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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陈清玉被送去见丽嫔时, 尚算镇定。

 董佩心下冷笑, 陈清玉大约是觉着自家此去无虞, 但既然她思言表兄那般说了,那陈清玉这回绝落不了好。

 她忖着,大抵是因着越是要结亲越不能偏私, 丽嫔协理宫务, 自当避嫌, 不能落人口实。陈清玉此番险些闯下弥天大祸, 说不得丽嫔还会罚得更狠。

 终于也看了一回别人的笑话。

 董佩想起自己那丢的丑,又烦郁起来。她整了裙钗,趋步上前向谢思言行礼,低声道:“表哥莫恼,我已知错了…表哥先前代的事今次没成,还有下次,表哥静候佳音便是。”

 她指的自然是撮合沈惟钦和高瑜之事。

 自打沈惟钦和陆听溪母女往别处说话, 谢思言就一直盯着几人离去的方向。董佩摸不清谢思言的心思, 想了一想, 又说了些朝堂上的事——董家人脉也算广, 朝堂上但凡有个风吹草动, 都会传信给谢家。她爹为了让她在谢思言跟前多脸,选择让她来传信。

 “你方才说甚?”谢思言忽而转头。

 董佩一怔,想了一想, 道;“通州几个属官近来举动异常, 私见密谈甚多, 有拉结朋之嫌…”

 谢思言目光幽晦。

 什么拉结朋,分明是给陆老爷子最后一击。

 陆老爷子不便能抵京,通州是必经之地,即便是锦衣卫察觉不对,绕道而行,也势必会延期抵京。

 一旦延期,兴许就会生出些不可把控之事。

 他得暗中去一趟通州。

 沈惟钦表明来意后,陆听溪怔了少刻方回神。

 她再度确定自己并未听错,道:“阁下知道那枚玉璧的来历?”

 “并不知晓。”

 一旁的厉枭暗暗皱眉。他家小爷就是因着不知玉璧来历才来问的,这陆姑娘好生怪异。

 “那阁下为何留意到那玉璧?”

 沈惟钦斟酌一番,道:“就是觉着眼,但又不知在何处见过。”

 陆听溪缄默。沈安对待那枚玉璧的态度谨慎,沈惟钦若是知道些内情还则罢了,可如今只一句“眼”,她不可能将沈安之事和盘托出。

 “阁下仅是觉着眼吗?”陆听溪不死心,再问。

 沈惟钦默然少顷,道:“而今只觉眼,若表妹将玉璧于我,说不得能想起旁的,也兴许能查到些什么。”

 陆听溪秀眉微攒。

 沈安临终前说得明白,除非他父母寻来,否则不可将玉璧于任何外人存留。沈安这般坚持,她觉着必是有缘由的。

 “恕不能允。”

 沈惟钦没想到跟小姑娘要一枚玉璧这般艰难,又问:“那不知这枚玉璧是有人于表妹的,还是表妹原本所有?”

 陆听溪看了眼身侧的叶氏,见她摇头,答说不能奉告。

 沈惟钦沉半晌,道:“要不我一会儿出宫后,随表妹与大夫人一道回府,表妹拿出玉璧让我看一眼。”

 “横竖我也已然瞧见这玉璧的形制,表妹让我看看实物也不打紧。我瞧表妹亦想知道更多关于那玉璧的事,若我当真能想起什么,岂不更好。”他又回头跟叶氏打商量。

 沈惟钦又劝说半,母女两个终于点头。

 回承光殿的路上,叶氏抚着女儿的肩背,轻声道:“我听闻你祖父不便能抵京,等这事过了,娘帮你物个出挑子弟,你相看相看。”

 陆听溪下意识摇头。

 叶氏蹙眉:“你这孩子,莫使子,你将来总要嫁人的。”

 陆听溪垂头。

 她并非使子,就是纯粹不想相看,她对此实在没甚兴致。

 大抵还是因着祖父之事未定,她没这个心绪。

 那对狮子被重新装笼运走。雄狮被蚊蝇得几乎蹭破脑袋,看见笼子便自己窜了进去。

 陈清玉一心以为丽嫔会袒护她,谁知丽嫔听闻始末,大发雷霆,连带着也将她母亲训斥了一通,丢尽颜面。

 陈清玉虽是外臣家眷,但因是在宫中闯祸,仍被送至宫正司领罚。

 丽嫔叫来陆听溪安抚几句,又拉了她的手道:“我与你一见如故,往后你得空了,大可来宫中找我耍子,我镇被拘在宫中,闷得很。”

 陆听溪极是惊诧,丽嫔今不过与她初见,竟会说出这等话。

 丽嫔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挥退左右,笑道:“我也是个子,有甚说甚而已。况且,你今可是帮我出了那口憋了多年的恶气,我还发愁如何谢你。”

 陆听溪道:“娘娘若真想谢我,不如听我说几句要紧话。”言罢,将陈同方为着结亲,欺瞒丽嫔娘家一事约略说了。

 丽嫔面沉半晌,道:“我晓得了,多谢告知。也是我大意,未另着人仔细打听。那陈家也是脸大,我必让他们好瞧。”冷笑一声,又递来个牌,“你下回入宫,拿了这个出来,他们没人敢拦你——你祖父的事,我也会记在心上。”

