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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谢思言方才只顾着思量母亲之死的事, 如今才想起这一茬。

 他蓦地回头看向陆听溪:“你明便回齐家收拾收拾, 我亲自护送你去扬州府。你与父母汇合后, 就在扬州府安生待着。我去一趟武昌府。”既是知晓了齐正斌的事,他便不可能让陆听溪留在齐家的。

 陆听溪并不想回去。眼下状况未明, 她怎能放心让谢思言一个人去面对接下来的事。至少也要确定他不会深受此事影响, 她才能安心。

 谢思言靠在隐囊上, 面色沉凝。

 他也舍不得陆听溪走。这样好的相处机会, 他怎甘心放弃。

 但他不能让小姑娘跟他一起去武昌。他不愿让沈惟钦见到她只是其中一个因由, 还有一条就是,他发现此事凶险多多,他不愿让小姑娘跟他一起冒险。

 陆听溪还想再说什么, 但见谢思言态度坚决, 也便未再坚持。

 只是到底放心不下,她想了想, 道:“你若是查到了什么,一定修书知会我一声。”又补道, “不论结果如何,一定记得先冷静。”

 谢思言见小姑娘肃着小脸殷殷嘱他,心绪倒是好了些许:“一定。”

 不知为甚, 他总觉小姑娘近来甚是关心他。

 将陆听溪送到扬州, 他即刻往湖广赶。

 武昌府位于湖广承宣布政使司北部, 并不算近。谢思言夜兼程,终于在大半月之后赶到江夏。

 他依照先前到手的线索,在江夏滞留了一月有余, 很是查到了些有用的东西。只是探查那妇人的背后主使时,查到了楚王府的左长史头上。

 他思量再三,提笔写了封帖子。

 已是秋时节,楚王府里金桂馥馥,玉泠泠。

 沈惟钦耐着子练了一张字,仍是心浮气躁。

 搁了笔,他盯着自己适才写的一张行草看了须臾,烦郁之下,随手拎起洒金铜兽的镇纸了。

 他这一手字,即便极力效仿,也至多只有七八分像原主。他有原主的记忆,却没有原主写字的手感。原主学业荒疏,字也写得不好,那狗爬一样的字,他模仿起来十分吃力。长久写那种字,他也怕自己的书法废掉,遂想一法,循序渐进改变自己的字迹,对外只说自己是书法上有所进益便是。

 如今他已经可以只仿原主三四分了,但他的顾虑也愈发多。

 他能提笔挥就的,是一手游云惊龙的妙书翰,那应当是他本来的字迹。但他不敢当真用自己原本的字迹。他不知自己原先是什么人,还是谨慎为上。他之前给陆听溪写的那张字条上的字迹便是他如今惯用的一种字体,杂糅了原主的运笔习惯与他自己新琢磨出的书法体式。

 失去了记忆,连同自己往昔的所有都要隐匿起来。

 他甫一回王府,就寻来了王府良医所的正副良医来给他诊脉,良医说他身子已恢复如初。他又问若一个人失去了记忆,应当如何寻回。良医们都道恐是要受到极大的刺才成。

 他前阵子又去了左近的寺院,问了同样的问题。庙里的高僧大德与他说,缘分到了自然就想起来了。又给了他一枚开光的护身符,让他自己写了自己名姓,入护身符里,助他遂愿。

 他倒是照做了。只是相较起来,还是良医的话有施行的可能。

 可这要如何刺呢。

 他镇为此事所困扰,这才烦郁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有小厮入内,递上来一封拜帖:“世孙,魏国公世子的帖子。”

 沈惟钦拆看之后,面沉半晌,将出书房时,突然瞥见桌上那张字,顺手拿起,大步而出。

 谢思言步入聚福楼雅室时,沈惟钦没有起身相。非人前时,他连虚礼也不想行。直觉的,他很不待见这位。

 “听闻尊驾已被封为楚王世孙了,倒还未道一句恭喜。”谢思言对沈惟钦的态度不以为意,径直问他可知那妇人与那左长史的事。

 “听溪没事吧?”沈惟钦突然问。

 谢思言似笑不笑:“好得很,不劳挂心。”

 沈惟钦又靠回椅背上,抬眼轻瞥:“世子觉着这像是我干的?我回封地后,整也不过喝喝茶拜拜佛,我连陆家大爷外放扬州之事都不知。”

 “我知道此事并非出自你手,不过毕竟与楚王府有关,自是要问上一问的。”

 谢思言这番话倒是肺腑之言。他不认为沈惟钦会这样直截了当,何况此事算下来,对沈惟钦毫无裨益,他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不过,他并不信沈惟钦后头的话。

 他开门见山道明了来意,道:“世孙只说,这笔买卖做是不做?”

