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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长安城内的一座豪门深宅中,传出阵阵的哀嚎,一声接着一声,像要催人魂魄似,非但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愈加凄厉而高亢。

 突然,一声尖锐的嚷叫后,声音停止了。

 宅邸旁,小门小户的寻常人家这才纷纷打开窗户张望着。

 “生了吗?”

 “应该是吧!”

 一连串的窃窃私语愈来愈大声,到最后,很多人都放下手边的工作,聚集到相府的偏门,他们知道等会儿产婆会从里面走出来,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结果了。

 没有人不好奇,因朝廷宰相公孙神娶了数个妾,一心想有个儿子,可是偏偏妾一个又一个的怀孕,就是没有人生下一个可以继承他衣钵的儿子,到现在。他膝下都已经有了十个千金,排行第三的还在前被封为皇子妃,让他晋升皇族之列,可他仍然不足,积极物适合的女子入门——没有任何条件,只要能生,最重要的当然是保证生男,可是在这个时代里,这可比登天还难哪!

 “哇!天哪!我怎么这么命苦哇——”

 果然,哀嚎声才停,婴儿的哭泣声都还没响起,便传来公孙神年前才刚进门的小妾芙蓉的哭声。当初就是因为找来的算命师口口声声说她是宜男相,公孙神才破例将她从青楼中赎身,没想到,竟然还是生了一个女娃儿,这让她怎么能不悲泣?

 公孙神的脸当场垮了下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看都没看产婆手上娇的女娃儿,更没进门探望芙蓉一眼,便迳自低头离开。

 当晚,用膳的时间还没到,芙蓉便拖着孱弱的身体来到公孙神元配贾氏的房中。

 “姐姐、姐姐。”人还没踏进去;她已哭得泣不成声,若不是婢女的搀扶,只怕她会哭着爬进门。

 “怎么才刚生完就下了呢?”贾氏虽然是堂堂的宰相夫人,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尤其是对丈夫进门的小妾,她更是以宽容的态度对待,只因对于她们的痛苦,她可说是感同身受。

 “呜呜呜…姐姐,您可得帮我求求相爷,请他再给芙蓉一次机会,下次,芙蓉一定会给相爷生个又胖又白的男娃,请他千万不要将芙蓉送回“合”好不好?姐姐,芙蓉在这儿给您磕头了。”

 当初说好,如果这胎能一举得男,从此她才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公孙神身边,当第六房小妾,否则就得回“阁”继续送往来卖笑的日子。

 这点,卖氏当然很清楚,只是她也爱莫能助,在这相府中,所有事都是公孙神一个人说了算,旁人没有嘴的余地,尤其是在生子这件事上。

 贾氏叹了口气,真心为芙蓉感到悲哀。“我说芙蓉,相爷的脾气你应该很清楚,不要说平常的大小事都是相爷一人决断,在生子这件事上,唉…你要我怎么帮你说话呢?”

 “姐姐、姐姐,好歹您也跟在相爷身边几十年了,我相信您说的话,相爷多少会听的。”即使才刚生产过,芙蓉憔悴的脸依然娇美如花,哭起来像海棠沾般惹人怜惜。只是,在公孙神的眼中,这些都微不足道,唯有生男才能在相府中安身立命,这是他在娶第五位小妾之后所立下的规矩。

 贾氏站起身,扶起芙蓉,也垂泪道:“我说妹子,你在进门时,就应该听说过相爷在你之前曾遣走多少女人吧!她们不是因为没生,就是因为生不出男娃儿,才被相爷送走的。”

 这些芙蓉当然也听说过,只是她没想到公孙神真这么无情,可以无视她的花容月貌,粉碎自己进入相府的美梦。对她来说,就算只是一个小妾,也好过从前那种倚门卖笑让人轻的生活。

 “我说妹子,你就看开点,相爷就算没有把你留下来,也会送你一笔银子,足够让你下半辈子不愁吃穿的。”

 芙蓉一听,哭得更伤心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咯咯轻笑声。

 “柔儿,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没看见长辈正在说话吗?”望见站在门外的女儿,贾氏虽是轻斥,却充满了宠溺之情。

 公孙柔是贾氏嫁入相府多年才生下的,因此,虽然是女儿,但对于她唯一的孩子,她可是真心疼爱。

 公孙柔拉起紫衫裙,一脚跳了进门,头上系的紫丝带随之飘扬,她的脸蛋娟秀,双眸好似一潭泓水,清幽幽地,闪着慧黠的光芒,像是随时会进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很难不让人注意。

 她笑嘻嘻地说:“我刚回府就听说六姨生了,不知道小娃儿现在在哪儿?柔儿可以去看看吗?”

