践诺,陆家这边不好收拾。毕竟只是信物不是正式过礼,定了亲都还可能不成,何况并非定亲。

 他望了眼万里如洗的苍穹碧空,淡声道:“正旦贺礼可预备好了?”

 “都准备妥当了。”

 “上回太后圣旦我就没去,这回正旦朝贺,总还是要去个脸儿的。”沈惟钦轻轻道。

 捻指间已至腊尾。按例,地方官三年赴京述职一次,但陆文瑞头一回外放南方,所辖又乃江淮重地,咸宁帝在他去年赴任时,就代说次年年末须赴京到六科述职。

 数九寒天,陆文瑞打六科班房出来时,又飘起了鹅大雪。

 他一头走一头忖着事情。

 前些日子,父亲来信说了谢家世子以信物为定之事。他跟两个兄弟都是孝子,家中大事实则一直都是父亲和母亲拿主意,他们这些为人子孙的,也只有奉命唯谨的份。

 但听溪这件事,他却提出了异议。谢宗临为人强硬,这两年更是跟他无甚过从,有时还会跟他在朝堂上争执,半分不让,他才不信谢宗临会来跟他求亲。若届时谢家不能践诺,他女儿的婚事岂非要耽搁一年?因此他当时是不肯答允的。

 但父亲后头还是来信说他已应下了。他因着此事,心中一直不踏实。而今端等着归家去跟父亲就此事计议一番。

 陆文瑞将入轿时,余光里瞥见谢宗临朝这边来,想装作没瞧见一走了之,谁知谢宗临已往这边看了过来。

 谢宗临而今供职于太常寺,虽非他的顶头上司,但品级高于他,他上前打恭寒暄少刻,待要离去,却听谢宗临道:“陆大人,天寒路滑,您要当心着些。”

 天气严寒,谢宗临呼出的白气如同烟云盘绕空中。

 陆文瑞道:“多谢大人提醒。大人也要仔细着些,说与下官听的话,大人也要牢记才是。”

 两人都是话里有话,相顾一眼,眼神各异。

 陆文瑞走后,谢宗临冷哼。

 他儿子虽则嘴上不说,但言行里总透着一层意思,想让他对陆文瑞客气些。客气甚,本不过上下级,该如何就如何便是。

 他就没指望他儿子能做成他那桩买卖。既是做不成亲家,他跟陆文瑞有什么好说的。

 侍从躬身掀起毡帘,谢宗临紧了斗篷,甩袖上轿。

 陆文瑞归家后,一径转去见陆老爷子。

 老爷子入冬后就住进了暖阁里,内中烧了地龙,又燃了火炕,陆文瑞一身棉袍大氅,竟被热得了不得。

 老爷子瞥他一眼,闲话几句家常,手里捻转着两颗核桃:“听溪那件事,你不必说了,既已应下了,端等着谢家那头来提亲便是。若是届时他家不践诺,往后再不往来便是。”

 “可父亲可曾想过,这般会耽搁听溪,他家是男孩儿横竖不在乎晚几年成婚,可女孩儿家议亲就这两三年的好时候。若他们背约,咱们又奈何他们不得,岂非吃了大亏?”

 “我瞧着魏国公世子倒是恳切得很,不能即刻前来提亲,大抵也是有什么苦衷。若这门婚事成了,听溪将来的前程可是谁也比不得的。”

 陆老太爷见儿子仍是闷不应声,道:“我也是觉着魏国公世子是个信靠之人,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这在世家子弟里委实难得。谢宗临那边你也不必担忧,他儿子就是他的眼珠子,他为了他儿子,总有求到咱们门上的时候。”

 父亲话已至此,陆文瑞还能说甚,只好应声。

 陆老爷子手中核桃团转不停:“那谢家那边送来的信物,我就代你收着了。”

 陆文瑞躬身应是。

 转眼至正旦。文武百官、四夷朝使、诸王庆贺使臣齐聚,行正旦朝贺。诸王不得擅离封地,前次太后圣旦,咸宁帝为表孝心才准诸王赴京。正旦朝贺诸王不必亲来,只各自遣了使臣前来庆贺新年便是,只是今次楚王府格外隆重,来的是楚王世孙。

