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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一个人骑的自行车
用像脂棉一样的时间擦拭割离你之后留下的伤口

 分离如同刀切的断面般无情,却有不同凡响的美

 你的微笑和声音就是伤痕的纹路,呈现出血花纹,美丽非凡

 记忆和回忆带来的一切都是痛苦的,把印于伤痕之上

 如果连这痛苦都没有,从你身上割离后该是多么空虚无望啊

 惟有这疼痛才能令我逐渐痊愈,慢慢把你当做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整晚,我着星光的绷带

 “斯薇!”

 “…哎?”

 “你成了明星就变懒了是不是?嗯!昨天连练习也没来,朴经纪人,这孩子是不是这样的?”

 “哎呀哎呀,不是的,老师!昨天去参加活动的路上吃了紫菜包饭,结果消化不好,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难受死了!”

 “哦!瞧你这孩子,现在是说你一句你就顶十句啊,还嘟着嘴。斯薇小姐,好长时间不见,你真的长进了不少啊!”

 斯薇走进录音间的玻璃墙对面之后,她的经纪人抓着雨舒的椅背,皱着眉头说:

 “哎呀,吴室长!真是一言难尽啊,最近我因为这孩子,每天要吃一大袋胃药呢。她觉得自己已经翅膀硬了,发起脾气来,连我们董事长也拿她没办法呢,动不动就说要回美国去。每次火冒三丈,可是不得不忍着,所以胃就首先遭殃了,胃酸过多,出现溃疡,都快穿孔了!”

 吴雨舒看着寒心地摇着头的经纪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拿起斯薇新歌的乐谱。

 这是2000年7月22,在汉城汉南的B·D音乐工作室,下午四点左右。

 雨舒戴着浅颜色的太阳镜,太阳镜跟她的脸非常合适,衬托出干练的气质。她神定气闲地看着录音室玻璃墙那边站在麦克风前面的斯薇,斯薇穿着短短的热、无袖镶金图案的上衣和靴子状的白色凉鞋。

 雨舒已经完全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像以前那样穿着有破的牛仔,上衣是黑色的皮夹克,耳朵上戴着四个耳环,脖子上挂着九个装饰叮叮当当的项链,胳膊上戴着三只手镯,嘴涂成草绿色,重新打回商业音乐圈。

 从骊州蟾江边收拾东西回到汉城是2000年2月26

 在汉城明伦的公寓里放下家当,打了几个电话,休息了三天。因为她颖而出的能力和感觉,大众商业音乐界的有关人士如饥似渴地想得到她,甚至到她的家里来说服她。

 3月2,雨舒回到了商业音乐的制作现场。

 3月3,她回归商业音乐还不到一天,就制造了一大事件,被称为“历三月三的伏”那天,她去找了自己双目失明时对自己态度最恶劣、最卑鄙的经纪人,那个男人不肯道歉,始终狡猾地笑着避重就轻地跟她周旋。

 “我也知道吴室长你的名声,听说你有一手,可是,我不能道歉!想当年我也在道上混过啊,想让我对一无所有的你低头?好吧,我也好长时间没活动了,咱们就比画比画吧!”那个经纪人趾高气扬地说。

 那天,那个以不计手段、卑鄙无出名的经纪人被雨舒结结实实地教训了一顿。他朝着雨舒胡乱挥舞嘟嘟的拳头,但一次也没打中,自己反而像个沙袋一样被雨舒敏捷的踢腿屡屡踢中。

 那个男人住了两个星期的院。

 虽然他叫嚣着要起诉,但他所在公司的董事长把这件事了下去,因为考虑到以后可能有用得着雨舒的地方,而且自己的部下被一个女人狠狠教训了一顿的事如果在演艺界传开了,对自己的公司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那个经纪人最终因为这一事件被迫离开了演艺圈。他被打断了三肋骨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已经不胫而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头见人了。

 雨舒的回归就这样昭示天下了。

 雨舒决定不再去想一夜之间消失了的自己的G·M工作室。尽管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技能,凭她现在的能力和努力,能使自己的事业像雨后笋一样迅速发展起来,但她还是决定不直接设立公司,而是作为自由工作者,享受最高等级的待遇。

 在客户方面,决定不采用原来把自己作曲的歌跟多个歌手联系起来或跟多个制作公司、经纪公司同时签约的方式,只接了两件工作:一件是对广告音乐独具慧眼的广告业界响当当的C广告公司的业务,另一件是在评价了各公司董事长的为人和待遇之后选定了综合娱乐公司J-Star,负责为他们包装两名歌手,其中一名就是以前雨舒负责过的斯薇。这孩子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有潜藏的气质,很短的时间内就赢得了极旺的人气和大笔的金钱,超出了公司的预期。

 公司正在为斯薇准备符合她的音的冬季唱片,雨舒是总负责人。斯薇出名之后,学会了摆谱儿,这还不算什么,但最近索找出各种理由,随时逃掉练习。

 而下个周末,最晚再下个周初就要开始正式录音了。

 “嗨!傲慢的斯薇,准备好了吗?”

