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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为难
汉元德六年夏六月甲午(初四)。

 要都尉所东南方八十里,直道之侧。

 黄大带着自己的同袍,艰难的牵着战马,从丛林之中走出来。

 站到一个小山坡上,黄仲取出战前,车骑将军特别赐给他的一部千里镜,远眺远方。

 然后,他的眉‘’就渐渐皱了起来。

 “马上派人去通知将军匈奴人在要驻扎了重兵!”黄仲马上下令。

 同时,他立刻对自己的部下下令:“马上开始就地建造营垒!”

 黄仲的身份,不是汉军的战斗部队的校尉,而是隧营校尉。

 当然,作为南军的隧营校尉,他的本事,就非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

 事实上,黄仲,从他的名字,你就能够知道,他的出身,好不到哪里去。

 仲,在汉语中是二哥、老二的意思。

 以此为名者,一般都是庶民和黔首。

 一如百年前,高帝兄弟们的名字,伯、仲、季。

 这就跟朱元璋的重八之名,有异曲同工之妙。

 事实上,黄仲甚至连庶民都算不上!

 他的家族,世代都是最低的司空城旦传说是因为他的祖父犯法之故。

 总之,黄仲的童年和少年以及青年时期的生活,都过的非常艰辛。

 甚至随时可能会死!

 在哪个时候,少府可不会顾忌,更不会怜惜司空城旦们的遭遇。

 夸夸其谈,满嘴仁义道德的士大夫们,也对他这样的人,唯恐避之不及,甚至,连看一眼,都觉得受到了侮辱。

 唯有天子…

 黄仲至今依然记得,天子的天使,来到他和他的兄弟们面前,宣读诏书的那一天,

 “今朕嘉唐虞而乐成康…夫三王之治,以人为本…司空城旦,亦朕子民,诏下之,凡无罪行者,皆赦,如庶民…”

 直到今天,黄仲依然记得自己的兄弟们热泪盈眶的时候。

 他的人生,也从此改变。

 少府和内史衙‘门’,很快就给他发放了新的户口竹符,将他的司空城旦身份,彻底抹消这也是天子的恩典,黄元在成为了隧营校尉后知道,这是天子担心,司空城旦们解放后,却留有身份记录,不利于正常生活。

 所以严令各级官员,不得特别标注,不得故意记录。

 当黄仲得知此事,心里已经是发誓,要为天子效死!

 因为,天子是他的救世主,也是这个世界上,在他看来,最尊重和重视他的人。

 恩重如山,都不足以形容!

 但是,解放之后,黄仲与他的兄弟们又‘’茫了。

 他们从出生,一直到长大,都在汉家的司空城旦营里,从事繁重的各种工程活动,被视为消耗品和工具。

 除了修地球和凿山开路,他们没有任何其他技能。

 他们甚至连种地都不会。

 而且,长期在司空城旦营里生活,使得他们的生活习惯以及为人处世,都与外界的人格格不入。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黄仲记得,他的兄长在解放后,拿着少府给的遣散费一千钱,去集市上买东西,结果遇到‘’商,一千个五铢钱,才买到一匹绢布和一石米,但他却偏偏还觉得自己赚到了。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得知真相。

 于是拿着刀子,找到那个‘’商,将他全家都杀了…

 这就是司空城旦们的处事方法。

 他们不懂法律,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该怎么生活。

 他们的过去,就是在不断的劳作和随时会粉身碎骨的危机之中。

 死,不算什么,杀人也无所谓。

 这个时候,又是天子伸手,为他们找到了出路。

 隧营!

 当隧营初立,几乎全部人手都是解放的司空城旦。

 因为,其他人,根本不愿意来这个部队。

 在当初,这就是一个作战的时候,要吃最多的苦,干最累的活,但却一‘’钱好处都捞不到的地方。

 连军队里的马夫也不愿意参加。

 但司空城旦们却没有二话,几乎大部分被解放的司空城旦,都加入了隧营。

 不为报酬,不为地位,只为报恩。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几乎所有的鬼薪白粲,都成为了少府东园和东西织室的织工。

 同样也是为了报恩。

 感恩天子,救他们于水火,更使得他们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尤其是可以让子孙后代,摆宿命!

