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舟夜话》开场白(十七)
朋友家的书桌上堆满了花花绿绿、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玻璃瓶子，里面装着颜色各异、容量不等，当然气味也千差万别的香水。对于香水，我向来是个外行，却极有兴致去接近它们。在我看来，每一种不同颜色的
体中都藏着一个世界，它们用不同的香味告诉我们它们的存在。正如当年湖南文广《夜
温柔》的柴静喜欢说的“一朵花中看世界，一粒沙中见天堂”，想必这些花花绿绿的体也有生命吧！我小心翼翼打开一瓶精致小巧的CD系列的“毒药”，这种名叫“黑毒”的香水和所有香水一样，能在不同人的身体上散发出不同的味道。当香水和人的体香中和之后，散发出来的并不是香水本身的味道，而只有中和后的味道才具有神奇的魔力。
我仔细端详这褐色的
体，实在觉得普通，但因其浓烈的香味而身价不菲。“毒药”这名字也实在取得够狠，像一面旗帜提醒着渴望亲近它的人气味的杀伤力以及由此带来的后遗症。这种杀伤力来源于气味能最大限度地储存记忆。
记得小时侯，家住中学大院，喜欢去一个英文教师家玩。她是一个十分喜欢小孩子的单身女子，也是那时全校最最漂亮的女教师，能歌善舞，极具爱心，在学校里十分惹眼。她的小屋里总能闻到檀香的味道，能把人带得很高很远。后来长大了，搬离了那个院子。她也因心脏病离开学校回成都老家疗养去了，此后很少有她的消息。
十年后，自己读中学，偶然的，一个早自习，单身的英文老师叫住我，让我去他宿舍帮他拿一样急需的东西。如今早已忘记到底拿的什么，但清晰的记得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就闻到了久违的和小时侯那个女教师家里一模一样的檀香。十年前的情景突然在眼前鲜活起来，楞了半晌才急急地抓起桌上的东西飞奔回教室。
还有一次，夏天，在深圳。略显拥挤的公
车上，车行一半，突然嗅到邻座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香味，正是我十分熟悉的叫不上名字的香味。三年前，也是这种香味，因为一个人而弥漫了我的整个夏天。一直到分手都忘记了去问他身上香水的名字。原来以为这种慑人魂魄的味道会弥漫一生，却在分手后永远失去了追问的机会。突然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路人身上闻到，一时局促。想多嗅哪怕一秒钟的时候，车却到站了。还是不知道那香水的名字。从此领悟气味的杀伤力。这种杀伤力不因时间改变，却可以在和它遭遇的瞬间感受到它威力无穷。
有的时候，爱上一个人，其实是爱上他身上独一无二的气味。我们在茫茫人海中追寻的其实也是一种能和我们息息相通、身心俱融的气味。爱情是有气味的。
我拿起朋友桌上的香奈尔19#，橙黄
的体在手中翻来覆去，猜想着它对于拥有高品质生活的人的魔力。在没有任何感情发生的时候，它只是一件明码实价的商品，彰显一种生活品质，标榜一种生活态度。而当它和情感中和在一起的时候，它就有了生命，也因此有拥有了记忆。时间能冲淡一切，惟有气味永远不会失忆。
2003年2月13
m.IＧexＳ.Ｃ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