 朝臣也无异议。百善孝为先,世孙上回因病没能给高祖母庆寿,未能尽孝,这回趁着辞旧新的日子补上,也是情理之中。

 大年初一正是往来走动、拜祝新年的时节,且是忙碌。朝会毕,谢思言又在宫中盘桓片刻方出来。才回鹭起居,底下小厮就捧了一张帖子过来。帖夹上没有名姓,拆开来,几行渴骥奔泉一般的行草映入眼帘。

 沈惟钦坐在擎杯楼的四楼雅间里等了两刻,房门陡开,冷风灌入,一抬头,谢思言已立在了门口。

 两人坐定,沈惟钦道:“一别半年,世子别来无恙,给世子拜年。却不知世子寻我何事?我在庙里为伯祖父祈福时,也顺道为世子祈福,望世子姻缘顺遂,得偿所愿。只是,到底不过佛前祷告,我与世子也不算稔,怕是不太灵验。”

 “听闻世孙前阵子身体抱恙,我还担忧不已,世孙可千万保重自家。在此也给世孙拜年,祝世孙天锡遐龄,松柏长。”

 沈惟钦低头喝了口热酒。

 谢思言将给老者贺寿的祝词套在他身上,不过是讥讽他装病。

 “正逢年节,下头的雅间都被人订走了,倒累世孙多上两层,万望见谅。今次叫世孙来,是有要紧事要说的,请世孙仔细考虑。”谢思言似笑不笑。

 …

 谢思言走后,沈惟钦仍坐在雅间内独酌。

 谢思言跟他说,他要与他合作,除掉常望的父亲常义。于他而言,常义是皇帝近臣,主张削藩,留着是个祸害;于谢思言而言,常义参与了当年戕害他母亲的事,此仇不共戴天。亦且,难保将来常家势头更盛之后,不会对谢家下手。

 谢思言方才说:“我也不怕与你说这些,我早就猜到楚王府知道些什么,令祖好歹经营多年,知道些秘辛也不足为怪。世孙先前不是还说,我与世孙将来兴许还会合作。”

 谢思言还说:“不瞒世孙说,我猜到令祖前次来给太后贺寿时就得知了常义在皇帝跟前再三进言削藩之事,说宁、楚二藩益势大,恐成祸患云云。故此,世孙此次赴京也是想要再行打探京中状况吧。我倒可以告诉世孙一件事,我听闻在年终的内阁与六部集议上,常义一力反对皇帝给藩王抬势,甚至要寻个由头将宁、楚二藩的封地迁到偏远蛮荒之处,世孙若是不信,大可自行查证。”

 最后,谢思言盯着他道:“世孙若觉这买卖可做,上元时共谋一桩大事。”

 下午时,厉枭来禀说,常义确实在集议上说过那等话,谢思言所言俱实。沈惟钦思量半,终是道;“取纸笔来。”

 谢思言上午应酬一圈,下午了空来馥斋跟陆听溪吃饺子。依节俗,本是五更天起来吃水饺的,但如今尚不得遂,谢思言又一心想跟小姑娘一道吃大年初一这顿饺子,这就将她薅了过来。

 陆听溪夹起一个饺子端详半,道:“这饺子小得还不及榆钱大,你是怕我吃穷你吗?”

 “我怕你吃饺子吃了,回头吃不下旁的。”

 陆听溪眼眸一亮,倾身:“还有什么好东西?”

 谢思言也倾身:“我。”

 陆听溪往后一缩:“你不是东西。”

 谢思言一把捏住她的脸:“你有本事再说一回?”

 “那你是东西。不过你是什么东西?”

 陆听溪抓住他捏住她脸不肯松开的手,死活掰不开,龇牙咧嘴:“我告诉你,你就算是给我捏成猪脸,我也比你长得好看!猪怎么了,猪好歹还有脸,螃蟹脸跟肚子长一起,相当于没有脸!没有脸!”

