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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铁脸铁手铁衣铁罗网
萧东广一跃七丈,再掠五丈足一点地,又翻出六丈,气再奔,转眼已到达“观鱼阁”!

 一到“观鱼阁”一脚踢开了门,只见康劫生哭泣不已,康出渔脸孔赤黑,仰天而倒,已然气绝——

 萧东广疾道:“怎么死的?”

 康劫生呜咽道:“有一个人来,一剑刺杀爹…”

 这时萧秋水已冲入“观鱼阁”见此情状,也是呆住。

 萧东广叱道:“刺在哪里?”

 康劫生道:“背后。”

 萧东广怒道:“人在哪里?”

 康劫生一指窗口,萧东广回头望去,突然之间,地上的康出渔平平弹起,手上一亮,犹如旭东升,光焰万丈,一时之间,萧东广什么也望不见!

 萧东广立时想自帚中拔剑,突然有人按住他的手!

 康劫生就在他背后!

 他想到这一点时,那烈般的光芒,已然全没,全没入了他的膛。

 他只觉天地间一片乌黑,叹了一声,便仆倒下去,耳中听到萧秋水惊诧、愤怒、悲厉的声音嘶道:“你们!——”

 他很想再告诉萧秋水些什么,可惜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康劫生一手按住萧东广要拔剑的手,另一支手,握着一柄剑,剑锋平指萧秋水的咽喉。

 这时萧东广已倒了下去。

 萧秋水尖啸道:“伯伯!——”

 这时康出渔已站了起来。

 他拔剑,烈般的光芒又乍起,再神奇一般的“飓”消失在他间的剑鞘中。

 烈般的光芒,赤焰般的剑。

 劳山顶,观峰,康出渔,观剑!

 萧秋水撕心裂肺地叫道:“劫生!你——!”

 康劫生脸无表情,道:“我会留着你,你还有用,可以要胁你父母。”

 萧秋水睚眦裂般怒道:“枉我信任——你!”

 康出渔忽然道:“你不必惊诧,我就是‘无名神魔’,‘无名神魔’其实是很有名的剑客,就是我,‘观神剑’康出渔。”

 萧秋水只觉一阵昏眩:——权力帮既能派出一个人来卧底,就可以派第二个人!——怎么自己竟没有想到,连足智多谋的伯伯也意料不及!

 康出渔笑道:“柳五总管早知道辛虎丘不甘寂寞,常借闹酒出去斗剑比武,认为萧家必有警醒,所以先派我来,认得萧老儿,再逐个收拾,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康出渔笑笑又道:“李帮主本就算无遗策。”

 萧秋水厉声道:“你根本就没有中毒!”

 康出渔傲然道:“那当然,华孤坟的毒哪里毒得倒我!”

 难怪连唐大、张临意都诊断不出康出渔所中之毒!

 萧秋水转向康劫生,道:“我没什么话好说。但只对你,你本是我的朋友——”说到这里,萧秋水眼里已有痛苦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康劫生冷冷地道:“我没有朋友。我只有帮主和爹爹,我根本不需要朋友。”

 萧秋水的脸容已因愤怒而扭曲,这原是他的朋友,兄弟一般的朋友,却在权力帮的影响下,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他发誓只要他活着的一天,定必要粉碎权力帮!

 假使一个人在别人的剑下,生死于顷俄之间,还是可以有大志,还是可以为别人着想,这个人就算别人说他年纪小,说他不懂事,说他幼稚荒唐,但他还不失为真英雄、大丈夫、情中人!

 萧秋水一字一句向康出渔道:“只要你叫你儿子放下剑,我将与你决一死战!”

 萧东广是萧家的长辈。

 萧秋水当然要为萧东广报仇。

 康出渔成名极早,十五年前已名列当世七大名剑之中,萧秋水年仅二十岁,但他一句话说出来,竟使康出渔心下也有一阵淡淡的寒意。

 康出渔冷笑道:“你已被我们所制,只要劫生将剑往前一送,你必死无疑,我不必与你手。”

 萧秋水怒道:“你想怎样?”

 康出渔道:“我要你喊救命。”嘿嘿笑道:“救命、救命、救命地不断喊下去,喊到在附近的令堂进来为止。哈哈哈哈…”萧秋水截然道:“我不喊!”

 康劫生道:“你不喊我就——”作势把剑往前一推,想先在萧秋水喉咙刺出血来,以作恫吓之用。

 就在这时他的手突然麻木了。

 他的手臂上多了十六八枚细如牛的银针。

 萧秋水砰地推开震惊中的康劫生,大喜呼道:“唐方!”

