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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深冬的夜,北风呼啸。在寒风吹拂下的夜空,格外清朗干净,不惹丝毫纤尘。天幕中无数颗闪烁的星,织成令人目眩的银河。

 “多美的夜空啊!”

 说话的是从钦天监衙署走出的一位绝美男子。他慵懒地伸展臂膀,仰头看天,浑身上下透着与这座紫城肃穆凝重相悖的闲散气韵。

 他是钦天监的生,上自当今天子,下至群臣百官,凡是想择、驱、降妖、占星、相宅、相墓、卜梦,都会找上他,甚至有时,他还得肩负修筑皇陵的重任。

 他闲散漫步着,可惜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晏大人,我家郡爷等你好些时了。”一位侍卫见到他,连忙打揖。

 柔的凤眸一挑,他挥挥手,“你请回吧,本官今要去吏部听差。”他顺口扯了个谎。

 “晏大人,可不可以通融一下?”侍卫机灵,从怀里掏出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到他手里。

 掂了掂那颗珍珠的重量,晏笑道:“今还是不成!请你家郡爷明午时在府中静候,本官一定如约而至。”自师父仙逝之后,他便是大清首屈一指的生,求他的人,自是络绎不绝。

 “多谢大人。”侍卫叩谢。

 摆摆手,晏揣好珍珠,走向正门外街上的户部衙署。一踏进,就见官员们面色紧张地穿梭忙碌。

 “晏大人来了,难道是为皇陵修缮而来?里边请。”一位小厮注意到他,热络地替他领路。“贝勒爷在西厢。”两年来,因为修筑皇陵的关系,钦天监与户部互相有所往来,晏忽然登门,小厮也见怪不怪。

 “怎么?今贝勒爷又给你们排头吃?瞧这户部里,每个人脸色都那么差!”

 “晏大人也知道,最近科尔沁草原不太平静,皇上连夜急召贝勒爷入宫商议要事,主子都这样辛苦,底下人岂能不尽心尽力。”

 “嘿,你家贝勒爷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呢!本官真是好生羡慕。”他故作不满地哼道,目光已越过月门看见西厢内身罩蓝袍、神情冷峻的男子。他一边笑言,一边加快步伐。

 “贝勒爷,下官给你请安。”晏戏谑地笑着,欠身行礼。

 “李福,”低沉浑厚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你去把八旗俸饷账册拿来。”隆磬看也不看晏一眼,继续在书案前忙碌。

 见李福衔命躬身出去,晏一脸委屈道:“看在下官费心给贝勒爷挑了个不会被你强硬命格所影响的福晋,请贝勒爷赏下官一口茶喝吧。”

 隆磬依然头也不抬,专心整理着手上的账册,对这个有事没事就来巴结的生,他丝毫没有搭理他的兴趣。

 晏心里叫苦不迭,凤眸不经意扫见隆磬的侧脸,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他的俊俏与隆磬一比,少了一份傲然的男子气概,五官也不若他生得那样深邃立体,光是那个鼻,就让他眼红一辈子。

 生得如此一表人材已是得天独厚,这隆磬还出生在肃亲王府,从小钟鸣鼎食,顶着爱新觉罗的姓氏,未到而立之年,便统领户部,管理着朝廷的钱粮、田地、户籍、赋税,深得皇上的信任。

 唉!可惜人无完美,这几年,隆磬娶进门的福晋全部早逝,搞得肃亲王府常有丧事要办。

 “贝勒爷,屈指一算,你已成亲三个月有余了。”晏喜孜孜地提醒,别具深意。

 一提到“成亲”两个字,隆磬倏地停下手中的笔,阴沉沉地斜睨他。

 “贝勒爷,下官知道你有怨在心,怪下官挑了个家道中落的六品格格给你,可是,寿雅格格真的是最适合的人选。”

 即使隆磬的脸冷得像冰块,晏仍是一脸讨好的笑。

 “太皇太后年岁已高,也是担心你这个曾孙,无人照顾,一辈子都背负着克的名声!贝勒爷能忍,可太皇太后怎能放心?这才下了道懿旨,催下官替你选蚌命硬的女子婚配。

 “说句往脸上贴金的,下官也是当你是朋友,才不辞辛苦,在众多八字里,挑中寿雅格格,这件事,若是放到其它贝勒身上,下官就是脑袋不保,也不会应承下来!”说来说去,替他选,他可是劳苦功高。

 听到这里,隆磬紧皱的眉头拧得更紧。十七岁至今,他娶过四房福晋,而前三个女子,无一例外地早早离世。

 自从第三任福晋也就是英薇的娘过世,他便决定不再成婚,哪怕必须孤独地过一生。对于早逝的子,他有愧疚。

 “你的废话说完了吗?”隆磬摆明要赶他走。

 “不说贝勒爷的婚事,说说别的,前下官在慈宁宫候旨时,碰到肃亲王福晋富察氏,这些时她到宫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隆磬乃侧福晋所出,但他出类拔萃的能力,颇受皇上的赏识,几年前便得了贝勒封号,富察氏的儿子隆达、隆璜至今连个贝子都没混上,皇城上下都在猜想,非嫡子的隆磬极有可能承袭爵位,成为下一任肃亲王,致使肃亲王府内的气氛渐微妙。

 “趁着肃亲王领兵在外,老福晋借助富察氏在朝堂上的势力踢走强劲对手,这也是不无可能。贝勒爷,国事纷杂,若肃亲王之位世袭给无能之辈,皇上也不乐见呀!”晏毫不避讳,将富察氏的野心披

 隆磬眼角一跳。难道说…传闻是真的?皇上有意让他做下一代铁帽子王?还是晏在试探什么?在错纵复杂的朝廷,他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的功力,虽心有震动,但对于晏一番掏心掏肺的话,显得十分宁定。

 “这里是户部,常见生进出,众臣会以为我大清有两个钦天监,除了公事之外,晏大人还是少来为好。”他知道晏想借机巴结他,可他性格孤冷,不喜友,更不喜结营私。

 “贝勒爷,请别这么说,你我的衙署都在这棋盘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来喝喝酒下下棋,也好有个伴嘛。”隆磬权势滔天,有利于他升官发财,即使踏到铁板,他也要厚着脸溜须拍马,下足功夫。

 “本贝勒没空喝酒下棋。”隆磬冷淡地哼了声,“李福!”