 带着耳机、拿着乐谱的斯薇噘着嘴站在麦克风前。

 “嗯…”

 斯薇不怕董事长,却怕吴室长。

 大部分为她设计形象和化妆的姐姐,尤其是男人,只要她出整齐雪白的牙齿笑一笑,或者晃晃身体撒撒娇,肯定就会拿她没办法说“那就那么办吧”但这在吴室长面前却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坐在复杂的音响机器前的雨舒把麦克风拿到自己嘴边。

 “斯薇!别的歌你都消化得差不多了,但最重要的主打歌的味道你还没唱出来,《说反话》这首歌你要是唱好了,马上就可以出去玩,我跟朴经纪人说说,晚上允许你去约会。”

 “真的吗?真的吗,老师?”

 “当然了。好,准备好了吗?前奏开始!听好了!”

 “是!”

 斯薇出可爱的表情,跟着节奏晃动着身体,膝盖一屈一伸,纤瘦的胳膊前后摆动着,伴随着音乐轻快地唱了起来。

 雨舒先是说“对,对!”突然皱着眉头转向乐谱,示意伴奏停下来。玻璃墙那边的少女悠然自得地唱完一节,手放在脖子后面等间奏过去,却听到音乐突然停了下来,于是一脸哭相地问雨舒:“哎呀!老师!怎么了?唱得好的嘛!”

 “是啊,唱得不错,不错!可是,看着歌词!从‘你讨厌!讨厌!讨厌死了!’开始的吧?题目是什么啊?是‘说反话’吧,这首歌是反着说你的心思的呀,这样,歌词的原意就是‘爱你!爱你!爱死你了!’了,嗯?是不是?”

 “是…是的…”

 “可是,刚才你从一开始就太娇声娇气了。应该用真的很讨厌的语气开始,这样结尾处猛地亮出爱情的牌,才显得有味道啊。你不知道出其不意的反转手法吗?就算不看录像,新上映的电影你不是一部也不落的吗?”

 “哼…”

 “哦嗬!不知不觉就出你的恶劣态度了啊!要不要我卷起袖子进去瞧瞧?”

 “不用了,不用,千万别进来。嗯!再试一次呗!但今天最多只练二十次,哎呀!我有一个特别重要的约会。”

 “所以你最好自己努力早点儿结束!知道了吗?准备好了!开始!”

 雨舒对坐在旁边的音乐师做了个手势,于是小提琴和大提琴接连响起的前奏就送到了玻璃墙的那边。

 《说反话》这首歌是雨舒在骊州蟾江边生活的时候作的,当时记在自己脑中和录音机里的五线谱,后来写到了乐谱上。那段时间,她只跟永泰一个人见面,跟他说话,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骑自行车,所以在这首歌中有雨舒自己和永泰的影子。当然歌词重新修改了几次,以适应十几岁的孩子的欣赏品位。

 离开那个地方已经快半年了。

 那天,在蟾江边的房子里收拾好行李放到搬家公司的箱式小货车上之后,永泰点了一支烟,任白蒙蒙的烟雾罩住自己的脸。

 他对雨舒说:“别再回来住了!”

 “什么?你是说要顺便把我们的关系彻底结束掉吗?”

 “你又找茬了。”

 “你的语气明明是那样的嘛!你要是以为自己可以把我一脚踢开,那就错了,太不了解情况了,等着吧!等到我愿意踢开你的时候!”

 “哎呀,真是的,等就等吧。可是,要是我实在想念你说话的语气怎么办?别的都很容易忘记,可是你这霸气的语气恐怕会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

 “呵呵…这种表达爱情的方式很浓烈啊!”

 雨舒瞥了一眼蟾江,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

 “我会来玩的,你也有空到汉城来啊!”

 “别来得太勤了!这段时间因为你和我的绯闻,我不知道被天文台的人折磨得多苦呢!这种心情,你肯定体会不到。”

 “哦嗬!是吗?那我们干脆一年见一次面吧,七月初七的晚上!”