 以为她是故意奚落自己,芙蓉下意识反击道:“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七小姐是想看芙蓉的笑话吗?”

 公孙柔根本没注意房里除了娘亲外还有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一冲,她莫名其妙地眨着眼,眸子一转,这才瞧见墙角边满脸悲戚的芙蓉。

 “咦?你是六姨吗?”公孙柔不是很确定,她只在芙蓉刚进相府时,跟着去瞧过热闹,之后再看到芙蓉,总见她满面春风地着个肚子,哪像此刻哭得这么伤心、憔悴,一点也不像外面所赞誉的“玉面芙蓉”

 公孙柔这话听在芙蓉耳中,却像是讥讽。“就算是明就要被送出门,我现在也还是相爷的小妾、你货真价实的六姨,这有什么好疑惑的?!”

 公孙柔一怔,出尴尬的笑,“真是对不住,六姨,就当柔儿有眼不识真人,别和我一般见识好吗?不过,六姨为什么说明天就要被送出门?”

 “小孩子管这么多做啥!用晚膳时间到了,你赶紧去吧!”贾氏忙抢话,然后对芙蓉挥手使个眼色,低声说:“小孩子不懂事,这些你就别和她说了吧。”语毕,她转头叫唤专门伺侯公孙柔的婢女小青,以为她在内外侯着。“小青、小青。”

 公孙柔脸微红,嘟嚷地说:“小青还在柔儿房里呢。”

 “为什么?”贾氏瞪大了眼,但没片刻就立即醒悟。“是不是娘要你晚膳后的绣花,你又要小青代劳捉刀,然后自己溜上街玩?”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转着。

 公孙柔一脸爱娇,耍赖地腻向娘亲身上说:“谁让小青的手艺是全府中——不,是全长安城最好的呢。要给娘看的,自然就要拿最好的嘛!如果是我绣的,只怕娘一看,会三天三夜吃不下饭,因为实在是绣得太差了,您说是吗?娘。”

 贾氏斜睨她。“你这丫头,老是这样,要你绣花,就拉小青;要你弹琴,就叫香荷,也不晓得她们着了你什么道,甘愿为你做这些事,幸好你爹向来不管你这丫头的事,否则就算有十个柔儿都不够他罚。”

 公孙柔将头靠在娘亲肩上,笑嘻嘻地。“我只要有娘就够了嘛!”

 “怎么这么说话呢。”贾氏轻诉,服中却有着掩不住的笑意。如果不是有这个宝贝女儿,她真不知道自己在这相府中还有什么生活的趣味。“好了,赶紧去用晚膳吧!”

 “可是,那六姨——”公孙柔转头看向一旁默默垂泪的芙蓉。其实,关于爹娶妾只为生男之事,她多少也知道,看来,旁人之说果真不假,六姨真会因此被休。想到这儿,心中不为六姨抱屈。

 贾氏瞅向芙蓉,也暗叹了口气,吩咐一旁的奴婢好生照料芙蓉回房休息后,便拉着女儿的手,缓步踱向门口。

 “我们走吧!晚了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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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公孙柔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匆匆套上衣裳后,她小心翼翼地踏出房间,正想快步离去,却被贾氏的随身侍女月娘给拦了下来。

 “我说小姐,你打算到哪里去呢?”她就站在公孙柔闭合前的庭院中,显然是有备而来。

 公孙柔吓了一跳,但立即挤出最灿烂的笑,装作若无其事,盯着庭院中盛开的花朵说:“月姨,你起得真早呢,难道是和我一样,喜欢欣赏早上沾着晨的花吗?”