 这时康出渔身前飓地一亮,如旭股的亮烈芒团又飞起,直扑萧秋水!

 却听两场叱喝,一道白雪般的剑光,一双翻飞似蝶般的手,住了旭神剑,斗了起来!

 萧秋水一脸喜悦,忍不住径自叫道:“左丘!玉函!”

 康出渔千算万算,却不料萧秋水原本便和邓玉函等一齐来的,康劫生呼喊时,左丘超然等也在附近。

 左丘超然一上来就用大擒拿手,配合小擒拿手,招招从侧攻进。牵制康出渔的攻势,邓玉函一出剑到现在就没有歇过手,到现在已攻出三十六剑,一招比一招快,一剑比一剑狠辣!

 康出渔猝吃惊下,手上长剑时亮时暗,亮如旭,暗如夕照,一亮一暗间,依然是杀着无穷,势不可当的“观剑法”

 只听一声清响,红飞鸟,剑气纵横,萧秋水已拔出了扁诸神剑,加入了战团。

 泰山高,不及东海劳。

 劳就是东海劳山,劳山有座观台,气象万千,在观台上,不少人有天下之志,但真正在观台上观了十年的,练了十年的剑,只有康出渔一人而已。

 邓玉函的南海剑法,剑走偏锋,而且辛险奇绝,往往从别人意料不到的角度进击,但是却突不进那一团金亮或暗红的剑芒。

 萧秋水的浣花剑法,意御剑光,写意处比写实处更无可抵御,而且剑虹飞逸,快如游电,却仍是突不破康出渔手上如烈当空的骄厉凌威!

 反而康出渔的剑势越来越威猛,越来越盛,正是他仗以成名的剑法“九升空”

 一剑九变化,一招儿剑式,萧秋水、邓玉函都反攻为守,被一招又一招、一剑又一剑的力与压力,不过气来。

 但是康出渔也觉得处处受制,难以发挥,除了前面两柄辛辣、奇的剑之外,还有他身侧背后一双巧手,招招不离他的要害死,给他莫大的牵制。

 他心知若不能一鼓作气,以凌厉的剑势歼灭这些年轻人,再过些时,这些年轻人都将会有了不起的成就;甚至不必再过些时,只要久战不下,这些人的气旺盛耐强,再要制住他们也就更不容易

 他心中暗自庆幸“锦江四兄弟”果然名不虚传,但幸好唐柔已给杀了,要不然这四人配合起来,自己今天都不知是否能敌。

 他的剑芒盛烈,左丘超然施了七八种擒拿后,都由于双目难以视物,认拿不准要,无法制住康出渔。

 萧秋水、邓玉函,也是同时感觉到那剑不是剑,而是烈,而是太阳。

 太阳再炽烈,也有西下的时候。

 康出渔如烈,但既有东升,亦会西沉。

 康出渔知道唐柔已死,却不知还有唐方。

 康劫生的手臂麻木了后,才知道已中了暗器。

 他一面大叫暗器,然而手已不听使唤,剑往下落。

 他慌忙想用左臂去拾,俯身的时候,忽然上望,只见一美丽如雪、傲拗而清定的女子,用雪玉一般的眼神,在望着他。

 他只觉心中一寒,身子就顿在那儿。

 只听这女子道:“你是他们的朋友?”

 康劫生情不自地点了点头,这女子“哦”了一声,轻轻摇了摇首道:“那你最好不要去拾剑,因为我不想杀死他们的朋友。”

 康劫生捧着伤手,僵在那儿,身子半蹲半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听那女子柔声道:

 “我姓唐,叫唐方。”

 康劫生全身顿如坐在冰窖里,一下子全身都冷却了,不用说去拾剑,连站起来的勇气,也消失了。

 九个太阳,不仅骄厉于长空,而且不住跃动。

 大地干旱,宇宙荒漠,黄土地上的人民,遮袖不断,挥汗挥不住。

 康出渔的“观剑法”已不是十五年前闲定观,而是自身成为太阳!

 “喀登”一声,邓玉函的剑折为二!

 萧秋水的剑之所以不断不折,因他所使的是扁诸神剑。

 邓玉函一折剑,情势就更是凶险了。

 烈恣威,无对无匹。

 正在此时,一支银箭来,正中剑身,叮地一声,剑箭齐飞!