 沈惟钦把玩桌旁的酒樽。

 谢思言与他说,只要他出那个左长史,他就可以助他拔除他伯父与嫡兄的残存势力。

 这人真厉害,一眼就能看清他而今的处境。

 不过,他最想要的却不是这个。

 “买卖可做,不过这筹码得换换。只要世子答应我的条件,我即刻将那左长史绑了交给世子,我的条件是——”

 沈惟钦语声又轻又慢:“世子立刻去向陆听溪提亲下聘,最好下月就成婚。不过世子千万记得给我一张喜帖。”

 有一瞬,谢思言觉得沈惟钦疯了。他盯着对面的沈惟钦看了少刻,再次确认了他的意思后,问他缘由。

 沈惟钦神色平静:“诚如世子所言,我跟五表妹不过寥寥数次的谋面,确乎不该执着。与其做无谓的纠,倒不如放手。不过,我这心里总还有些不舍。世子也知,我祖父一直在为我物亲事,而我始终因着那点不舍,不甘另娶。为了让我自己死心,只好出此下策。”

 谢思言沉半晌,问:“若是陆家不应婚事呢?”

 “那便是世子的事了。横竖等世子与五表妹的婚事定下,我即刻出那左长史。”

 “好,一言为定。”

 谢思言起身:“但愿世孙言而有信。”言罢离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沈惟钦神色骤冷。

 他拿出那张随手拎来的行草,投入水盆里浸了。

 谢思言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他总觉他也是认得从前的他的。这纸上的字迹是他原本的,他本是想以此试探谢思言的态度,从而窥探蛛丝马迹,但临了还是作罢。

 谢思言纵真瞧出什么,也必不会让他看出,这般反而给他徒增麻烦。

 他又从颈间拎起护身符看了眼。

 这护身符里放着载有他名字的字条,因着这个不必示人,又是用做护身祈愿之用,他写的时候用的是自己原本的字迹。

 这东西寻常不能被人瞧见。

 谢思言出了聚福楼后,下命转去扬州府。

 杨顺心下惊骇,不住问:“世子当真要去向陆姑娘提亲?”

 且不论陆家那头能否答应,光是沈惟钦的居心就很是可疑。随即又觉困惑,他都能看出的道道,世子焉能看不出?

 “去,当然去。”

 谢思言道:“而今已别过两月,真是想念得紧。”

 古人云“烟花三月下扬州”,陆听溪到了这民殷财的人间阆苑后,镇不过嬉游酬酢,但觉光忽忽而过,晃眼间已入了九月。

 谢思言走后,始终未给她来信,她也不知他那边状况如何。这,她从别家做客回来,听闻谢思言前来拜访,又被叶氏叫去前头见客。

 她甫一入中堂,就见谢思言看过来。

 连月不见,他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圈,眼窝深陷,形容憔悴,目光也愈加深静,仿佛这几个月的时光在他身上凝成了几年的印记。

 见到这般光景,陆听溪先是一惊,跟着面上浮起忧

 他起身施礼,道:“往后我跟表妹就是邻居了。”

 扬州府治所位于江都,江都城外的三河旁清雅桂香随风弥散,沈惟钦立在河畔遥望江都城,呼吸之间全是馥馥花香。然而混合了瑟瑟秋风,终归是沁体的冷香。

 须臾,厉枭来禀:“小爷,都安排好了。”

 沈惟钦微点头,又问谢思言可是去拜会了陆家。

 “确去了,但并未携礼,也未带媒妁,不似是去提亲的。”

 沈惟钦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色。

 谢思言若当真是去提亲的,岂会不请个尊长一道,毕竟自来没有自己给自己提亲的道理。

 谢思言怎么可能当真听他的。

 “郭淮可看管好了?”郭淮便是那个谢思言要找的楚王府的左长史。

 厉枭道:“世孙放心,一切稳妥。”

 沈惟钦神色阴郁。

 谢思言暗中来找他的事后来被他祖父楚王知晓了。楚王让他来一趟扬州,将谢思言请去武昌府。说是请,但楚王又代说若谢思言不肯来,可以用些非常手段。谢思言岂是好对付的?