 “牛郎和织女,好啊!”

 永泰把烟扔到地上踩灭了,瞥了一眼司机,把手伸向雨舒。

 “像凯旋将军一样回去吧,就算汉城有人说什么地方来了个村姑,也不要气!”

 “当然!”

 雨舒握住他的手摇晃着,眼睛盯着他的脸。

 一看到他还蒙着眼罩的左眼,心里就感到一阵刺痛。开始装了人造角膜,但由于眼睛发炎,只好把整个眼球都摘除,装上了玻璃眼。对于永泰的这种痛苦自己还能说什么呢?每每想起,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悲伤得不能自已。

 永泰在汉城汉江边的综合医院住了两个多月院,那段时间,雨舒一个人回到蟾江边等他。

 永泰认为对眼睛恢复来说,蟾江边清新的空气比汉城污浊的空气好百倍,因而极力迫雨舒先回来,其实是不希望雨舒待在自己身边费心。

 雨舒在蟾江边独自等着永泰回来,多少个夜晚,一个人抱着膝盖失声痛哭,这些回忆都埋在了那个地方和雨舒心中。雨舒其实也可以待在汉城的公寓里,但她还是回到了蟾江边,除了因为空气清新之外,也因为只有这里才是等待永泰的惟一的地方。

 12月28,雨舒在骊州织完了永泰的背心。

 第二天,她坐着管理科长的车去看永泰,把礼物交给了他。

 他先是出无限感慨的表情,慨叹一声:“终于!”然后满面笑容地当即穿上在原地转了几圈,用手掌拍拍口。

 “怎么样?”

 “不错啊…”

 “果然很合身,谢谢,真的!”

 “比起永泰你给我的礼物,这是不是太微不足道了?”

 “没有,我觉得很公平。”

 公平?居然说公平!用眼睛和背心换!

 雨舒沉默不语的时候,他穿着背心照着镜子,兴奋得像个孩子。

 “背心果然还是手织的最啊!口更暖和了!是不是?江科长!”

 始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的管理科长点了点头,看了看手表。

 “对了!科长回去还有事呢,您先回去吧…”

 “别,雨舒你也一起走吧!”

 “我可以坐高速汽车走。”

 “还是一起走吧,那样太累了。”

 “我都说没关系了。”

 “听我的吧,我心情好才能好得快呀!”

 “…嗯,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一月中旬差不多了吧,再过两三个星期。”

 但永泰比自己预料的迟了大概三个星期,直到2月8才带着憔悴但无比平和的表情从汉城回到了骊州。

 他叼着一支烟,像极了《彼得·潘》里的独眼船长,砰砰地敲响了蟾江边雨舒的房门。

 从那天起到二月末,永泰和雨舒一起在那所房子里生活了二十几天。夜里,他睡着之后,雨舒就伸出手去,用颤抖的手指轻拂着他的左眼和脸颊,无声地咽下泪水。

 他们同居的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是他们的幸福时光。

 各自用一只眼睛彼此对视,每天早上一起看可马山上的金色朝霞,看笼罩着蟾江的水雾,看那水雾四处弥漫笼罩整个大地。

 雨舒经常去世宗天文台,通过永泰给她调好的天文望远镜跟他一起看天上的星星。她看到了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等太阳系的行星,看到了巨大的红色的椭圆形银河、螺旋形银河,还有形成数十个星座的许多星星。尤其是被甲烷冰覆盖的冥王星和冥王星的卫星冥卫一(Charon)的样子美极了,像是把月牙翻了个身,把另一个月牙放在它背上一样。

 二月快结束的时候,永泰要雨舒回汉城去接春天,硬推着她的后背,把她送回了汉城。

 刚来蟾江边的时候,雨舒面前惟有一片漆黑的世界,她虽然一直咬牙坚持,但心里充满了难以忍受的绝望。但是,现在就要离开蟾江了,她已经回归到美丽的五彩世界。

 这都是一个男人的功劳,是从来没有表出丝毫埋怨的叫永泰的那个男人的功劳。

 能说什么话呢?感谢?感激?爱你?报恩?爱你到死?永远爱你?我们结婚吧?

