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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夏蓓丽借钱给洪整容时已料到曾淑琴会来闹事,只不过时间比她预计的稍有提前,还出了点小意外。

 上午她正在公司总部替姜开源出席高层会议。福满堂近期将推出一款名叫“鲜果维”的新型果纤维健康饮料,销售部提出十几种营销方案都被姜开源批评为陈旧过时,只好反复修改。今天又提出三种新方案,夏蓓丽根据丈夫的标准评估,仍达不到理想要求,让参会者展开讨论,商量如何改进。

 中途私人助理悄悄传话,说曾淑琴在她的办公室吵闹,保安部经理出面威胁也镇不住。

 “她说您再不过去,她就打电话叫记者。”

 这助理跟随夏蓓丽多年,专门替她处理个人琐事,了解她和洪家的纠葛,知道对付曾淑琴软硬手段都不行,还得老板亲自出马。

 夏蓓丽让员工继续开会,离开会场来到办公室。

 打开房门,见曾淑琴直杵在屋中央,瞋目竖眉,好似燃烧的火炬。

 她让助理泡茶,优雅微笑:“干嘛不坐呀,站着不累吗?”

 说着仪态万方地坐到办公桌旁的专属座位上,用应付无名小卒的轻松语气问她:“听说你有急事找我?”

 曾淑琴来之前,洪万好再三叮嘱她忍耐为先,这事主要怪洪不争气,自家杆不硬,闹起来只会受辱。

 她明白事理,来之前喝了两碗凉茶,嘴里持久的苦味不停提醒着:别在这女人面前失控。

 “我是来还钱的,阿整容花了你37万,我今天先还你十万,剩下的年底之前连本带利还给你。”

 她取出一张存单丢给夏蓓丽,让她给张收据。

 夏蓓丽只当废纸,懒得瞟一眼,见对方窘迫难耐,内心格外畅快。

 “你们又狠狠骂阿了吧?如今整容太常见了,小姑娘爱漂亮,家里条件允许整一整无所谓,你们负担不起,她就只好来求我这个阿姨了。”

 她硬要点火,曾淑琴没能稳住,怒喝:“你是她哪门子阿姨?不要脸的货,变着方地害我们,阿要是毁容了,我不会放过你!”

 夏蓓丽如愿怒她,淡定道:“医生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不过整容难免有风险,以后恢复效果不理想也不能强求。”

 曾淑琴头顶滚着一团大火球,眼前金光阵阵,急忙拿出风油使劲涂抹太阳,骂人时怒力克制冲动。

 “你也是当妈的,为孩子也该积德啊。当年你把我们家害成那样,我老公也没想过报复你,你为什么非住我们不放,非要来搞事呢?”

 夏蓓丽嗤笑:“木匠拉锯,有来有往啰。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

 听曾淑琴骂她倒打一耙,泰然道“这二十多年你不停在小面前说我坏话,挑拨我们母女感情,搞得小现在这么恨我,把我这个亲妈当仇人,反过来孝顺亲近你这个后妈。做坏事是要受惩罚的,我就是要让你尝尝被亲骨怨恨的滋味,阿是你的亲女儿,你现在被她骂被她怨,应该能体会我的感受了。”

 无之人的理念如同导弹,总能摧毁寻常人修筑的忍耐工事。

 曾淑琴三尸暴跳,冲到她跟前拍桌吼啸:“你不是不要脸,是根本没脸!做坏事要受惩罚,这句话头一个就该应验到你身上!当年你勾引姜开源,走冷家大小姐,害得人家母女生死未卜,连我公公也是被你气死的。家里的亲戚朋友提起你都骂你是河豚鱼投胎,全身都是毒!我今天不怕造口孽,先在这儿预报一下,你啊,早晚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夏蓓丽居于上风,只当她疯狗吠,正要吩咐助理叫保安,有人来敲门。

 “进来。”

 门随着她的允声打开,发现进来的青年是贺,曾淑琴双目圆瞪,使劲瞅了好几眼,确认没眼花。

 看到她,贺倒竖,逃跑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走向夏蓓丽。

 “伯母,娜娜买了您爱吃的芒果蛋糕,让我送过来。”