 打蛇打七寸刺牛刺脑门。

 这箭却正中心:

 也是康出渔运力行剑的要害!

 剑飞箭折,太阳不见,康出渔呆立当堂!

 箭当然是唐方发出的。

 唐方一出箭,康劫生立时拾得了剑。

 这下是同时发生的,唐方一出手,打出了三点星光!

 康劫生一拾得剑,连舞七八道剑花,叮叮叮,碰开三点星光,长身而起,他一得剑后,第一件竟不是协助老父力敌众人,而是破窗而出!

 但是唐家的暗器之之奇,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地上的三点星光,忽又弹起,康劫生反应再快,也中了一下,砰地摔跌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康出渔也掠出!

 掠出的同时,推出双掌!

 双掌撞向左丘超然!

 匆促间左丘超然无法刁手借力,只好硬接。

 这两掌是康出渔数十年内力内气修为关,全力施为一接之下,左丘超然震飞丈外,破墙而出!

 康出渔立时拾剑,少了“观剑”就等于少了“观剑法”少了“观剑法”康出渔就不再是康出渔了。

 邓玉函也立时滚身,捞剑,他捞起的是地上萧东广的“古松残阙”

 萧秋水立时出剑,他一剑划出去,嗤地一声,康出渔臂上多一道殷红;萧秋水得手,第二剑划出时:“当”地一声,剑身已被住,只见一团金芒,却正是观神剑。

 康出渔已一剑在手。

 但同时间,另一剑已抢险刺到!

 一柄断剑,古松残阙。

 康出渔并没有接剑,他立时倒飞出去!

 逃!

 他的决定是:逃。

 萧秋水已被救,康劫生已被擒,这里还有左丘超然、邓玉函,还有一不知来路的唐家子弟,再打下去萧家的人随时会来,既无把握,便立刻撤走。

 甚至连儿子都不顾了。

 权力帮的人,都有这种“本

 狠、辣、毒、诡,必要时,什么都可以做,任何东西都可以牺牲。

 所以康出渔虽得剑,但他立时就走。

 “追!”萧秋水大吼了一声。

 他自己也不敢肯定是否康出渔之敌,但如康出渔这样的人,走出去无疑等于害更多的人,他更不能容他逃走。

 邓玉函也立时追踪出去,海南剑派的人一向是急先锋,剑法与性格相似。

 唐方倒了康劫生,她的人也如清风般消失了。

 留下来的是左丘超然。

 他要留下来,留下来制住康劫生。

 他要问康劫生为何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不对得起朋友!

 精通擒拿手的人一向比较慎重,左丘超然比起邓王函,自然比较细心稳重。

 萧秋水却因为怒,为被骗、为被出卖、为信仰而愤怒,只要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情,明知九死一生,甚至必死无生,也会不惜一切,非做不可!

 逃!

 尽速的逃离!

 既然事机败,又没有把握把对方杀却,便惟有在未张扬开来之前,先逃离险地!

 只要能逃离浣花萧家,一出大门,便可以与权力帮的人会合上,沙千灯、孔扬秦,最重要的,还有一神魔左常生!

 他深知左常生的武功绝技,只要这人在,便绝对能克住萧西楼。便在这时,他遇到萧西楼。

 他已逃到听雨楼外,只要穿越过听雨楼,便能逃离萧家,然而他却在此时遇见了萧西楼,康出渔心中自叹倒霉,才发现自己剑未收起,而且手臂鲜血在淌着,而萧西楼已经注视到这点。

 萧西楼身边是朱侠武。

 康出渔脸色立刻变了,但随即他又自然起来了。

 因为他知道萧西楼并不知道他手刃萧东广的事。

 他知道,但萧西楼不知道,所以他仍占了上风。

 因此他还可以猝不及防间制住萧西楼,反而可以藉此立了个大功,他倒觉得自己幸运了起来。

 朱侠武、萧西楼都在,自己决非二人之敌,但在猝然间下手,制住一人,便可以威吓另一人了。

 他打的是萧西楼的主意,对朱侠武深不可测的武功,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这时,萧西楼闪身跃近。扶住康出渔,关切地问道:“康先生,因何…”

 康出渔佯作息道:“我…我…权力帮中人已潜入庄内,我杀了几个,贼子们好厉害,我也中了…中了孔扬秦一剑…”

 说到这儿,忽然瞥见,楼下已奔来两道人影,正是萧秋水与邓玉函。

 萧秋水与邓玉函也看见萧西楼在台下扶持康出渔,正急大叫,康出渔故意大声息,让自己声音的下呼喊,道:“他们追来了…”用手一指。

 这一指,正是指向萧秋水与邓玉函。

 萧西楼、朱侠武当然是随他的指向一望。

 正在此时,康出渔便出手了!