 月娘虽是奴婢,但因为她是贾氏嫁到公孙神时,从娘家带过来的随身侍女,加上公孙柔在襁褓中有泰半的时间都是她在照顾,所以私底下,公孙柔总称呼她一声月姨。

 “是吗?小姐是为了观赏早上沾着晨的花吗?”

 公孙柔偷偷瞧着她。“不然月姨以为呢?”

 月娘的双眼毫不放松地盯着她。“打从小姐还在夫人的肚子里时,奴婢就一直看着你长大,所以小姐,奴婢劝你还是打消主意吧!现下时刻还早,奴婢伺候你回房继续休息。”

 公孙柔心中一惊,“可是…可是月姨不是应该回去服侍娘的吗?娘也该是时候起了,不是吗?”难道月姨真知道她想做什么?

 “不,夫人吩咐过了,这几天让奴婢跟在你身边,好生照料小姐就成了。”月娘笑得很诡语,至少看在公孙柔眼中,她是这么认为的。

 “什么?!这怎么可以!”她不假思索,话就这么冲口而出。

 “唉,小姐也可算是奴婢带大的,奴婢还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奴婢背着你到处去,难道奴婢老了,小姐就嫌弃奴婢了吗?”月娘故作一脸沮丧,并深深叹了口气。

 公孙柔忙挥手,“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

 月娘低下头,摸着脸上一道道皱纹说:“奴婢知道自己老了,也难怪小姐会嫌弃,讨厌奴婢跟在身边。”

 “柔儿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呢!只是、只是…”她愈急就愈说不出话来,直到瞧见月娘边藏不住的笑意,这才醒悟过来。“月姨,原来你是骗人的!”

 “小姐可千万别怪奴婢,奴婢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小姐好啊。”月娘依然掩不住地笑。

 “我知道,只是…”公孙柔鼓着脸,满是不甘心地瞅了她一眼。“月姨,我当然知道你对柔儿的好,可是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也知道做什么对我是最好的。”

 月娘突然说:“但眼下去六姨夫人那儿就是不好。”

 “嗄?!我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月姨。”她在心中叹息。

 月娘摇摇头。“不足瞒不过奴婢,应该说是瞒不过夫人才对。”

 “可我只是想去看看小娃儿而已,会有什么不安吗?她可是我妹妹耶。”

 “小姐应该知道事情没有这么单纯。”

 “是很单纯啊!姐姐去看妹妹,这有什么不单纯?”她仍在装糊涂。

 “是吗?”月娘牢牢盯着她。“小姐刚刚不是才说过,什么事都瞒不过奴婢的不是吗?”

 公孙柔看着她,撒娇地唤:“月姨——”

 月娘还是很坚持,摇摇头。

 她索豁了出去,将心里的不满一古脑儿全吐了出来,“我真搞不懂爹为什么要这么做,而府里却没有人站出来说话!如果没有人敢说,难道我就不能去吗?我可是爹的女儿,我就不信爹会拿柔儿怎么办;推出去斩了吗?就算真是如此,那么我也要在临死前畅所言,告诉爹这样是不对的,怎么可以为了生子的事赶姨娘,她们出门,这样对她们根本不公平,这是不对的。”

 “小姐…”月娘幽幽一叹,不知道该怎么说。

 公孙柔突然握住她的手说:“月姨,很多话我都不敢对娘说,因为娘总说爹才是对的,可是月姨,你自小带柔儿长大,就像柔儿的另一个娘一样,相信你会支持柔儿的,是不是?”

 月娘仍是摇头。就算知道小姐说得没错,她又怎么能跟着瞎起哄呢?

 这可是会害了小姐哪!

 公孙柔跺了下脚,咬着说!“我不管了啦!柔儿再也忍耐不住了。我一定要去劝爹啦!”

 这回换月娘紧紧拉住鲍孙柔,紧张地说:“小姐,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做,就算你真的不在乎,难道你要眼睁睁看月娘和小青、香荷被相爷赶出去吗?”

 “赶出去?为什么?”她顿住脚步。

 月娘很清楚。公孙柔子虽直,行事冲动,却是个好主子,很为她们这些下人着想。

 她看似无限哀怨和伤心地说:“算了,小姐如果真想看奴婢们被相爷处罚,甚至赶出府中,那奴婢们又有什么话说呢?”