 不!不!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足以表达出雨舒的感情,都不恰当,不合适。

 对雨舒和永泰来说,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握手,彼此看一眼,这就足够了。两个人都明白,真正重要和珍贵的东西不是言语所能表达的。

 像从前一样,在各自的位置上诚实而勤奋地工作,跟周围的人和睦快乐地相处,思念的时候打个电话,或者像顺路经过一样见个面,一起度过一晚,这是永泰和雨舒在现实中能够承担得起的最大限度了。

 永泰没有对雨舒提出任何要求。

 虽然曾经开玩笑一样地说过“我们一起生活吧”但从来没有提到结婚的事。结婚必须建立在现实基础上。雨舒的工作地点是汉城,而永泰的工作地点是骊州山间。雨舒最多能在骊州再待一个季节或一年左右,但要她在骊州蟾江边洗衣做饭度过余生,就太过分了。永泰也一样,要一个热爱星星的男人为了跟一个女人住在一起,就回到汉城去找工作,也是不可能的。

 永泰和朴欣妮分手的直接原因不也是因为这个问题吗?

 要想婚后在一个房子里生活,在一张饭桌上吃饭,盖着同一张被子睡觉,两个人当中必然有一个要放弃自己的事业,必须把自己的人生之路、自己的工作和热情全部抛掉,但稀里糊涂的工作和生活对他们两个人的情来说都是无论如何也不合适的。

 永泰和雨舒都不愿意向对方提出这样不合理的要求。他们还足够年轻,以后要做的事情、必须做的事情还很多,他们对于以恋人的身份在一起充满信心。

 因此,他们没有说太多话,只是握了一下手,紧紧抱住对方,瞅了个空子,躲开坐在驾驶席上的司机的目光吻了一下,就这样,金永泰和吴雨舒就为在蟾江边上发生的事情和时光画了个句号。

 “永泰,好好吃饭!”

 “好!你工作别太累了,一定要记住!”

 “知道了。照顾好自己!再见!到了以后给你电话。”

 “走好!再见!”

 载着雨舒的家当的车沿着蟾江边慢慢远去,越来越小。

 雨舒是1999年7月18从汉城来骊州的,回汉城的日子是2000年2月26,在蟾江边待了八个月。

 她左眼失明是1999年2月28,接受角膜手术第一次隐隐约约看到东西是同年的12月17,完全被黑暗包围的时间不到十个月。

 …!

 看着载着雨舒的车越走越远,消失在视线之外,永泰点起一支烟,在雨舒曾经生活过的房子门口呆呆地坐着。

 在这所房子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呢?在蟾江里发生过什么事?在蟾江边骑自行车的路上…还有大地被茫茫白雪覆盖的那天,在雪白而庄严的原野上发生过…什么事?啊…跟雨舒在一起时那些不计其数像树叶、像水一样的画面!

 突然!他捏着烟蒂的手发起抖来。

 不是因为雨舒夺了自己一只眼睛逃回汉城去了,而是因为看到他们一起骑过的自行车靠在墙上,似乎在哭泣,如同一只失去了主人的狗一样,那曾经闪耀着光芒的伴二人散步的王子出嶙峋瘦骨正在哭泣。

 自行车!不带走吗?嗯,留着永泰你骑吧,想我的时候骑吧!别一个人骑得太远回不来了就行。

 永泰疯了似的骑着自行车沿着跟雨舒一起骑过的蟾江边飞奔起来,绕过山梁,到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停好车,一个人像幽灵一样飘进芦苇丛里,刹那间,短促的哭声从他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连忙用手掌堵住了嘴。

 难道用手掌能挡得住从他中奔涌而出的吗?他独自一个人沿着弯弯曲曲的田埂路走着走着,突然仰天大哭起来,路也走得摇摇晃晃的。他停下脚步,把头埋在前呜咽着,接着号啕大哭起来。因为思念雨舒,因为害怕,因为雨舒现在不在这里。

 他站在空旷原野的中央,转过身来。

 蟾江边上已经没有了雨舒的身影,她不住在这里了,她回汉城了。

 “你连手指也别想动一下!”

 想起第一次在雨舒屋里睡觉时雨舒警告的声音和严肃的表情,想起总是像狼一样扑过来的雨舒但最终献上的是甜蜜的深吻。自己工作辛苦或不如意时来到这里,总是把自己的头抱在怀里的雨舒,把自己藏起来离这个世界的雨舒。下雨的日子里撑着雨伞等自己到来,听着蟾江水的声音如同听到自己内心情感激、默默站在那里的雨舒。悲伤的时候、痛苦的时候,不停地踢打着沙袋的雨舒。在跑步机上跑得全身被汗透了时发出急促息声的雨舒。虽然行动不分青红皂白,但无意间显出心灵深处纯粹温柔的雨舒。用像花瓣一样柔软的舌为他添去因悲伤和恐惧而憔悴的脸上的泪珠的雨舒。自己说没有食欲的时候威胁自己不吃就要挨打,什么都看不见却为自己做好煎鸡蛋的雨舒…