 “飓”地一声,红正炽,飞刺萧西楼!

 萧秋水追近听雨楼,猛抬头,见自己父亲与康出渔贴身而立,心里一凉,才猛想起一天前张临意遭暗算惨死,父亲纵论数大名剑时,论及康出渔的观神剑时,自己心中一动的原因。

 神剑张临意死时极其惊愕,满目意想不到的愤然,就算是辛虎丘猝施暗算,也不致如此;而是他自己刚才还替对方医治过,眼看活不成的病人——康出渔,忽然出手如电,跃芒起,刺杀自己,这才教张临意惊心动魄,死而不服。

 刺杀自己和玉函的人,正是康劫生,他功力与自己相仿,故不敢恋战,便嫁祸于唐方。

 康出渔却趁机狙杀唐大。

 好辣的手段,好毒的阴谋。

 萧秋水猛抬头,见康出渔与自己父亲贴身而立,正高呼,但见一道厉芒,已自康出渔手上袭出,直刺萧西楼!

 萧秋水的高呼变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厉喊!

 大变猝然来!

 就在康出渔手中一团光芒暴出之际,忽然一道七彩的虹桥,不偏不倚,架住了落,煞是灿丽!

 这一剑,来得无踪迹,却发自萧西楼!

 萧西楼似早有防备。

 又在此时,一朵云出岫飞来,乌云盖;一张大网,罩住康出渔,收缩,套紧,康出渔立时动弹不得。

 康出渔如被装在牢笼里的野兽一般,咆哮着用力挣扎,但朱侠武手中的网,如他的手一般坚定,康出渔越是挣扎,网就缩得越紧。

 铁衣铁脸铁手铁罗网。

 朱侠武。

 朱侠武也像早有所备。

 这时萧秋水、邓玉函亦已赶上城头,惊喜集。

 而听雨楼中,又轻悄悄地闪出一人。

 一雪玉般轻柔的女子。

 这一个美丽女子,康出渔一见之下,竟没有再挣扎的勇气,颓然松下了剑,把手自网外缩回来,观剑呛然落地,暗如落

 只听那女子道:“我先你而来。”

 萧西楼望定康出渔,一字一句地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康出渔没有说话。

 朱侠武却说话了:“唐小姐轻功比你好,先你而到,不过也只是来得及说出一句话而已,你就来了,我们不及细辨,只好先叫她躲起来,可惜你果真的出了手。”萧西楼接道:

 “唐小姐说:康出渔没有中毒,他杀了广伯伯——”

 康出渔低下了头。

 要不是他太有把握,全力施暗袭,反被人所趁,他还不致于一招就被擒了下来。

 朱侠武冷笑,连点他七处要才呼地张了网,嗖地收间,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康出渔没有说话,他千算万算,算漏了萧秋水不只与萧东广到黄河小轩,还有邓玉函、左丘超然,甚至唐家唐方也来了。

 他更算错了一步,唐方年纪远比他轻,轻功却远比他高。

 所以他无话可说。

 萧西楼:“本来我们是朋友,本来为了这点我可以放你…可是你不该杀了广哥!”

 萧秋水忍不住道:“爹!张老前辈、唐大侠也是他杀了!”

 萧西楼厉声道:“是不是?!

 康出渔垂下了头,这时唐方一扬手,打出一柄飞刀!

 飞刀直夺康出渔的咽喉!

 杀兄之仇,唐方是非报不可的!

 这时半空忽又多了一柄刀,叮地撞在一起,跌落地上。

 只听此起彼落的一阵呼哨,四面八方又出现百余名权力帮众,杀向大门,浣花剑派的子弟也纷纷接战,与先杀上来的二个人,其中一人正是飞刀神魔沙千灯。

 那击落唐方飞刀的飞刀,正是沙千灯发出的。

 朱侠武一见沙千灯,只说了一句:“你的灯呢?”

 这一句如一个毒招,打进沙千灯的心坎里,沙千灯的脸色立时变了在昨夜的对垒中,沙千灯渐落下风,不得已破灯而遁,沙千灯素以灯为标志,而今灯焚人在,已是奇大辱,而今朱侠武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他如被针刺,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听一人冷笑道:“朱铁脸,你别逞口舌之利!”