 “怎么会呢,这是我说的话、做的事,怎么会和你们有关呢?”

 “怎么会无关?小姐是可是相爷的千金,说错话,最多不过是让相爷骂个几句就算,可奴婢们呢?夫人吩咐月娘要照顾小姐。而小青和香荷是小姐的随身婢女,如今失了职,难道我们逃得了责罚吗?”其实,她说的也未必有错,以公孙神严峻的处事态度,确实。有可能这么做。

 “不会吧…”公孙柔犹豫了。

 月娘一看这方法有效,故意挤下几滴眼泪说:“算了,小姐若执意如此,那么就请吧!月娘这就回去收拾包袱,顺便知会小青和香荷她们。”

 “月姨!”公孙柔脚一跺,樱抿起,“难道生为女子就这么可悲、这么让人轻吗?终生伺候一个男人,就为了帮他生得一个男娃,如果不行,就像被打落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如果真是这样,我宁愿一生一世都不嫁人!”

 月娘叹息。“小姐又说孩子气的话了,你怎么可能终生不嫁呢?”

 “那为何月姨就可以?”

 “那不同的,小姐是堂堂相府千金,而奴婢只是一名小小奴婢,只要能伺候好夫人,看小姐嫁得如意郎君,那奴婢此生愿已足矣。”

 公孙柔凄然道:“如意郎君?难道嫁了如意郎君就可以了吗?我就会快乐?”

 月娘黯然。“小姐,这是生为女子的宿命,不管你愿不愿意,只要嫁人,就定要背负生子、传宗接代的重责大任。”

 公孙柔落寞地垂眼。“又不能不嫁,又不能不生干,那——女子活在这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月娘又叹了口气,无限爱怜地注视着她。“这世间的女子可没有一个像小姐想得这般多,所以月娘不懂,为什么小姐的脑袋偏和其他女子不同?”

 公孙柔瞅她一眼,突然笑出来。“是啊!我也不懂,柔儿明明是月姨一手带大的,可月姨偏偏坚持要叫我小姐,难道月姨的脑袋也和柔儿的不同?”

 “这不是不同,而是奴婢不能僭越。”月娘也被她惹笑了。

 “才不是呢!”公孙柔突然拉起萝裙,跳上庭院里的大石,着晨曦,出如阳光般灿烂的笑颜。

 “我虽然还不是很清楚。可我格信这一切定是可以改变的,绝非像月姨或娘所说的,是宿命、是冥冥中所注定。”她的双眸就像映照在湖水上的光点。闪耀着闪闪动人的光芒。

 在这刻,连从小看着她长大约月娘都疑惑了,仿佛站在眼前的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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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东郊有座“白龙寺”,建筑宏伟庄严,香火鼎盛,贾氏常到此处求神拜佛。这天,公孙柔要求同行,却在贾氏进入正殿时,趁着人多偷偷走开。

 她顺着寺旁植满树木的小道左拐右绕,来到一处广阔的空地,瞧见一棵盘错节、要合数人之力才能环抱的大树,不仰头眯眼瞧着从枝桠透出的点点阳光。

 半晌,她似乎瞧见了一个鸟窝,雏乌探出头吱吱吱地叫着。她好奇心起,见四下无人,想也不想便揽起萝裙,打量了下,便伸手往上爬。

 好不容易爬到树上,果然见到枝妍上的鸟窝,可因为还有段距离,她只好先停下来口气,就在这时,底下由远而近传来说话的声音——

 “段兄真的打算这么做?”

 “嗯,中土这儿实在有太多地方教人不习惯。”

 “可是,他会怎么想?”

 “怎么想?”

 被称为段兄的人似乎笑得很开怀,在仰头的瞬间上公孙柔闪闪生辉的双眸,他显然没想到竟会有个娇滴滴的女子爬到树上,浓密的双眉因而扬起。

 公孙柔更是大惊,没料到会有人发现她,-个不稳,手一滑,整个身体往下坠,虽然及时抓住树干,模样却滑稽得很,双手双脚倒攀在树上。

 段钰天忍不住大笑,而和他对话的僧人则是惊得睁大眼。

 “这是什么?”