 他已从多伦多大学毕业,夏蓓丽嫌他功利心太重,无奈姜秀娜正是情浓,成天撒娇撒痴要求父母给男友安排工作。

 姜开源没空管家事,一律丢给子裁决。

 夏蓓丽心计深,知道恋爱使人鬼心窍,父母强行阻挠只会子女一意孤行,故而先依顺女儿,招收贺到福满堂销售部就职。让他好好锻炼,先从基层做起,做出成绩再委以重任。

 姜秀娜无话可说,嘱咐贺没事多讨好母亲,自己也从旁协助,争取早得到她和父亲的认可。

 夏蓓丽明白女儿的心思,笑道:“她自己怎么不来,还支使你。”

 “她要赶去见朋友,听说您在开会就让我转了。我也没想到您在这儿,本来想交给助理的。”

 贺尽量无视曾淑琴,背心快被她的视线戳成蜂窝也假装不觉,只盼度过眼前的关卡。

 曾淑琴这直子怎容他全身而退,在他和夏蓓丽的对话里听出疑窦,见他告辞,立即快步堵住出口,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这一吼也惊到夏蓓丽,以为她想撒泼,峻警告:“曾淑琴,这里是公司,你敢胡来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曾淑琴指着贺问她:“这小子是你们公司的员工?跟你们家姜秀娜什么关系?”

 夏蓓丽何等精明,立觉有异,见贺一直背对自己,便起身走到二人跟前。

 青年的脸像渔网裹不住慌乱,在她的审视下越发促刺。

 她急于弄清隐情,和气地询问曾淑琴:“你认识他?”

 曾淑琴深恨贺抛弃洪,苦于没机会教训他,今撞见,窖藏多时的怨恨得以开封,凶光全聚集到他身上,不再分给老仇人,悍然答道:“你知不知道这臭小子是谁?他就是二妹交往十年的男朋友,前段时间钓上有钱人家的小姐,嫌贫爱富甩了二妹。原来那当小三的千金就是你女儿啊,真是冤孽!”

 夏蓓丽大惊,即刻联想起那和贺碰面的情景。

 见她眼中放出芒刺,贺骨悚然辩解:“曾阿姨你别说,我从两年前起就很少和洪联系了,她也知道我们的感情早淡了,事实上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分手了。”

 曾淑琴怒他一脸唾沫星子:“你少说鬼话!今年情人节你还给二妹发电子贺卡,哄她说学习忙,平时没空联系,其实每天都在想她。你嫌弃二妹工作差,嫌我们家没钱就早说啊,脚踏两条船,要分手还讲一堆大道理,得她去加拿大找你和好,结果在你住的地方发现小三的换洗衣服,你这人真是卑鄙无!”

 她很想痛打渣男,又想夏蓓丽平对洪惺惺作态,眼下遇到正式考验,倒要瞧瞧她这个亲妈会不会为女儿做主,于是扭头郑告:

 “事情你都清楚了吧?这衰仔欺骗二妹感情,劈腿姜秀娜抛弃二妹,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夏蓓丽凝睇贺,宛如一条刚刚孵化出的,饥饿无比的毒蛇,目光一转,向曾淑琴冷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该怎么做,你请回吧。”

 曾淑琴好歹出了口恶气,巴望他们狗咬狗骨,走时狠狠啐了贺一口。

 贺六神失序,任她洒离去,听到夏蓓丽生硬的呼唤,神志才从罗网里探出头来,拖着上了镣铐的沉重步伐走到她端坐的沙发前。

 夏蓓丽褪去社假面,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他感受到作为下层阶级的渺小,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面对她。

 “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人说的都是真的?”