 匆忙抱着帐簿跑来的李福应道:“小的在。”

 “送晏大人出去。”

 “贝勒爷,下官…啊!对对,下官这里有颗上等珍珠,特地拿来给贝勒爷缀在朝珠上,只有这样大的珍珠才衬得上英武非凡的隆磬贝勒。”晏漂亮的五官堆满笑意。

 “李福,把珍珠收下,明给钦天监送份文书过去,就说晏大人捐出稀世珍珠一颗,为前线将士筹备粮草,其忧国忧民之心月可鉴,应受嘉奖。”瞄了眼价值不菲的珍珠,隆磬不慌不忙地吩咐。

 “不,这珍珠下官是…李福你放手。”晏手上的珍珠来不及收回就被李福抢走了。

 “主子,小的这就把珍珠收入国库。”

 哭无泪啊。正当晏还想说什么时,一名小吏跑进来禀报。

 “贝勒爷,海总管求见。”

 “让他进来。”

 几个大步来到主子面前,脸色沉黑的海总管神色凝重地施礼,然后附在隆磬的耳边嘀咕了两句。

 众人不由得收紧呼吸,一头雾水。

 等海总管说完,隆磬命李福备轿,直奔御河东岸的肃亲王府而去。

 “出事了。”看着空的手掌,晏轻轻地喃道。

 而且,事情想必比他能猜到的还要严重。

 着刺骨的冷风,隆磬大步流星地跨过府门、银安殿,最后停在荒凉的西院之前。

 西院,他曾经娶过四位子的地方,如果可以,他宁愿看着它荒芜下去,直到雕梁画栋变成一抔尘土,与往事一起埋藏。

 几乎等于废弃的西院,主屋年久失修,朱漆斑剥,画都变得模模糊糊,窗框也有好几块不见了。

 压抑住心底的郁结,他放眼望了望,今的西院不同于往日的寂静,前庭站满垂首而立的奴仆,主屋大厅灯火摇曳。

 踩着朝靴,他重振精神,制住即将入屋禀报的小厮,一靠近,就听到老福晋富察氏带着恶意的嘲弄,“放眼偌大的皇城,寿雅妳可是第一位抛夫弃子的福晋,厉害、厉害,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啊!哈哈。”

 屋里顿时传来尖酸的笑声。

 “这深更半夜,躲躲藏藏,除了私奔,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寿雅,妳不说,难道别人就猜不出来吗?别把额娘当傻子。”隆磬的大嫂跟着发难。她言之凿凿,咬牙切齿。

 “额娘,这女人可真够大胆的,瞧她的模样,都这个时候了,还一脸无辜,一点悔悟之心都没有。她这是想糊弄妳呢,额娘,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她,否则,肃亲王府的颜面都被她给丢光了。”娇滴滴的女声,一听便知是隆达的侧室。为了讨婆婆的心,卖力的搧风点火。

 “外传她水性杨花,待字闺中时就不安分,招惹了不少八旗子弟。啧啧,真是无风不起、事出必有因,我可算是开了眼界。”隆璜的女人也加入围剿行列。

 “她配隆磬,可真是天造地设,一个克一个**。”一群女眷气焰嚣张。

 隆磬咬牙,抑制中的怨怒。屋里的女人虽然指责的是寿雅,可句句都是针对他!

 如此不堪的讥笑令人愤怒,但他用力一握拳,下情绪,不让自己了方寸。

 “额娘,我回来了。”他人未至声先到,嗓子低沉而沙哑。

 女眷们止住笑声,富察氏顿了顿,拔尖嗓子怪气的回道:“你在户部生了,长年也不见你待在府里,你把这肃亲王府当成什么?将你阿玛和我置于何地?你也知道额娘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两腿一伸撒手人寰了。”

 盎察氏一出口便是责难,对这个庶子,她满心的怨怒。隆磬出类拔萃,得她亲生儿子毫无出头之,她早就想怒他,所以明知她们方才恶毒愤的话语可能已被他听见,她也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最好他当面顶撞她,到时再责骂他不孝狂妄,她便能告到太皇太后面前。

 可惜她又再一次失望了。

 隆磬根本不将富察氏的话听进耳里,幽深如井的眸子波澜不兴地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状况,一堆嘴碎的女人在里面,他根本不想踏进去。

 此刻身体臃肿的富察氏撇着嘴,有一搭没一搭地着水烟,其它女眷围着她坐成扇形,而在中央,一身漉漉的寿雅背对他半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给我说清楚,妳今夜不归宿,急于出京,是想跟谁走?说啊?”富察氏吐出一口呛人的烟,毫不顾忌庶子在场,厉声问。

 嘴巴闭得紧紧的寿雅,没力气理会恶狠狠的富察氏,偏着头,仔细看着女眷们身上的满服,接着出困惑的神情。

 她觉得冷,才泡过冰水的身子麻木而沉重,只是转身她都觉得费力,加上周遭的古朴光景,又使她恍如在梦中。尤其是那一圈围着自己的女眷活像是一出戏,而她是个看戏人,面对恶行恶状,她几乎没什么真实感,因此即使觉得刚才的那道男声醇厚好听,她也没有转头去看。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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