 但,让黄仲和他的同袍没有想到的是当年出于报恩之心,义无反顾的响应天子号召,加入的隧营反而成就了他。

 在这里,他找到了人生价值。

 不就是建造营垒、搭建桥梁、挖掘沟壑嘛…

 还能比修建帝陵,建造要难?

 无非就是修理军械、保养武器嘛…

 从小到大,这些东西,他闭着眼睛也懂怎么做,甚至,比制造这些武器的工匠还了解它们的构造!

 因为,在司空城旦营,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在维护。

 由于出‘’的业务能力,以及不错的组织能力。

 黄仲在南军的隧营里,立刻就展‘’头角,被南军卫尉赏识,提拔为伍长,然后是什长、队率

 接着,高阙之战时,他随执金吾出战,屡立战功。

 尤其是在河‘’,匈奴大军‘’近时,他带着自己的兄弟以及袍泽,在十个时辰内,就在汉军营垒前,挖出一条三百步长,五步宽,深达十尺的陷马壕。

 战后结算军功,他被评为‘甲等’,升为校尉。

 还有幸被推荐到了武苑,接受了为期一个月的隧营培训。

 墨家、法家的大人物们,专‘门’为他上课,少府的许多大匠,也莅临指导,培训他的技能。

 现在,黄仲和他的部下,已经是汉室最优秀的隧营部队之一。

 随着黄仲的一声令下,整个校尉部,五百余名工兵,从马上将驼运的各种工具取下来,立刻伐木,剪除灌木,并且在一处山谷附近,选好了营垒地址,开始建造一个简单的可以抵御骑兵冲击的防御体系。

 包括姗栏、绊马索、箭楼、马匹的蓄养地以及粮草的存放地。

 不过三个时辰,这一切就已经初具规模。

 同时,在营垒前方五十步左右,黄仲还带人挖出了三条‘’错,可以作为骑兵缓冲地带的沟渠。

 不需要太深,也不需要太长。

 只需要让匈奴骑兵无法快速通过就可以了。

 ……

 当义纵抵达此地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初具规模的标准营垒。

 有姗栏,虽然不高,但足以成为依托。

 有骑兵的出击通道,虽然不宽,但,足以让汉军骑兵可以快速通过,更有警戒和瞭望的哨塔矗立在附近的几个制高点上。

 不过,匈奴人也察觉到这一切。

 远方的平原上,数百骑匈奴骑兵的身影一直在徘徊。

 “我军距离要都尉所,至少还有八十里…”义纵拿着地图,走到一处刚刚被建立起来的瞭望警戒台,观察着四周。

 他的眉‘’微微皱起来。

 通过千里镜,他看的更远,也看到了远方,更多的匈奴骑兵的踪迹。

 而且,远方的道路,那条原本坚固平坦的直道,此刻已经泥泞不堪,面目全非。

 漫山遍野,都是成堆的人畜粪便。

 很显然,在过去数内,有大量,甚至是超大量的匈奴骑兵,从这里往来。

 现在,义纵虽然不能确定,自己将要面对多少匈奴骑兵。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地,恐怕要打一场血战!

 而这,是义纵所不希望看到的。

 消耗战,对他和他的军队,太不利了。

 义纵很清楚,现在,他与他的军队,只有不足三天的军粮了。

 所以,假如在此与匈奴人硬碰硬的打一场类似河‘’之战那样寸土必争的消耗战。

 汉军恐怕撑不了多久!

 还是要通过运动战来调动和蚕食敌人。

 想了想,义纵将自己的亲卫,同时也是他的斥候队的队率张信叫到身前,吩咐道:“张队率,你立刻带全部斥候,去给我将匈奴人的人数和底细‘摸’清楚…”

 “诺!”张信立刻领命而去。

 相比高阙之战,现在,汉军的物资,尤其是特殊物资,供应量更足了。

 在高阙之战,整个汉室仅有不到十具千里镜。

 但在现在,仅仅是义纵就分到了数十具。

 主力的校尉、都尉,几乎人手一副。

 担当侦查和渗透的斥候们,也做到了三人一副。

 这对于汉军来说,是一个巨大优势,这意味着,汉军可以在匈奴人无法观测到他们的地方,就‘摸’清楚匈奴人的底细。

 而匈奴人甚至不会知道,有汉军在观察他们!

