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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曾淑琴说洪巧比她亲生的女儿更懂事,从小学习勤奋,不用大人一点心,去开家长会,听到的全是表扬,也没花钱为她报过什么特长班补习班,但她的成绩自来优秀,每次升学都凭自身努力考上重点院校。在大学里期期考全系前五,拿一等奖学金,上学期她说想把奖学金名额让给家里经济困难的同学,在‮试考‬成绩达标的情况下主动放弃申报资格。

 “五月份她还代表榕大去北京参加了大学生英语竞赛,表现胜过上千名参赛者,最后拿到了金奖。亲戚外人都说这孩子样样都好,没一点缺点,今后肯定过得顺风顺水。谁能想到竟会被一群恶给糟蹋了,我和家里人起初都不明白,她跟那些人无冤无仇,从没招惹过他们,根本没道理会出这种事啊。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想报复我的二女儿,又利用我的小女儿把阿巧骗出来对她施暴,事后还拿我小女儿的把柄威胁,强迫我们停止追究。我当时动了私心,说我抚养阿巧二十年,让她忍下这场冤屈当做报恩。我老公骂我偏心,婆婆也不同意,可阿巧却说她愿意,还说案发后她就想自杀,如果有机会报我们的养育之恩,对她也是解。案子发生后,她表现很平静,我们以为那是孩子坚强,听了她的话才知道她忍得有多苦。可就算那么痛苦,她依然在为其他人着想,担心在医院自杀会损坏医院的名誉,又怕白白死掉就没机会再报答我们。你们说世上有多少孩子能像她这么善良体贴?跟她一比,我才发现自己有多自私,根本不配做她的妈妈。”

 曾淑琴渐渐声泪俱下,怕停顿会被法官剥夺说话权,涕泪交流地坚持下去。

 “昨天律师来看守所看我,说阿巧前天回学校参加了英语六级‮试考‬,请他带话给我,说她考得不错,对了答案至少能得600分。她身体还没复原,更别提心理创伤,这种情况下还坚持参加‮试考‬,只为了让我放心…这孩子、这孩子才刚满20岁啊,就遭受了一般人都难以承受的摧残,并且至今都没人还她公道,那些伤害她的人更是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过!有些事我实在想不通,今天就想当面问一问关少凯的妈妈。”

 她激动转身,愤怒叱问正在走神的谢美兰:“你那么宝贝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将心比心想一想,别的孩子也是人家父母的宝贝!你能给你儿子奢侈的生活,为什么连起码的道德都不教给他?居然这样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他就是彻头彻尾的禽兽!今天我在法庭上认罪忏悔,是因为我触犯了法律,给社会造成了不良影响,并不想向你们母子道歉,因为真正不可原谅的人是你们!”

 听众席哗然,不止洪家人,不少旁听者也感怀落泪。

 法官敲锤要求肃静,宣布本案休庭,择期宣判。

 法警正要带走嫌犯,洪巧呼喊着跑进审判庭,忍住伤痛颠踬着奔向曾淑琴。

 “妈!”

 她在门外听到养母的泣血告白,不能自抑地泪崩。曾淑琴也一样,此刻最放不下的就是她。母女怀着相同心情,彼此呼唤着紧紧拥抱,释放出洪般的情感。

 “阿巧,妈对不起你啊!”

 “妈,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你平平安安回家和我们团聚!”

 洪巧捧着曾淑琴的脸为她擦泪,曾淑琴也用戴手铐的双手做着同样动作,在哭声中难分难舍。

 家人们围上来急切安慰,保证会尽一切努力营救。

 维持秩序的保安和法警开始催促群众离场,谢美兰惊疑不定地慢慢往外走,视线始终难以自拔地系在洪巧身上。

 二十年来她全力以赴寻找女儿,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如今得到这重合点颇多的重大线索,也同时收获莫大的恐惧感,如同干渴的沙漠旅人得到一杯掺毒的饮料,该不该饮下?

 生活没让她纠结多久,两天后她的办公室接到匿名电话,来电人称能提供关晴晴的下落,要求她支付100万作为线索酬劳。

 谢美兰岂肯做凯子,立马派人追查,看对方是吃了豹子胆的勒索者还是真有可靠情报。

 这晚洪万和离开餐厅工地回出租屋,半路中了埋伏。

 “阿和,可找到你了!”

