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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水遥山远是别后
第七十三章 水遥山远是别后

 雇了一头小驴,拉了一辆小驴车,揣了几张刘歇攒下的私房银票,刘黑胖领着老娘,离开京城。走了半个月,才走出百里,来到黄河畔的界州府。

 金凤总算体认到残酷的现实,想凭一头小驴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实在是扯淡。不过她的目的地既然千年万年都屹立在远处不动,就算走的慢些,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不过永福却不是这么想的。 永福坐在驴车后面,翘着一双大脚,对前面赶车的女儿道:“黑胖啊,我们真的不回去了么?” 金凤满面红光地道:“不回去了。”

 永福怯怯地瞅瞅女儿的脸色:“隔壁的赵屠夫,前年死了娘子的,你知道吧。” “嗯,娘在信里提过。” “那赵屠夫,一直想寻个可心的人儿做续弦,你知道吧?”

 “应当的啊。老来还是该有个伴儿。” 永福幽幽地叹气:“说的是。” 母女两人相顾无言。金凤于是又忙去赶车。

 又过了一会儿,永福恼怒地拍了拍驴车的车板:“黑胖,你是真不明白娘的意思?” 金凤茫然:“娘有什么意思?” “…”永福臊红了黑脸,默默地低下头去生闷气。

 金凤心无旁骛,只道她娘不过是和她话话邻里八卦。

 “娘,别担心。等咱们去过了昆仑,就在附近找一个富庶些的地方,寻一处好街坊,定居下来。你可以不用做活,每出去和那些婆姨们闲话闲话,多好。”

 永福咬着嘴,恨不能把这不识趣的黑胖女儿咬上一口。 “原先的街坊…就好。”她微弱地反抗。

 “娘,今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什么蔡诸葛豆腐西施,咱们离他们远远的。” 永福哀伤地叹了口气。 母女二人赶着驴车,顺顺当当地进了界州府城。

 界州并不是什么繁荣州城,不过交通十分顺畅,数月前朝廷派了一位新知府到任,兢兢业业地整饬当地政事,颇见成效。母女两人在城中寻了一间小客栈住下,金凤便留了永福在房中歇息,自己拿了一张大额的银票去城中钱庄兑换。

 在集市中同卖菜的大婶问了路,金凤便径直往大婶所指的方向去了。然而那路却越走越狭窄,最后走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中来。那巷中开了一间小小的铺面,大门上头“钱庄”二字极为端正。

 金凤略犹豫了一下,便上前问道:“请问大通钱庄的银票可以在这里兑换么?”

 银柜后绕过来一个瘦高的伙计,笑容可掬地道:“大通钱庄银票天下通行,自然是可以兑的。”上下打量了金凤一番:“姑娘是外地人吧?”

 金凤点头。那人又道:“姑娘要兑多少银子?” 金凤摸摸袖中银票:“一百两。”

 伙计脸上放出光来:“一百两!姑娘稍候。”转身进内间去了,过了一会儿,便捧了一个托盘出来,托盘用红绸包着两块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两只五十两的银元宝。

 金凤愕然,她本身还未见过这么大的元宝。幼时家穷,入宫以后,身上就更没带过银子。 “这么大,怎么花的出去?”

 伙计眯着眼笑:“姑娘放心,这元宝在界州任何一家商铺都花的出去。”又打量了金凤一眼:“银票呢?” 金凤讪讪地从袖中掏出银票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这就可以了么?” 伙计却一把抢过银票来:“可以了可以了。” “不用画个押写个文书什么的?”

 伙计笑:“姑娘头回出门?兑银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一手银票,一手银子,哪里还要写什么文书?”