 说话的人白衣如雪,背长剑,态度洒若,正是三绝剑魔孔扬秦。

 萧西楼笑道:“不逞口舌之利,要逞刀剑之利么?”

 这句话含有很大的挑衅,孔扬秦脸色也由儒雅,变而愤慨!

 因为昨夜一战,萧西楼与孔扬秦尚未正式比剑,萧西楼便以步法制胜,迫退孔扬秦,这也是三绝剑魔成名以来的毕生大恨。

 却听一人冷笑道:“你哥哥都给人杀了,你的掌门位子也坐稳了,自然不怕刀剑之利了。”

 这一句话,浣花剑派弟子们听得无不然大怒,二十年前,萧东广背叛,萧西楼饶而不杀,而今这人这一说下来,仿佛是萧西楼篡夺掌门之位,唆杀兄长,真是极尽蔑辱之能事。

 大家都不住拔剑而起,萧西楼却反而镇静,一字一句地问道:“一神魔?”

 那人长袍阔袖随随便便地笑道:“左右的左,无常的常,生死的生,左常生。”

 那人相貌生得随便,衣着也随便,举止更是随便,竟似没有把朱侠武、萧西楼一干武林高手看在眼里。

 萧西楼眼光似已收缩,道:“人说左常生是个人才,果然是个人才。”

 左常生笑道:“更有人说左常生长生不死,岂止是个人才。”

 萧西楼道:“阁下是不是长生不死,待会儿便知分晓。”

 左常生笑道:“待会儿老兄名号萧西楼,不要念成笑死楼才好。”

 朱侠武忽然抢前一步,道:“萧兄,此人交给我了。”

 萧西楼一怔道:“莫非朱兄觉得我非其所敌?”

 朱侠武道:“不是非其所敌,而是这人,我先定了,你不该抢我的生意。”——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在三个来敌中,左常生的武功最神秘莫测,亦即是最难以应付的一个——

 然而一神魔却得挑萧西楼——

 莫非他已有必胜之把握?——

 不管是不是,朱侠武却挑上了他。

 左常生那不在意的脸容,一下了子变得如一条绷紧的弦!

 弯弓雕,绷紧的弦。

 朱侠武突然就出了手。

 就在左常生从不在乎到在乎,一百八十度转变之际,骤然出了手!

 要是弓,弓尚未张。

 要是弦,弦未拉紧。

 朱侠武一招出手,那张网像天罗地网一般地罩了下去,左常生就是那网中的鱼!

 可是网忽然裂了。

 左常生手上多了两面钹一样的兵器,但在钹沿上都是尖锐无双的齿轮。

 网一罩下时,左常生就推出双轮,双轮一转,网索断裂,宽大的袍影一闪,左常生破网而出!

 左常生与朱侠武的恶斗方才开始,萧秋水一方面着急,一方面估量情势,发展颇不乐观。

 朱侠武战左常生,谁胜谁败?

 要是父亲力敌孔扬秦,那又是谁能制住沙千灯?

 自己?还是玉函?或者加上左丘?

 这时听雨楼上又出现一个人,全身黝黑,脸目苍老,这个人一上来时,邓玉函就震一震。

 然后邓玉函附嘴在他耳边,沉重地道:“南宫松篁,百毒神魔唯一弟子。”——

 沙风、沙云、沙雷、沙电,是飞刀神魔沙千灯的弟子。他为人极其专横,所以连他的弟子,也得改姓沙。其中三人已被神剑张临意所杀——

 “无形”、“凶手”、“秤千金”、“管八方”是铁腕神魔傅天义的助手,在《剑气长江》一集中,已被“锦江四兄弟”所歼灭,但他们也丧失了结义兄弟唐柔——

 齐门金刀齐青峰、花刀客穆山:雪山快刀厉雪花、地趟刀手堂三绝,是“一刀斩千军”长刀神魔孙人屠座下四大刀王,已在其他战役中给摧毁——

 辛虎丘的女弟子,已派往桂林;康出渔的弟子,也正是他的儿子康劫生,为左丘超然所擒——

 只是“一神魔”左常生的手下呢?还有“三绝剑魔”的二大剑手呢?——

 他们来了,还是没来?出现了,还是没有出现?——

 百毒神魔华孤坟的弟子南宫松篁,唐方可又应付得来?

 萧秋水想到这里:思想就像在漩涡里打转,一直翻冲不出去:唐方、唐方、唐方挡不挡得住南宫松篁?