 徐玲玉寻夫秦香莲似的拽住他的胳膊,好像忘记一年前是她狠心抛弃了男方。

 洪万和虽向老母发誓与此女决裂,真见了面仍做不到冷面拒绝,慌道:“阿玉,你找我做什么?”

 徐玲玉哭丧:“你这个没良心的,说好照顾我一生一世,这会儿不认账了吗?”

 洪万和气恼:“当初是你主动甩我的,还让我别再纠你,怎么现在惹了麻烦,又想让我替你顶缸?”

 他气她负心狡猾,却不能似她一般绝情,问她是不是得罪了黑社会和高利贷。

 徐玲玉一一否认,说对方是她多年前的仇家,正四处追杀她。

 “被他们抓住我真会没命的,阿和,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找你,求你让我先去你那儿躲两天吧!”

 “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我带你去报警吧,靠警察比靠我强。”

 “不行!我现在欠债上百万,债主都报警抓我了,去找警察就是自投罗网!”

 “你说你这人怎么就是不学好呢?去年分手时还得意洋洋说人往高处走,搞了半天是乌爬泥塘,越爬越深!”

 徐玲玉东张西觑,唯恐仇家突然出现,焦急央求:“到了你家再骂吧,这里真的很不安全!”

 她挽住洪万和强迫他前行,洪万和无奈,只当江湖救急,再施舍些善心。

 二人走出一条街,在一个僻静的拐角遭遇袭击。

 洪万和没看清对方的人数和形容,先被黑布蒙头,挨了一顿拳打脚踢,双手‮腿双‬同时受缚,落入臭烘烘的垃圾桶。

 徐玲玉的惊叫只在遇袭之初响了两声,直到歹徒们撤退再无声息。他挣扎半晌,被路人救出,现场已不见徐玲玉踪影,定是被那伙人掳走了。

 他和搭救他的好心人上派出所报案,却只能代与徐玲玉的对话,其他一问三不知。

 警察调看事发地的天网,那个地点没有监控头,想必歹徒事前勘查过地形,特地选在天网范围外动手。

 “目前只能筛查周边地区的监控器,看能不能有发现,这需要时间,请你回去等消息吧,我们会尽快立案的。”

 洪万和不解:“什么叫尽快立案?我不是已经报案了吗?”

 民警解释:“绑架案是严重的刑事案件,必须核实后才能立案。你现在提供不了有效证据证明你朋友遭绑架,案发地又没有监控器,如果劫匪后续联系亲属勒索赎金,就能立即立案。如果没有就等48小时后来报失踪,但失踪案也得提供受害者最近的住址,证明失踪前与谁有重大矛盾,或者失踪时携带了大量财物。”

 这些证据洪万和一个都拿不出来,跺脚甩手干着急,民警耐心说明办案须讲程序,承诺会连夜安排人查监控,不漏放任何可疑目标。

 洪万和唯有向天祷告,徐玲玉算不上好人,短命也是自作自受,只求别让她死在他眼皮底下,否则他仍会良心不安。

 他报案时,徐玲玉被劫持到一座办公楼的地下室,见到了该大厦的业主。

 “你是干什么的?”

 谢美兰坐在软椅上抱手质问爬跪在地的女人,惨白泛青的白炽灯在她脸上投出浓重的阴影,乍看惊心,细看可怖。

 徐玲玉畏惧地望着她,经左右马仔恐吓,斗胆赔笑:“兰姐,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阿玉啊,徐玲玉,以前在你家做过家政的。”

 谢美兰追思半晌,神色陡变,这女人的确曾在她家做保姆,后因伙同另一保姆偷盗被她辞退,时间正是关晴晴失踪前一个多月。

 “你为什么打匿名电话敲诈我?”

 她音调转狠,徐玲玉更害怕了:“我欠了很多债,一时情急动起歪脑筋,你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吧。”

 谢美兰不中骗,示意马仔供。

 一双硬底皮鞋踩中徐玲玉右手,践踏她的手指,她痛呼抵赖,左手也被踩住,终于吃疼不过,吁吁招供:“我知道你家晴晴的下落。你找她找了二十年,如果我能让你们母子团聚,你会放过我吗?”