 金凤脸上红了一红,于是一手一个元宝,抄了便要出门。走到一半,忽然觉得那元宝的手感不对,于是在手中磕了一磕,竟是脆生生空,仿佛还有回音。

 “这元宝不对。”她皱眉。 伙计脸色一变:“怎么会不对?咱们已经两清了,其余一概不管。”

 “怎么能这样?”就算没有什么出门办事的经验,金凤也晓得这事不该这么做,思忖了一番,却又想不到该怎么处置这个情境。稍一闪神,那伙计便开始赶人,翻脸竟快过翻书:“去去去,还不走人,莫要妨碍我做生意。”

 “可…”金凤张口辩,正在这时,门口一道凉凉的声音飘了进来: “啊哟哟,真是狼狈啊狼狈。”

 金凤霍然回头,但见门口一个藏青袍子的男子摇着扇子迈进来,不是皇叔段拢月又是哪个。

 “侄媳妇,难得我们有缘在这界州城中见面,你却行匆匆。叔叔我只当你有什么急事,不料却是送上门来做冤大头这件大事。”

 金凤干笑:“侄媳妇命苦,竟撞上个做假元宝的。” 段拢月哼了一哼:“还是我那侄子的疏忽。” “他理万机,这点小事哪里管得过来。”金凤连忙道。

 段云嶂嗤笑一声:“你倒是会为他开,那怎么还要背着他离家出走?你不知道他都急成了什么样子。” 金凤摸了摸脑袋:“叔,您还是帮我把银子要回来才是正事。”

 段拢月盯着她,摇着头,口中啧啧作声。 那钱庄伙计只见这叔侄俩你一句我一句,倒像是在唠家常,心虚又有些恼怒,于是伸手去推攘金凤:“快走快走…”

 手指还未触及金凤,却被一把扇子飞快地打了回去。 段拢月微笑:“年轻人,奉劝你,别碰她,否则你的人生会非常凄惨。”

 伙计将吃痛的手缩在怀里,终于恼羞成怒,叱道:“的,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兄弟们,有扎手的上门了,出来扫地!”

 话音刚落,从后院倏地奔出两个壮汉,一个扛着一条板凳,一个舞着一扁担。 那瘦长伙计站在两个壮汉中间,笑道:“识相的就快滚!”

 金凤倒退了两步,心道段拢月这小身板,只怕连一板凳都受不住,于是扯了扯他:“叔,你快走,我垫后。” 段拢月讶然:“侄媳妇这份孝心真是难得。”

 “哪里哪里。”金凤谦虚地低头。 “只是莫小看了你叔。”段拢月徐徐展开扇子。

 半刻钟后,房中两条大汉,一瘦竹竿,一张板凳共一条扁担奄奄一息地相拥痛哭。好不容易到手的银票与不足称的银元宝通通被一黑胖及其共犯卷走。

 “叔,我从前真是小看了您了。”金凤满眼都是崇拜之地望着段拢月。 “那是。”段拢月自得地点头。

 “就凭您这一手功夫,做个大将军绰绰有余,怎么就成了个吃闲饭的呢?”金凤着实想不通。 “…”段拢月一脸阴沉,“算了,你走吧。”

 “咦?您不是来抓我回去的么?”金凤惊喜,她方才还十分忧心,如何从段拢月这样的高手眼皮底下逃脱。 没留神,头上挨了一扇子:“不要自作多情。”段拢月谆谆教诲。

 金凤默默低头。 “不过侄媳妇,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金凤往左右看了一看:“叔你能保守秘密么?” “那自然…”不能。 “我想去昆仑。” 段拢月一愣。

 “真的,我想去。” 段拢月瞧着两眼放光的小黑胖,良久,边漾开一丝笑意。他伸手,摸了摸金凤的头顶:“那么,路上小心点吧。”

 他掏出一把小弯刀,刀柄上是复杂而奇特的花纹,造型古朴而美丽。

 “当年你初入宫时,你母亲曾托我照顾你,现在想来,我并未做过什么,实在是惭愧。这一路上难免还会遇到今这样的情形,这把刀,你就拿着防身吧,也算是为叔的为你尽的最后一点心。”

 金凤接过弯刀,眼眶微润:“皇叔,母亲临终时托我给你的那把扇子,我已着人送到你府上了。” “嗯。” “皇叔还是找个老婆吧,成天游手好闲的实在也不像话。”

 “…”脸皮厚过城墙的段拢月王爷终于被怒了,而那恨人的小黑胖已一溜烟逃开。 望着自家侄媳妇的背影,段拢月出一抹少见的欣慰之

 难怪你对这个非亲生的女儿这样上心。她和当年的你,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只是你从来没有机会做成的事情,她正要去做。啊,侄媳妇,忘了告诉你。段拢月阴险地眯起眼,我不是来抓你的,不过那来抓你的人,此刻也快到了。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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