 “传令后军,加速前进…”义纵再次下令。

 燕蓟地区在现在,可不比后世。

 毕竟,此地刚刚开始开发不足百五十年而已,期间,经历了秦末的‘混’战和汉初的无序。

 到现在,这里很多山区和地方,都是百里无人烟,甚至许多地方,都没有人类活动的踪迹,这片蛮荒之地,让渡过渔水后的汉军受折磨。

 走的最快的轻骑,到现在,也仅有五千人抵达了此地。

 剩下的,都还在后面的山陵和小道挣扎跋涉。

 整个队伍,延绵了三四十里长,七八十里宽的广阔山区。

 义纵很清楚,在今天夜幕降临前,他必须让自己的军队和重装备,全部抵达此地,然后进行修整,等到明天拂晓,再决定进攻发现和战略。

 想到这里,义纵也不得不庆幸的拍了拍‘’膛。

 他很庆幸,这次进军,自己带上了橐他(骆驼),这种珍奇怪兽,在汉室并不常见,曾经甚至只有上林苑里才有两头那还是匈奴的老上单于送给汉室的。

 但,在马邑之战和高阙之战,汉室缴获了超过一万匹这种奇怪的异域之畜。

 这种怪异的畜生,在别的方面,可能不如牛马。

 但,在耐力和运输方面,却有着优点,特别是运载‘’甲的重装备,很给力。

 这一路上,多亏了这些吃苦耐劳的畜生,不然,汉军的‘’甲部队,恐怕至少还要三天,才能抵达此地。

 但现在,却已经可以勉强跟上大部队了。

 只是…

 义纵内心,却还是有些焦虑不安的。

 在他的计划里,他选择穿‘’到要地区,应该会是一场奇袭。

 甚至,只需要数百骑,就可以夺回要,同时再奇袭白檀,彻底封锁要水和濡水,断匈奴人的退路。

 从而达到调动和消耗匈奴主力的目的。

 但现在…

 匈奴人在要地区却有重兵!

 而且数量不少,根本不可能是几百骑就能够拿下来的。

 这让他的计划破产,运动战,有变成消耗战的可能。

 这是义纵所不愿意看到的。

 ……

 但义纵哪里知道,在他的对面,匈奴人也被他的出现吓了一大跳。

 负责在此主持撤离的,原本是呼衍当屠,但现在,呼衍当屠去了渔下与军臣商议,留下来主持撤离工作的就成了军臣的王庭亲卫队的队长,骨都侯系雩难。

 系雩氏,是匈奴王庭的氏族。

 同时也是单于世世代代的狗‘腿’子。

 在历史上,系雩氏的成员,在汉匈‘’往的前期,曾经多次作为单于使者,出使长安,与汉高帝、吕后和太宗打‘’道。

 作为匈奴单于的亲卫,系雩难在得到了发现汉军的踪迹的情报后,一方面立刻派人去给军臣报信,一方面立刻点齐兵马,严正以待。

 与呼衍氏和兰氏、须卜氏这些大氏族不同,系雩氏只是一个依附单于的小氏族。

 历代都是给单于当使者,或者做保镖的。

 并没有什么阵战经验。

 在发现汉军后,系雩难的第一反应,就是收缩兵力,加强警戒,然后才是派军队前去监视和‘摸’清楚汉军的来路和底细。

 由于不清楚这股汉军的人数,更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系雩难知道,他必须死守要,要决不能有失。

 不然,匈奴的末日就肯定会降临。

 更何况,他还肩负着要将那二三十万头牲畜送到草原的重任。

 所以,一时间他也很为难。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主子们,现在更加为难。

 ……

 “汉朝人果然是冲着要去的!”

 “这是要断我们的后路啊!”

 许多匈奴贵族得知了消息后,纷纷议论起来,军臣和他的王庭贵族们,更是神‘’严峻,因为他们知道,那支出现在要的汉军,究竟是什么来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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