 雨舒…雨舒现在已经不在蟾江边了,这一事实令疯狂的悲伤和狂暴的恐惧占领了永泰的身体,令他全身发抖。

 于是,他像孩子一样,又一次像孩子一样不停地沿着望不见尽头的田埂走了下去,想着那远处青葱的松树林,一边走一边号啕大哭着。他的哭泣,一旦爆发出来,就像风暴一样迅猛,像雷雨一样烈。想起曾经跟雨舒一起在世宗天文台大哭过一次,但现在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一边走着一边捶顿足地哭着。

 因为思念雨舒,因为太想见到雨舒了。

 雨舒坐在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搬家公司的车上,脸转向车窗,太阳镜后面的眼睛无声地着泪。

 人啊…人啊…人啊…

 疯狂地想见独自留在江边的他。

 到达汉城明伦的公寓之后,雨舒的脸上也像淋了一场暴雨一样透了。

 咣!

 B·D工作室的门被一只怒气冲天的手从外面甩上了,这时已经是下午七点之后了,雨舒刚把阴沉着脸甚至开始发脾气了的斯薇放走了。

 她拿起了办公室的电话。

 “在做什么呢?”

 “捉了些鳜鱼,正在煮汤呢。”

 夏天,蟾江上游小溪清凉的水里有着很多土生土长的鳜鱼,男人们经常戴着水镜,双手拿着鱼网下水捕鱼。只要把头埋在水里,看到悠然自得地游着的鳜鱼后飞快地用鱼网罩住它就行了。两个男人在水里追逐鳜鱼,不用一个小时就能装满一小桶。

 “跟谁一起?”

 “跟无所事事整天看星星的人一起!”

 永泰说的是天文台的人。

 “啊,肯定很好吃啊!有烧酒吗?”

 “一个人只能喝一杯,今天晚上预约的团体和个人很多。怎么样,你的工作?”

 “工作很多呀,不过,要是少了,恐怕更难过。对了,永泰,下周你来不来?”

 “你这个人真是的,谁渴了谁挖井才对啊。”

 “嗬!瞧你说的,你觉得这么说成立吗?我难道看起来像渴得不得了的小鹿那样的女人吗?嗯?”

 “是啊!”

 雨舒紧紧咬了一下嘴,嘴角出微笑,换了一种声音,温柔得赛过天上月

 “…郎君!”

 “嗯?什么?”

 “郎君好狠心啊!上月来过汉一次,此后便如千里飞鸿般踪迹全无,怎能如此薄情!呜呜!”

 “啊,已过了这么久了吗?真伊!时光荏苒,快如水啊!”

 “小女黄真伊,怀抱珈耶琴追随秀美月一步跨到郎君身边如何?”

 “哦嗬!不可,万万不可!我不愿听那汉文人客的曲子,加之今当真公务繁忙。”

 “如许忙碌,都是因为这漫漫长夜的星空吗?小女思念郎君,黄真伊无比思念郎君您啊!呜呜呜呜!”

 “哦,真伊如此思慕,感激之情无以言表!真伊,权且取针一枚,刺股忍受,后我当察看证据。”

 “呜呜!狠心的郎君!今夜果真不行,下周同小女共赴海边如何?至今不曾同往观海,愿与郎君碧波泛舟,尽深陷郎君怀中,如游鱼般在郎君广阔的怀里游玩。”

 “哦!其情也感人!长叹一声,下周恐也难以身,歌也好,舞也好,真伊只能自行消受了。”

 “哎呀!哼!”

 雨舒的声音又突然变了。

 “黄真伊…莫怪我无情,风郎君本来便如天上的浮云,哈哈哈…”

 “呀!打住!就此打住!”

 “哈哈哈!”

 “哈!越想我越生气,你听到我戴皮手套的声音了吗?”

 “知道,还知道你双手握着皮鞭呢。”

 “嗬!简直把我当成待狂了!”

 “你不知道我是受狂类型的人吗?”

 “嗯…好吧,看来你已经上瘾了。好,那就等着吧,我很快就带着工具和武器去你那儿,这个周末!”

 “嗬!什么?”

 雨舒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森森令人骨悚然的声音冷冷说道:

 “鳜鱼一定要多吃点儿!为了能得住,还是多吃点儿好!这次非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不可!”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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