 谢思言笑:“想当猪是吧?我看你的嘴跟猪还有些差距,过来,我帮你亲成猪嘴,速成,童叟无欺,保证肿得高高的,不像猪嘴,你找我。”

 陆听溪哼笑:“螃蟹还没到猪跟前就被坐扁了,还想轻薄猪,钳子再大也没用!”

 谢思言倏而凑到近前,嗓音低沉:“其实我不仅钳子大,我身上还有一样东西格外大。”

 陆听溪相讥,问他是不是想说自己的脸格外大,就见有人送信来了。

 陆听溪见谢思言看信时,起先无甚表情,后头攒起了眉,凑过去看,但见上面写道——

 买卖可做,然上元之夜,我要陆五姑娘亦去灯市,否则免谈。

 她不解其意,问他究竟,他起先只道她无需管,后头被她得无法,说了情由,她即刻道:“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横竖我上元节时也是要出来的。”

 谢思言说,他的筹划是,上元节时,让沈惟钦撺掇皇帝带着几个股肱老臣微服出宫去灯市,然后引皇帝去暗娼出没的胡同附近,让皇帝撞见前去与相好的暗娼厮混的常望,继而再导常望将先前在那个暗娼面前说的话再说一回。

 有臣子在,皇帝不能加以回护,扳倒常义一事便算是成了一半了。

 陆听溪道:“沈惟钦这一节至关重要,由他来引皇帝出宫最合适,他若不肯配合,你的筹划如何得成?我也晓得利害的,你纵不除常义,他大抵也是要与你为难的,否则回头你身居高位,于他而言,岂非莫大的威胁?有他在,对你入詹事府也是个极大的阻力,此事势在必行。”

 “再说,沈惟钦而今与你联袂,不敢有何不轨之举。我也正可借机看看他有何图谋。”陆听溪是不太担心沈惟钦会如何的,这人此前接近她,显然是有所图谋的,又不是对她有意。她届时若是躲不过,随机应变就是。

 她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半晌,终于说动谢思言。他说到时候会着人暗中保护她。她想起一事,问他究竟给皇帝送的什么礼。

 “我寻人用你说的法子,画了一幅万里河山图,足长三丈,上又绘松柏、常青藤,寓意寿考康强。今朝会之后,就给皇帝送去了。我跟皇帝说,那画中颜料里用了首乌藤、柏子仁、合皮这类药材,另有檀香、苏合香一类的香料掺入。皇帝对着那幅画端详一回,欢喜得很,让崔公公将番邦进贡的一对天竺鼠取来与了我,又与了好些金银玉器。我出了宫后…”

 “天竺鼠是甚?”

 “就是大耗子,有些类猪,叫声也似猪,据闻跟猪一样能吃,茸茸的…”

 陆听溪即刻兴奋起来:“能否想法子将这御赐之物转增与我?我最喜欢茸茸的了。”

 谢思言见陆听溪的注意力全在那一对大耗子身上,面沉转脸。陆听溪跟着绕过去,摇晃他的衣袖跟他打商量。谢思言突然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你给我…”

 他趁小姑娘不留神,一把将人拽到怀里,让她侧坐在他腿上,圈了她的咬耳朵:“再说一遍。”

 姿势过于暧昧,陆听溪不自在,挣扭起来:“我要,我要…”

 他将人到壁上,钳住她的手脚,迫至近前,嘴几与她的相贴:“要什么?”她不住扭动,已是蹭到了他的着紧处,他额角青筋隐突,嗓音一绷,威胁道,“你再动,我现在就办了你!”