 这倒也罢了,楚王还说要将陆听溪也一道请去,却不知是安的什么心。

 他一路上都在思量权衡,很有些委决不下。

 谢思言倒也没什么,横竖他从前也跟谢思言不对付,也不在意多这一桩仇。但思及陆听溪,他便有些无措。

 他若当真掳了陆听溪,即便之后能保她无虞,她往后还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但细究起来,他跟陆家其实无甚情,陆听溪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只见过几面的隔房表妹。真正与他同气连枝的、他真正应当偏向的,其实是楚王。

 楚王从前虽不待见他,但毕竟是他祖父,他如今也已成了楚王府的世孙,楚王府的将来可谓牵系于他一人身上,楚王只会想方设法为他铺路,断不可能害他。

 相较起来,陆听溪这个只见过几面的隔房表妹的分量就太轻了。

 而他先前的那些内心悸动与怪异莫测的感觉,实则不过是些瞧不见、摸不着的虚无,而今捻指间半年过去,他也未能重拾记忆。

 若是他一辈子都想不起,难道要终身活在这种虚无缥缈里面?

 他先前在京时,确实动过娶陆听溪的念头,但那是因为他囿于记忆缺失的苦闷,觉着自己既对陆听溪有种特殊感觉,那不如索就娶她回来,横竖他如今被各方尊长催婚。

 但回封地的这段日子,加深了他的愁闷,也让他愈加犹豫起来。他来扬州前,楚王更是跟他彻夜长谈,让他为楚王府考虑,也为整个宗室考虑。

 故此他赶往扬州的路上,始终忖量着是否要趁此机会快刀斩麻。

 也是时至今,他才发现自己内心实则极其冷漠,他可以为了成己之事不择手段、割舍一切。

 兴许他从前还有唯一无法割舍、不忍伤害的人,但他如今没了记忆。

 连他自己是谁都不记得,那么他还在执着什么呢?他不可能永远活在自我挣扎之中。

 沈惟钦深深气,眸中积淀起冷锐幽芒。

 谢思言来扬州后,将陆家府邸斜对面的宅子赁了下来。杨顺本以为自家世子会大手一挥将这宅子买下来的,毕竟扬州是个好地界,说不得世子回头跟陆姑娘成了婚,还能故地重游一番。

 他才在心里转着这个念头,就被世子瞧了出来。世子乜斜他一眼,道:“这你便不懂了。回头若被听溪知道我将一个暂且教的地方买了下来,怕会觉着我不会过日子。”

 杨顺心道您本来就不会过日子,陆姑娘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您,现在装相似乎为时已晚。

 随即又深深为世子的将来担忧,眼下还没成婚就已经自觉至此,回头真成了亲,在家中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今晚行动时千万审慎,”谢思言道,“若当真惊动了沈惟钦,速战速决便是。”

 杨顺躬身应是。

 世子是让他去劫那个楚王府的左长史郭淮。世子不仅知道沈惟钦来了扬州,还知道他带来了郭淮。

 是夜三更时分,阒寂无声。

 谢思言正坐在灯下翻书,忽听外间一阵纷杂人声远远而来。

 他耳力极好,又兼心思根本不在书本上,一下子就留意到了外间的异动。他微蹙眉,搁了书卷,飞快起身披衣,大步流星出了书房。

 须臾,杨顺匆匆赶来禀道:“世子,有大队持械蒙面人包抄过来,还往陆家那边窜。小的瞧那身手,有些像亲王府上的护卫。”

 谢思言听闻那拨人还往陆家去了,当即带着一干护卫赶了去。

 陆听溪尚在酣睡。蒙中听见急促的拍门声,眼睛睁开一道迷糊糊爬起来开了门。

 秋夜风冷,槅扇甫一开启,一阵寒风遽然灌入,瞬时令她清醒了几分。

 叶氏一把抓住她:“什么时候了还睡!快去披件衣裳,世子带咱们出去暂避。”

 陆听溪怔住,什么世子?什么暂避?

