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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女儿心
挽月拧着两道眉毛,缓缓落坐到沈辰刚坐过的地方,细细回想他的一举一动。

 越想越迷糊。

 早知道他今晚要过来斗智斗勇,就不喝酒了。

 此时脑袋还是一团浆糊,他这般云里雾里地摆下**大阵,招都不知向着哪个方向接。

 不得不说,水房中他那一脸痴演得真是到位极了!后边的嫌恶眼神更是入木三分。何必呢?都下了血本,连三大奇毒之一百消香都用上了,还巴心巴肝地演个什么劲儿!

 她摸着脸幽幽叹了口气,也没那么丑吧?毕竟底子是好的。

 映花盯着沈辰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好一会,才返身进屋劝挽月:“姑娘这般和姑爷置气,又有什么益处?”

 挽月太阳,纳闷道:“怎么就成了我和他置气?”

 映花耸着鼻子嗅了嗅,说:“这么大酒味,姑爷生气也是应该的,他也是担心你的身子呢。”

 挽月气得一乐:“担心我?嫌弃我才对。”

 “这便是我说姑娘置气的缘故——姑娘为何不肯让姑爷见一见真容?”映花沉下脸来。

 挽月听她声音是当真恼了,抬起头,见这丫鬟眼眶隐隐泛红,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

 “我这是在醉梦中么?这张脸你们都看了十余年,还没有习惯?怎么一见着沈辰,就念叨起我另一张脸,还怪起我来了?”她用掌敲了敲脑门,“以事人,衰而爱弛。我的良人,一定不是贪图我的容,而是真正心疼我这个人,这道魂儿。”

 映花大惊失,赶紧上来掩了她的口:“姑娘醉了,可别再讲疯话。姑娘的良人不就是姑爷?”

 “他呀——”挽月嗤笑,“能被我这张平常的脸吓走,他?良人?”

 “姑娘错了。”映花正道:“婢子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却知道买菜时,总要挑那些皮相好的。也许歪瓜裂枣味道更好,但谁会故意挑它们?如果没有好的,甚至甘愿就不买了。”

 挽月伸出一食指戳向她的脑门,笑骂:“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小蹄子,拐弯儿骂我歪瓜裂枣!”

 “姑娘…”映花脸颊微红,“姑爷是人中翘楚,想要合心合意的佳人为偶,又有什么错呢?姑娘若是被指给马麻子、孙癞头之,只怕也是意难平。”

 “这么说倒也没错…”

 见挽月松动,映花喜道:“可不是呢,姑娘用容先笼住姑爷的心,日子久了也就恩深情重了。”

 挽月摇摇头,“你不懂他。旁的人,相处久了自然有感情,他不一样,他没有心的。第一天他能害我,十年二十年后他照样能害我。”想到前世种种,挽月语气微冷。

 “姑娘这是钻了牛角尖!姑娘今第一次见到姑爷,怎么就知道他为人了?姑爷若不是清风霁月的人儿,怎么会作得出那样的文章?都说那唱破阵子的公子如何如何,可没有姑爷作的词,他又能唱出朵花来?”

 见她一脸忿然,挽月头更痛了三分:“你忘记我昨儿才中了毒?”

 “怎么就一定是姑爷呢?我看定是那个苏姨娘!”映花梗了脖子。

 “哦…”挽月叹息,当即明白这小丫头心动了。

 映花自己反倒还没觉察出这样的心思来,她只是觉得姑爷是个好的,姑娘那些怨忿好没道理。

 挽月怔了一会,心知怨不得映花。读到那些诗词,难免对作者生出些遐想,再见着玉树临风的真身,动一动心也是人之常情。自己虽然知道高书远不是好人,但个中内情却没办法对旁人说。若是和她说起前世的沈辰是个恶人,她一定会认为自己为了抹黑沈辰,连怪力神都编排出来了。

 这初生的朦胧女儿之心最忌弹,不理会它,早晚也就淡了。若是想用外力拗断了这念头,它反弹起来倒会愈演愈烈,最终不可收拾。明白这个道理的挽月便顺着映花的意思,不再说沈辰的不是。

 以为说服了挽月,映花心中喜洋洋地,着挽月答应了等到姑爷来接人时,就让他见着真颜。

 挽月只点着头,随她去。心中暗笑,等沈辰来接?猴年马月的事,说不定早把这死妮子许了人!

 话说沈辰回到书房,见苏姨娘的大丫鬟香兰还跪在那儿,想想方才跑去碧玉斋的行径,心中又觉着对不住苏姨娘,于是将那香兰打横抱起,向着柳荷苑去了。

 这香兰早已悄悄爬过沈辰的,当时骗沈辰说是姨娘让她来侍候的,其实敢哪让苏小可知道?这一抱,眼见要穿帮,急得一路捶打他的口,粉面涨得通红。

 到了院外,好容易劝说沈辰将她放了下来,正在整理衣襟,面上突然重重挨了苏姨娘一记耳光。也不知她从哪儿窜了出来。

 苏姨娘杀猪般地哭嚎起来:“你个挨千刀的货,没脸没皮的下胚!让你去请少爷你往他身上钻作什么?!一个时辰你都作了什么啊!你个生脏疮的烂人…我掐死你我也不活了!”