 随即想起小姑娘听不懂他在说甚,沉气半晌,捉了她双肩,将她提至近前:“我忽然想起,我还没送你新年贺礼。这样,我回府后,整理几本书给你送去。我看你素不是养兔子就是想养耗子,大抵也是闲得很,倒不如将余暇利用起来,多看些书。”

 陆听溪不感兴趣:“你看的书肯定十分无趣,我不要。”

 “不是无趣的书,乖,你看了就知。”

 男人距她过近,热息拂来,烫得她后缩一下。她怎么觉着这人没打什么好主意。

 上元之夜,灯海人山,百业麋集。

 陆听溪随陆家一众女眷出门逛灯市。如今陆听惠与陆听芊均已出嫁,陆听芝也已定了亲,同行的女眷不及从前多了。

 陆听溪四处观灯猜灯谜时,忽然想起一件事。

 谢思言为何忽然送皇帝一幅山水长卷?还非要是用特殊法子画就的?若说是想讨好皇帝,似也不太像,他完全可以另寻些珍奇异宝,为何要选这么一份礼呢?皇帝好像还很受用?

 她正出神,骤听得身后一道男声钻入耳中:“若是解不出,我帮你瞧瞧。”

 陆听溪回头,对上沈惟钦被灯火映得晦明不定的容

 她回身走,沈惟钦伸臂挡住她的去路。

 “世孙如今难道不应当在陪王伴驾?”

 “陪王伴驾哪有审问你紧要。我问你,先前你给我的那幅画,并非出自你手,可对?”

 陆听溪并不承认,只道他多虑了。沈惟钦嗤笑:“你不承认也罢,如今皇帝只是被我带出了宫,还没往那条暗娼揽客的巷子去,我的差事还没完,你若不说,我甩手走人便是。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另寻法子除掉常义。”

 陆听溪道:“不是我画的又如何?你不是只要沈安的画像?”

 “我要的是你画的。你要么再给我画一幅,要么,我前面的许诺不作数,你好生掂量掂量。”

 陆听溪觉着真是了门儿了,沈惟钦怎知那幅画不是她画的,作画又不像写字那样容易辨认作者,何况画的又是肖像,也谈不上什么画风。

 “那便不作数吧。”陆听溪觉着没甚所谓。他越是这样执着地让她亲自画,她越是觉着有古怪。

 正在此时,忽闻远处一阵。陆听溪发现那是谢思言要引皇帝去的方向,当即往那边去。沈惟钦随后亦跟上。

 陆听溪赶到时,已是围了一堵人墙。做寻常打扮的咸宁帝立在中间,盯着地上瑟缩着喊冤的常望。常望大抵知晓咸宁帝不身份,一时惶急,倒是只会口称冤枉。

 陆听溪瞧见常望身边另跪着个妖娆女子,觉着这大概就是与常望相好的风尘女子了。那么这件事差不多就算成了,原来谢思言另留了一手,没有沈惟钦也能将后头的计划继续下去,竟不早说,早知道她就不承认诓了沈惟钦的事了。

 不多时,常义闻讯赶来,自道教子无方,再三请罪。咸宁帝深觉常家人不争气,面色难看至极。他命随行的锦衣卫将常家父子暂且带下去,几个锦衣卫才走,过往行人中竟有两人倏而暴起,分别从随身褡裢里掏出一把鸟铳,奔着咸宁帝身后的沈惟钦疾冲而去。

 咸宁帝安逸已久,哪见过这等阵仗,大呼护驾。灯市上人丛稠密,众人惊恐窜,此处道窄,混乱中,咸宁帝竟一时无法身。

 沈惟钦与其中一名刺客斗一处,另一刺客趁机端起鸟铳瞄准。沈惟钦四处挪移,与咸宁帝相去不远,咸宁帝惊骇发现自己竟在鸟铳程之内,吓得面色惨白。就在对方将扣动发机的刹那,一个人影迅疾飞跃而来,将咸宁帝一把按倒在地,自己以身相护。

 咸宁帝定睛一看,这人竟是谢思言。

 那刺客冲来,谢思言飞快推开咸宁帝。借着谢思言翻身站起的空当,刺客这回改为朝碍事的咸宁帝瞄准。

 谢思言奋不顾身挡在咸宁帝身前,刺客扣动了发机。

 “嘭”的一声巨响。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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