 贺不敢把她当傻子糊弄,避实就虚道:“这件事我无话可说,但请您相信,我是真心喜欢娜娜,想跟她在一起。”

 不足挂齿的小花招怎入得了夏蓓丽法眼,她的笑容浮起霜花,语气满含嘲讽。

 “我记得你第一次去我家时我曾经问你是怎么跟前女友分手的,你当时说的话和刚才那女人介绍的出入太大,说明你对我撒了谎。”

 “…”“我想小没跟你说过我的事,也不知道你从娜娜那里了解过多少我们家的情况。现在我亲口告诉你,小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对她的爱和对娜娜是一样的,你敢这样伤害她,觉得我这个做母亲的会原谅你?”

 她清楚地表明立场,多说狠话反而有失身份,倘若贺有自知之明,接下来就该自动辞职,麻溜滚蛋。

 贺情知多说无益,应先暂避风口,赶忙夹起尾巴溜走了。

 夏蓓丽风平静地返回会议室,结束会议后翻出前夫的手机号,打电话约他中午见面。

 她是洪万好心头难愈的疮痕,知他所有弱点,离婚多年仍能凭手段将他呼来唤去。

 洪万好又恨又怕,提起她想刀杀人,可正面遭逢又胆尽失,只好惹不起躲得起。今收到召唤,还说是为洪和贺的事,他狐疑担忧,到底向伙计阿辉撒了个谎,去附近的茶楼赴约。

 多年未曾单独会面,夏蓓丽对他还算客气,亲手为他掺茶,叫了几样他爱吃的点心。

 洪万好早发誓再受她一点恩惠就肠穿肚烂,推开茶水点心,撇过脸声明:“我急着回去看店,有话快说。”

 早年夏蓓丽拿他当备胎,从头到尾没动真感情,现在只视作工具,也打算长话短说。

 “刚才曾淑琴来公司找我,恰巧遇到贺了,你认识那个年轻人吧,听曾淑琴说他是小的男朋友,两个人交往了十年。”

 洪万好大吃一惊,好奇她和贺的瓜葛,转过头说:“是啊,那衰仔是二妹的高中同学,他们从高一就开始交往了,怎么,你认识他?他怎么会去你们公司?”

 他设想贺大概是去福满堂求职的,听说正和姜秀娜交往,不胜诧讶:“贺在加拿大傍上阔小姐才甩了二妹,这么说那小三就是你们家娜娜了?”

 夏蓓丽不悦:“娜娜也是受害者,她被贺骗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第三者。”

 洪万好和她有仇,却没想过迁怒孩子,对姜秀娜不存成见,姑且相信这一说法,问她打算怎么办。

 夏蓓丽这次没让他失望,说已辞退贺,不许女儿再同他来往。

 “你替我好好安慰小,如果贺扰她,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替她解决。”

 洪万好认为她没资格做洪的母亲,闻言气恼:“这事不劳你心,姓贺的敢再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他永远像一头不开化的蠢牛,提不出聪明见解,夏蓓丽任意鄙薄道:“你算了吧,现在是法治社会,打人要犯法的,到时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惹一堆麻烦连累小。”

 洪万好被前践踏几十年,今自尊心再度沦为她的擦脚布,不由得然大怒。

 “你就是说我没本事嘛,我再没本事也把两个女儿好好养大了,不像你,什么时候尽过当妈的责任?连二妹被人骗了都不知道,还把骗子当女婿,你自己说对不对得起她!”

 夏蓓丽正愁没地方撒火,不客气地接纳这只免费派送的出气筒。

 “你还好意思怨我,是你窜通你老妈还有曾淑琴霸占小,不许我接近她,还向她灌输仇恨观念。这二十多年我受了多少委屈?每次想报复都是看在小份上才拼命忍住!”

 “就算二妹的情况像你说的那样,但大妹不是啊,我们离婚后她很想念你,一直盼着你去看她,可你是怎么对她的?你对她不闻不问,连她的婚礼都不来参加!她生孩子你也没去看过她,每个知道这些事的人都骂你狠心!”

 夏蓓丽对大女儿疏于关心,但提起来并不心虚,咄咄反斥:“是啊,我是不喜欢小悦,谁让她那么像你,我一看见就讨厌。可关键时候我也没有不管她啊,她结婚买房子,一大半的钱是我出的,琳琳出生我包了二十万红包。还有她老公找工作,给公公婆婆盖新房,这些事都是我在出力,你不能因为事后功劳全算在你头上,就不承认我的付出吧!”