 叶氏知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当下冲入屋内捞了几件衣裳给女儿套上,又拿一件披风一围一罩,拽了女儿就往后门去。

 陆听溪被按到后门外停着的马车上时,还是不明所以。叶氏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示意她莫要出声,又让她蜷靠在红锦靠背上。

 不一时,马车开动。

 叶氏低声音道:“咱们现在出城去,后头跟着世子的护卫,世子正安顿你父亲…随后便跟上来。”说到陆文瑞,她一颗心揪了下。

 陆文瑞方才在争持冲突中受了点伤,如今也不知如何了。世子本是要来护送她们母女的,但她又不放心陆文瑞一个人在那里顶着,世子便答应先安顿好陆文瑞。

 叶氏也不知今晚这一出是怎么回事,她只揣测着约莫是丈夫的对头所为,所以下意识担心丈夫的安危。

 而今城门已闭,叶氏匆忙之中也没寻见丈夫的印信,倒是不知谢思言给了随行护卫什么信物,她们出城时并未被拦下,一路畅通无阻。

 谢思言安排她们去往城外的一处田庄。那是谢家在江南这边置办的众多产业之一,里头约莫是有什么万全的藏身之处。

 叶氏一路暗祷,等暗夜中的庄子遥遥在望时,她心下稍松。

 正要让女儿准备下车,忽闻外间一阵齐整划一的踏步声与兵甲相击声传来。

 她脑中嗡然。

 陆听溪与叶氏被迫着下车后,抬头望去。隔着一层稀薄的夜雾,她瞧见一人乘马,按辔徐行,踏月而来。

 待那人近了,她方借着星月辉光,看清来人是沈惟钦。

 叶氏瞧见沈惟钦身后那一众银刀玄甲的兵士就瘆得慌,下意识挡住女儿。又瞧见谢思言派来的护卫已团团将她们护住,心中略定。

 沈惟钦看了眼陆听溪,又将目光移开,抬手示意兵士上前拿人。

 两厢人马混战一处,一时厮杀声震天。

 叶氏未曾历过这等场景,眼见着双方锋,鲜血飞溅,唯恐伤了女儿。

 紧紧将女儿护在怀里,她急声道:“如今可怎生是好!若舍了我的命也护不住我的淘淘,又哪里再去寻一个沈安来!”

 周遭混乱,她的声音淹没在锋镝击中。

 沈惟钦看准时机,飞马而至。隔着几名舍身抵挡的护卫,他居高临下看向斜前方披着樱披风的少女,不多时,再度移开视线。

 少女紧了紧披风,抬头道:“远无怨近无仇,不知楚世孙为何要迫我们至此?我犹记得世孙先前在京时,还与我说,两度牵累陆家,心下愧怍,往后凡遇难事,尽可找世孙援手。如今不援手也便罢了,为何还咄咄相?”

 沈惟钦淡声道:“此一时彼一时,表妹见谅。”言罢,命兵士们加紧攻势,自己纵马突入。

 他回封地后就被楚王严训骑,此刻控马娴熟,左突右转,朝陆听溪母女近。两厢将近时,他冲陆听溪探手。

 他今穿的是便于御马的曳撒,右衽领,窄袖束,这个举动令他身子前倾,颈间有什么东西垂下。恰逢斜刺里一枚飞镖呼啸而来,他侧身躲避。

 一息之间,那物上头系的红绳断裂,从颈项上掉下,落在地上。

 陆听溪顺着躲避的动作捡起一看,发现竟是一枚护身符。只是这护身符方才许是被飞镖擦碰,已经散开,出内里一张写了沈惟钦名讳的字条。

 一片浴血厮杀中,陆听溪盯着那上头的字迹看。

 “还我。”沈惟钦摊手伸来。

 他话未落音,就听得身后一阵浩人马喧嚣声飞快近。回头一望,隐隐瞧见谢思言一骑当先。

 沈惟钦冷冷朝一个兵士使了个眼色。

 那兵士冲上来拉叶氏。叶氏见状,紧紧拽住女儿的手,又以身相护,手心里全是汗。那兵士哪里管得叶氏的死活,挥刀攻来,却听陆听溪高呼:“慢着!”

 作者有话要说: 发红包,截止到3号20:00。上章红包到截止时间时一起发放。

 沈安在小溪以外的人面前就不是什么好人,他生于市井,可以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对别人对自己都下得去手,实际上跟蟹蟹是一样的,都是挡我者死的子。不过他在小溪面前是个真善美的高大全2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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