 “你不说我现在就弄死你!”

 “我说我说!其实吧,这事都得怪阿红,当年就是她悄悄把晴晴偷走的。”

 阿红正是与她同被谢美兰辞退的小保姆,徐玲玉说此人记恨谢美兰,某天恰巧在公园遇见新保姆带着关晴晴散步,便趁其不备抱走孩子,想转卖给人贩子,一来赚几个钱,二来报复关家。

 关晴晴失踪后,深圳警方全城搜索,阿红怕暴,连夜带着孩子去榕州找她。

 “她让我帮忙照看两天,等找到买家就来接人。但那会儿我已经在一户人家做工了,没法养孩子,只好寄放在亲戚家。我亲戚也要打工,过了两天催我赶紧把孩子抱走,阿红也一直没消息。我又急又怕,想不出其他法子,干脆把晴晴放到离我东家住处不远的冷巷子里,去找住在隔壁的老太婆,跟她说在那儿发现一个弃婴。那老太婆乐善好施,心肠出了名的好,马上就把晴晴抱回去了。他们找不到孩子的父母,没过几天决定收养晴晴。正好那家人的媳妇刚生完女儿,就说晴晴和那女孩是双胞胎,带到派出所上了户口,一直养到现在。”

 谢美兰像咬钩的鱼被一寸寸拖出水面,慢慢起身,魂慑沮地瞪着她。

 “你说的那户人家是不是姓洪?住在海河路306号?”

 徐玲玉看过轮、案和曾淑琴的公审报道,因而出昏招敲诈谢美兰。知道说出真相会遭荼毒,惊忙哀求:“兰姐,这不干我的事啊,都是阿红使坏,你要算账就找她,别拿我撒气呀!”

 她极力把罪责推给下落不明者,恨不得挖个好钻进去避难。

 谢美兰万箭穿,撕心揭底地厉吼着上前狂一掌,打得她哀嚎倒地,没来得及吐出嘴里的鲜血,又被她扯住头发揪起,另一边脸来了个雨均沾,耳鸣眼花,真以为会命丧于此。

 马仔们按住惨呼躲避的女人,方便主人施暴。谢美兰却像被去灵魂,突然呆滞,诡异地僵立数秒,直倒下了。

 她借着噩梦在地狱观光,逃到哪儿都甩不掉洪巧哭泣的脸,在她注视下受遍十狱酷刑。

 在病房里惊醒,黑夜尚未过去,陪护多时的秘书秦伟近前问候:“谢董,您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去叫医生。”

 谢美兰阻止,指派一项紧急任务。

 “洪家那个三女儿洪巧,你明天去找她的DNA样本,我要做亲子鉴定。”

 “那那个阿玉怎么办?”

 “找个能让她狠狠受罪的地方,到死都别放出来。”

 秦伟已听马仔讲述谢美兰审问徐玲玉的经过,早在她昏时就将消息发给了关佩珊。

 这对关佩珊来说是过时信息,深恨太早暴,又将多一个人瓜分养父的遗产。换个角度想又很幸灾乐祸,苦寻多年的宝贝女儿被亲侄子带人轮、,主使者还是自己的亲儿子,谢美兰无论是当场疯掉,或者清醒着活受罪,都是她应得的报应。

 秦伟买通洪巧的主治大夫,医生利用化验为由弄到了她的血样。鉴定书迅速来到谢美兰手中,暴雨降临的夜晚,雷电令她万劫不复,亡灵般还家。

 家里红飞翠舞,人马叫,关少凯的狗友们正开派对庆祝他伤愈,溜须拍马之声不绝,仿佛在吹捧高奏凯歌的英雄。

 “妈妈你回来啦,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来陪我喝解晦酒的。”