 “师父还看不出来吗?想不到才几年没来,长安城的母猴子竟这么调皮,连你们‘白龙寺’都敢跑进来。”段钰天柙采飞扬地笑着。公孙柔红着脸争辩,“我才不是母猴子!”

 “不是母猴子,做什么跑到树上?”他存心逗弄她。

 一直以为长安女子大都娴静柔雅,即使近来在胡风的影响下,民风较为开放,女子上街大多仍垂眉低苜,深怕一个不小心便沦为他人嚼舌、这是非的对象。可眼前的女子,瞧那细致的脸容,莹白纤细的柔荑,该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但她灵动的眼中却闪着一抹倔强,抿起的樱更毫不遮掩地透出对他的讪笑感到不满。嗯,他喜欢。

 看多了所谓端庄娴静的温婉女子,要不就是扩豪迈不亚于男子的大漠姑娘,段钰天不对眼前这位容貌娇美却一脸倔的女子留下深刻的印象。“要你管!”公孙柔偷眼望向底下,心中不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爬这么高。

 她的手脚愈来愈撑不住往下坠的身体,不断地滑动,眼看随时都会摔落数人高的地面。天哪!她文往下看了一眼。如果掉下去一定很痛,偏偏她又没有力气再攀爬上去。

 “需不需要帮忙?”段钰天虽然这么说,可是语气却充满了幸灾乐祸,至少在公孙柔听来是如此。

 她闭着眼,从齿中济出两个字,“不要。”

 “呵呵呵。”他笑得很开心。

 公孙柔一气,忍不住大叫:“你走开啦!讨厌!”

 没想到她这么一叫,力气再不能集中,手脚撑不住身体,整个人迅速往下坠落。“啊——”她大声惊呼,心想这次恐怕是非死即伤,却意外跌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悄悄地,她紧闭的眼打开了一只,一看,竟然是那个嘲笑她是母猴子的男人!

 近看之下,身穿白抱的他看起来愈形飘逸俊朗,是那种在人群中依然掩不住满身光华的男人,但是,那又如何?尤其,瞧见他眼中闪过某种狡黠的神色时,公孙柔心中更气了。

 她瞬间杏眼大睁,狠狠地瞪着他。

 她多变的神情看在段钰天眼中,不又莞尔一笑。印象中,所有女子——不管来自哪里、不管本如何,只要对上他的目光,几乎毫不例外地都会含羞带怯地低下头,但她却可以毫不畏惧地回视他迫人的目光。

 “咦?你不是公孙姑娘吗?”一旁的僧人认出她来。

 “师父知道她?”段钰天挑眉。

 “这是自然,她是宰相公孙神的千金,公孙——”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公孙柔打断。她赌气说道:“不要告诉他,谁让他竟敢说我公孙柔是母猴子!”

 “公孙柔?”段钰天忍不住又是大笑。她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公孙柔微怔,也醒悟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天哪!我怎么这么笨呢!”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竟漏了身分。

 “哼!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她别开俏脸,却硬生生撞上段钰天结实的膛,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他怀中,顿时红了脸叫道:“还不放开我!”段钰天一笑,轻轻将她放于地面。

 脚一落地,公孙柔抬眼看去,这才赫然惊觉这抱住她的男人身材有多么俊伟,不过,她已无心想这么多,只想赶紧逃离。

 于是,她转身就跑。

 段钰天故意说:“母猴子不谢谢我?”

 公孙柔没有回头,脚步略顿,不悦地扬声道!“再说一次,我不是母猴子,不过,还是——谢谢!”她可是恩怨分明,虽然讨厌他,但对方毕竟救了她,再怎么样也得说声谢谢,如此也算一撇两清,将来和他再没任何瓜葛。

 段钰天边逸出一抹令人玩昧的笑,缓缓地说:“我发现,长安还有值得我留下的地方。”

 僧人愣住,看着他,又瞧瞧公孙柔离去的背影,霎时,他似乎顿悟了什么,也跟着笑了。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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