 洪悦买婚房、结婚、生孩子、给婆家筑屋,几项开销高达三百万,只靠洪万好断断办不到,每次都是夏蓓丽主动暗中资助,还帮他编谎话做假账瞒骗家里人。

 洪万好为了女儿的幸福,情愿放弃脸面骨气接受前的经济援助,此刻被她当做洗白理由登时无言以对。

 夏蓓丽为洪受辱一事心烦,想尽情拿他消火,刁钻训斥道:“你这人向来糊涂,活到这把岁数还不会看人。两个女儿被人欺负都是你造成的。看看小悦、小找的对象,一个比一个差劲。我照顾不到她们,你这个做爸爸的就该替她们把关,黄丹云、贺这种一看就不是好货的人怎么能放他们进门?你那两只眼睛生来不是当摆设的,我拜托你把它们擦亮点,别好的坏的都分不清!”

 她恣睢无忌地戳洪万好脊梁骨,自信他不敢反抗。

 洪万好底细被她摸透,双拳捏到接近骨折,却只敢在脑子里幻想掀桌子的画面。

 气氛压抑到极点时,雅间的门被人踢开,弟弟洪万和闯进来。

 “你这个、妇还这么凶啊,在外面都听见你骂人,我大哥都跟你离婚了,你怎么还来欺负他?真当我们洪家人全死光了!?”

 他抬起右臂,食指笔直地朝夏蓓丽戳来。

 夏蓓丽起身躲避,怒容满面,灵巧的嘴却紧紧闭上了。

 “阿和你别冲动!”

 洪万好拦住洪万和,他已从母亲那儿得知弟弟上个月秘密返乡,在鸿运大排档上班,兄弟俩约好空聚一聚,没想到先在这尴尬场合碰面。

 今天洪万和休假,到这家茶楼见朋友,刚才路过这个雅间,恰好听到夏蓓丽骂人。觉得声音耳,透过门偷窥,见受辱者是哥哥,立马火冒三丈地冲进来找败家娘们算账。

 被洪万好劝阻便跺脚气嚷:“大哥,你被这婆娘欺负大半辈子,现在怎么还受她的气?我看了都替你急啊!”

 夏蓓丽胆过人,唯独见到洪万和心发虚,拿起提包急急往外走,被对头拦住。

 洪万和指着她的鼻子厉呵斥:“、妇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以后离我家里人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守信用,把你以前做的丑事全抖出来!”

 夏蓓丽的定力裂,撑不起怨毒的神气,低头匆匆走了。

 洪万好压力骤减,拍拍弟弟肩膀,松快道:“还是你治得住她,这女人对谁都凶巴巴,一见你就吓跑了。”

 洪万和怒犹未平道:“糯米治木虱,一物降一物嘛,我手里有她的把柄,就是二妹那件事…”

 他不慎说漏嘴,被洪万好虎脸打断。

 “你跟我发过誓一辈子不提这事的!”

 洪万和忙连连拍嘴巴,笃定保证:“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连老妈都不知道。”

 “那就好。”

 洪万好恢复和蔼,拉弟弟坐下,仔细关心他的近况。

 洪万和反过来打听刚才他和夏蓓丽的冲突,听说矛盾主角是贺,复又光火。

 “我前不久才教训过那个扑街仔,被二妹劝住了,原来他劈腿的就是夏蓓丽和姜开源的女儿啊,这真是恶有恶报。夏蓓丽以前当小三,现在女儿也当小三,最好被渣男搞大肚子结婚,将来连公司也被渣男搞破产!”

 他详细叙述了上次在鸿运大排档殴打贺的经过,听得洪万好意犹未尽,接连捶桌,恨不得亲自出手揍几拳。心想:夏蓓丽再下作,对女儿总是真心的,绝不会原谅玩她的骗子。姓贺的西洋镜拆穿,定然攀不成高枝,看这个黑心豆沙包失败,自家人总算能解解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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