 说着,当真跳上去两个手死死扼住香兰脖颈。一边掐着,一边摇着,嘴里又哭又骂。

 沈辰被吵得两耳嗡嗡作响,眼前晃动着苏姨娘狰狞的面孔,失了一会神,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一个劲儿揪他的衣袖,低头一看,是香兰的手,顺着那手往上看去,见她脸皮紫涨,一双眼睛向外凸,张大了嘴巴像一条濒死的鱼。

 他来不及多想,使蛮力扯开了苏姨娘。

 苏姨娘不依不饶,哭叫着扑过来在他身上挠,嘴里还喊着:“你为一个婢打我!你为一个婢打我!”

 沈辰头脑一热,心想既然你赖我打你,我不打你还对不起你了!干脆一掌推开她,又顺手甩了她两记耳光,犹是不解气,指着她鼻尖骂道:“婢?明天便抬举她做姨娘,将你卖回窑子去!我倒要看看谁是婢!”

 苏姨娘捂着火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望着沈辰,身子筛糠似地颤抖起来。一半是装的,一半是吓的。她知道自己闹过头,他真恼了,赶紧闭了嘴不敢再放肆,回忆着当初妈妈教导的对付男人的路数,颤着睫哀哀地看着他,一串接一串掉下眼泪来。

 果然沈辰面色缓和了一些,声音也低下来:“你回去歇着。”

 她柔柔“嗯”了一声,一步三回眸进了院子。

 沈辰心气稍顺,偏生香兰不知好歹凑了上来:“少爷!咳!您说话可要算数!咳咳!明儿我就是正经姨娘了对吗?”

 他深深了几口气,才耐下子冷声道:“你也回去歇着。”

 这夜他歇在书房,倒是想透了一件事。苏姨娘虽然子不像秋白,但也是可心招人疼,近来为何看她百般不顺眼了?她闹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倒是自己因为赐婚的事情有些迁怒她。

 宫里人向沈相透过风声,说是赐婚与公主有关联。那便是坊间传言不假,公主确实相中了他,偏偏他抬了个女伎回来做妾,这才故意整他。于是每每想到不得不娶秦挽月那个丑货,下意识里就暗暗恼了苏小可一分。只是这心思过于隐秘,今夜一番闹腾才让他茅顿开。

 想透了这一层,心中更加觉得对不住苏姨娘,想起她的万般温柔缱绻,心头仿佛被春风一阵阵拂着,酥酥。也不知道她今受了这般委屈,会不会哭上一整夜?那个香兰得了势,不知会不会欺侮她?香兰…哪里比得苏小可?不过是顺水推舟的水情缘罢了!

 这样想着,有些坐不住。原想起身去看看苏小可,走到了院外,又觉得让她冷一冷也是好的,免得她以为自己服软,后更是骄纵到无法无天。

 到了次清晨,小厮念白匆匆来唤他,他以为是说秦挽月回门的事,隔着门扬声道:“由她去!不必知会我。”

 念白踟蹰了一会,嘟囔道:“爷好生无情。那棺椁该用多少银钱的呢?”

 “棺椁?什么棺椁?”沈辰推门出来,“究竟怎么回事?”

 心中漫起了阴影。

 “爷…”念白哭丧了脸:“您还不知道?苏姨娘投塘了。”

 沈辰如遭雷击。

 脑中嗡嗡地,她怎么能这样?明明好好的,自己就会去看她,给她补上这些天欠缺的柔情,她怎么能这么残忍扔下自己走了?不对,一定是香兰对她说了什么话,她受不住刺才寻了短见!一定是这样。

 香兰被拷问得没了人形,抵死不承认苏姨娘的死和她有关。她是真冤枉。苏姨娘如果好好的,沈辰说出的话也不好收回去,甘愿不甘愿也会抬举了她,至少名份上能和苏小可平起平坐。一个奴婢能有这份福气,还奢望什么呢?但苏姨娘死了,她这事必定也是黄了,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两说。只要是个不傻的,都不希望苏姨娘死吧?要是知道她要自尽,拼了命也会把她拉回来,又怎么可能去害她?

 早知道…早知道昨夜就不该半推半就,不该让他抱了这一路…可偏偏贪恋他身上昂贵的熏香气息…那气味提醒着她,女人天生就有成为人上人的资本,奴婢和主子,其实只是一步之遥…偏偏,苏姨娘用一条命,将她折在了最后一步…多大仇啊?!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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