 关少凯率领几名死接母亲,见她浑身透,立刻责骂随行者。

 谢美兰烧红的心腾出火焰,冷不防他一耳光,疯狂触之即发,掀翻餐桌吼骂驱赶所有人,热闹转为动,音乐歌舞终止,尖叫碎声四起。

 她在仓皇逃散的人群中看到侄子谢锐,膨的杀气觅到出口,起一只酒瓶砸向他的脑袋,得手后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谢锐抱头躲避,血洒了一地。

 人们争相逃离,包括以为母亲中的关少凯。最后只剩两个保姆躲在远处神丧胆落地观察形容狰狞的女主人,保持着随时撤退的姿态。

 谢美兰找不到攻击目标,扔掉破酒瓶丧尸般摇晃着走上楼梯。她的意识很模糊,身体被奇特的感应操控着来到书房,走到陈列关晴晴照片的书柜前。

 雪玉可爱的小婴儿在相框里朝她欢笑,晶亮的眼睛生机,但不消两秒钟,就与洪巧被泪水浸泡的绝望眼神重合,在她心房抓出横七竖八的血痕。

 她贴抱住相框,嚎啕跪倒,额头用力撞击书柜,窗外的雷暴似乎是对她的审判,彻夜未息。

 关少凯茫然悚疑地等候着,不时派保姆上楼查看,听说母亲整夜于书房呆坐,天亮时亲去查看,慢慢走到近处,中途被她额头的青紫惊呆,踌躇一阵方再次举步,而后低敛手问:“妈妈,你好些了吗?要不要请李大夫来家里看看?”

 谢美兰还无法直视他,斜睨一眼,低声道:“你去叫严律师来。”

 “找他做什么?”

 “让他联系洪家人和解。”

 关少凯大惊,忘却害怕急怒道:“你是不是真糊涂了?照那天开庭的形势看曾淑琴坐牢坐定了,警察也没抓到小锐的把柄,我们干嘛要跟洪家和解?”

 谢美兰拼命压制冲动,冷冰冰下令:“叫你去就去,别问那么多。”

 “我不去!除非你给出合理的解释!”

 “你到底去不去!”

 “你吼我也没用!我是受害者,没我签字什么和解书都不奏效!那泼妇差点把我捅成蜂窝,我非让她死在牢里才解恨!”

 关少凯恃宠而骄,不成想极寻常的耍横会招来暴力惩罚,被一本装书狠狠砸中,他躲在叉的双臂后惊恐地打量母亲,不相信那残暴的眼神是针对他的。

 “妈妈,你到底怎么了”

 谢美兰血红的眼珠融出两行痛泪,颤声坦言:“你知道洪巧是谁吗?”

 他懵懂摇头,从母亲的表情里感受到剧痛。

 “她就是晴晴。”

 “…什么?”

 “当年是被我们家辞退的小保姆偷走了晴晴,把她带去榕州交给同伙藏匿。那坏女人怕行迹败,把晴晴丢在小巷子里,骗人说是弃婴,让一个老太婆捡到。那老太婆又让自己的儿子媳妇收养了她,给她取名叫洪巧。”

 关少凯被无形的巨推倒,坐地后连滚带爬倒退数米,骇惧摇头:“一定搞错了,绝不可能有这种事!”

 谢美兰用麻木的状态镇痛楚,声腔笼罩暮气:“我已经拿她的血样做过亲子鉴定,她千真万确就是晴晴。”

 关少凯犹如经受活剐,痉挛数秒惨叫声撕裂喉头,学鸵鸟埋头贴地,阻止大脑运作。

 谢美兰无力看顾他,向严律师发送信息后疲累郑告。

 “我们不能再跟洪家为敌了,先写和解书,再帮他们向法官求情,无论如何不能让曾淑琴去坐牢。”

 这是她目前仅能想到的补救措施,不愿让律师看到狼狈不堪的模样,得尽快收拾形象,走出书房时回头叮嘱捶地恸哭的儿子:“往后别让谢锐在我眼前出现,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

 关少凯垂死般跪爬着,视线无目的地透,忽然碰到书桌上关晴晴的照片。他不如母亲对妹妹倾注深情,也一直将她当做至亲思念,想着重逢之后善加看护,怎料竟错手对她施以兽行。

 他抬头咚咚撞击地板,但不管多么用力都无法偿还分毫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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