 这便是表明会帮忙。

 看来丽嫔也对她前来结的意图十分明了。

 陆听溪道了谢,松口气,今的使命算是圆满完成。

 丽嫔笑道:“不必忧心,令祖是股肱老臣了,陛下必是信他的,不会听信谗言。我听闻,户部尚书孙大人也出面斡旋此事。这位孙大人自来明哲保身,极少掺和旁事,有他在,想来事半功倍。”

 陆听溪听她提及孙懿德,想起自己查探神秘人之事尚无头绪,思绪飞转。

 孙大人不肯透那人身份,那她只能另寻途径。

 既然那人一开始就让孙大人出面,那想来也是暗暗关注着此事的,祖父未抵京,她不信这人之后不会再跟孙大人联络。

 正所谓想什么来什么,她前脚才回府,孙家的帖子后脚就到了——孙家小姐邀她过府一叙。

 孙家之邀她自是要去的。当下挥笔回了一封帖子,命人交给孙家前来送帖的下人。

 转回头,想起沈惟钦之事,去寻叶氏。

 叶氏道:“他来瞧过了,拿着那玉璧倒是端量许久,出神片刻,倒也没说什么,道了谢就走了。”又道,“我瞧着他举动似有些古怪。他一个王孙,怎忽然想起看沈安的遗物了。”

 陆听溪道:“约莫他只是逛铺子时瞧见过形制相似的。”

 “大抵如此,”叶氏叹道,“沈安也是个苦命的,若他不死,再几月就能下场考秋闱了。等中了举,明年就能赴考闱。”

 “诶,魏国公世子也是明年考闱,若沈安不死,说不得还能跟谢家世子成为同科进士。”叶氏感喟。

 魏国公世子考个进士自是手到擒来,沈安的学问能否与世子一较高下她不知,但她听先生说过,沈安明年金榜题名也是大有可能的。

 那进士岂是好考的?天底下读书人不知凡几,三年考一回,统共就录那么些人。纵是勋贵之家,出个举人老爷也是要摆酒庆贺的,遑论进士。

 老爷早先就提过认沈安当义子的事,只是被沈安婉拒了。也不知他怎么想的,若成了陆家义子,他将来行事岂不更方便些。

 她当年本也是对混子出身的沈安百般厌恶,但后头发现此子倒也不坏,又是个极聪明的,也就对留用沈安一事未再多言。

 淘淘这也算是结了善缘,只是可惜了沈安,就这么死了。

 浴佛节后不久,崔鸿赫的父亲就来陆家跟老太太委婉提了崔鸿赫与陆听怡的婚事。

 老太太起先听得云里雾里,后头回过味儿来。

 崔鸿赫这是早就瞧上她那大孙女了,只是崔家与陆家家世不匹,又忖着自家如今只是个举人,不好来表意。

 老太太思及老太爷归期在即,便回了崔家说等老爷子回来一并商议。崔家也知陆家这多半是能应下,欢喜作辞。

 孙家那头给陆家五个姑娘都递了帖子,但陆听怡因着自家婚事蹀躞不下,并未应邀。

 往孙家赴约的路上,陆听芝与陆听溪说起大姐的婚事,陆听惠在一旁道:“依我说,姐姐也是想不开,这门亲有什么好的,宁为贵者妾,不为穷人,人总要往上看。”

 陆听溪见她这个二姐难得心平气和说话,倒是真心为陆听怡考虑的模样,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寻个合意的信靠之人,比什么都要紧。”

 陆听芝看向陆听惠;“不知二姐将来打算寻个什么样的夫婿?”

 陆听惠听见这话,来了兴致:“自然是…纶表哥那样的。”

 几人面面相觑。

 陆听芝道:“我怎生听着二姐这话的意思,竟是有把握与纶表哥议亲?”

 陆听惠掠视一圈,低声音;“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莫要说出去——舅母那跟我透了个信儿,说会为我与纶表哥牵线,这事儿啊,十拿九稳。”

 实则任氏并未说什么十拿九稳之类的话,不过是给她透了些许牵线的意思。

 陆听芝惊呼:“胡说!纶表哥得多瞎才会看上你!”

 陆听惠不服:“你嚎什么嚎,那可是我亲表哥,我们亲上加亲也是常事。再者说,你们难道没发觉贞表姐近来与我颇为亲近?母亲出事后,纶表哥还这般尽心尽力地奔走,你们难道没瞧出点什么来?”

 陆听芝听得骨悚然:“你不会是想说他对你有意吧?我反正是不信,那永定侯世子脑子又没毛病。”

 陆听惠轻哼:“等我回头成了永定侯府的世子夫人,你可不要来巴着我。”

 侯爵可是超品二等爵,她若嫁了孔纶,将来就是侯夫人,不论朝会还是庆典,她都能穿着超品二等爵夫人的礼服,立在命妇前列,力一众比她年长许多的命妇。

 那是何等荣光,何等快意!

 陆家先前跟孙家无甚情,祖父出事后走动倒多了起来。陆听溪跟孙家几位姑娘不太,到了地方后,起先有些拘谨,后头渐渐就络起来。

 在座的都是一群年岁相当的小姑娘,聊到兴起,便没了拘束。

 孙懿德的孙女名唤孙滢,跟陆听溪聊得很是投机。她见陆听溪并不尽兴,知她揣着心事,拉了她道:“我听祖父说,有位贵人要往通州去一趟,保障令祖安然回京,你且安心便是。”

 贵人?

 陆听溪心中一动,忙问:“不知可否细细说来?”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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