 就在这时。萧西楼忽然在他耳边低沉而迅急地道。

 “一有机会,你就冲出去,到桂林去,把分局的人都调来集中。记住,不可意气用事,以大局为重!”

 萧西楼一说完,又退身注视场中的恶斗,萧秋水却整个人都呆住。

 左常生裂网而去,朱侠武连眼也不眨一下,抢身而上,左掌、右拳、左腿、右脚,都打了出去,手脚的招式都完全不同,左掌是垂云山的“穿天掌”右拳是正宗少林伏虎拳,左腿是当年“千里独行”左天德的“活杀腿法”右脚是“扫堂腿”中的“狂风扫落叶”!

 一个人要同时攻出两手两脚,是绝不容易的。

 何况手脚所施的武功招式,门派宗别又全然不同。

 左常生脸色变了,这次是真的变了

 他的双钹立时向朱侠武的双手,狠狠地剁下去。

 朱侠武的双手攻势立时隐灭,铁手的手毕竟不是铁铸的。

 但是朱侠武的双脚还是踹踢出去!

 两脚一齐踢在左常生的肚子上。

 走?!

 萧秋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在面临大敌时,自己要先“走”!

 不,他不走!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都在这里,他的敌人,他的仇人,也在这里,他决不走,也绝不能走!

 可是父亲却要他走“以大局为重”!

 面对傅天义时,萧秋水没有畏惧;面对康出渔时,萧秋水没有胆怯;而今遇见这一个抉择,却让他热汗淋漓。

 这时,他感觉到一双眼睛,向他瞟了一瞟,他急急看过去时,那刘海已如苏一般低垂,那发仍像黑色一样浓,那张侧近的俏脸,萧秒水没有真的望见唐方的眼神,可是他肯定有一种关切,如一层轻柔的暖衣,披盖在他的心上朱侠武外号“铁手铁衣铁脸铁罗网”这外号与他的脚无关。

 一个杀手,往往无名的,比有名的更可怕,因为无名的教人才更无从防御。

 朱侠武的‮腿双‬,传说十九岁时已踢死一头白额虎。

 然后距离他的脚踢死一头白额虎整整十年,他才又现江湖。

 他一出道,就几与震动武林的韦青青青并排,是朝廷公门,公认的第一罕见的好手。

 他出道迄今十六年,只杀了十一人,这十一人无不是杀人不眨眼,十恶不赦,又无人能制之的黑道高手。

 朱侠武从来没有败过。

 他又名“天罗地网”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但是他的网,今却破了。

 他‮腿双‬踢出去,也踢到了无可名状的惊骇!

 他两脚踢中左常生的肚子,踢裂了衣袍,然而衣袍里竟是一个空了的躯壳!

 左常生没有肚子!

 左常生没有小腹!

 朱侠武怎么也料不到这一着,他双脚踢了个空!

 像一个一脚踏在一个大里,所不同的,朱侠武是双脚一齐踩在一个陷井中!

 衣衫裂开,闪电般一瞥,左常生是没有肚子的人!衣衫掀处,他的肚子已腐毁,臭气熏天,紫黑一片,只有脊接连着上下身躯!

 谁也没见过这种人,谁也没遇过这种事!

 朱侠武双脚踢空,左常生双钹冲出!

 右钹上,打脸门,左钹下,

 一招必杀,一击必死!

 朱侠武猝不及防,怎么也避不了!

 钢钹打在他脸上,打个正中!

 钹刃刺入他的前,刺个结实:

 惊人的是钹刃竟刺不透朱侠武的衣衫,而朱侠武脸上吃了一记,五官溢血,却仍不倒下!

 这不可能的!

 只有左常生才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钹沿钢刃,比利刀还锋锐,他的钢钹威力,一记打下去,可以界开石块!

 何况打的是朱侠武的脸门与前襟!

 他马上闪过朱侠武他的号“铁手铁脸铁衣铁罗网”

 “铁罗网”被他所破,但铁罗网只是朱侠武绰号中的最后一项而过有铁脸,还有铁衣!

 他的钹正切在朱侠武的脸上,他的钹刃正割在朱侠武的衣上!

 还有铁手?!

 他惊觉已迟,朱侠武突然消失的双拳又突然出现,双拳正打在他的左右太阳上!

 少林正宗“双撞钟鸣”!

 他们距离本近,左常生又因得胜大意,这两拳,便要了他的命!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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