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一
萝卜白菜很相爱

　小艇慢慢靠近，慕承业笑着向大卫挥着手。

　“谁邀请他的？”张柏然让人把慕清扬捞起来，低声问道。

　慕清扬接过了浴巾，在头上用力擦了几下，黑着脸扫了他一眼，大步回房换衣。出来时，慕承业正和大卫聊天，几个美女已经退到了一边，围着张柏然坐着去了。

　“清扬啊，来，坐下聊会儿。”慕承业向慕清扬招着手，慕清扬缓步走过去，靠着船舷坐下来。

　“大伯怎么有空出来？”他推开美女递来的酒，淡然问了句，毫不热络。经历这么多事，就连装装热情这种表情他都懒得做了。

　慕承业意不在他，也不计较他的淡漠，只笑了笑，转过身和大卫聊天，扯了会儿英国天气之类的闲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烫金请柬。

　“如果大卫先生不嫌弃，下周二是鄙人的太太六十寿宴，想请大卫先生参加。”

　“大伯，伯母有六十岁了？不会吧！看上去那么年轻。”张柏然讶然地着，伸手拿过了请柬看。

　慕承业轻轻摇头，满眼的感概万分，“五十八周岁，都不是外人，实不相瞒，今年家中诸中不顺，风水先生让热闹一下，冲冲喜，想想我们这一辈子，老爷子生下我们兄妹四个，清扬的父亲去得早，我身为大哥，却让慕家一步步走下坡路，实在有愧，但愿今后能好一点，清扬，你伤好了就尽早回公司上班吧，你那个不争气的哥哥，还有那个只会花钱的弟弟，实在难当重任。”

　“我暂时不回慕氏，大伯忘了我的案子了？”慕清扬角扬了扬，毫不掩饰这一脸讥讽的笑意，“好在大卫先生很照顾我，让我可以暂时取保侯审。”

　“我正在找人，周旋你的这事，他们案子很重大，会查个清楚明白。清扬，如果你真没和那个厅长易，不会牵涉到你的，我们的警方还是会明察秋毫的。”

　慕承业得不慌不忙，面不改，像他这样一大把年纪，当然不会为了慕清扬一个小小的暗示而心慌意，姜是老的辣，老狐狸比小狐狸强多了。

　慕清扬微微耸耸肩，转过头去，眼底的讥笑渐渐散开，他并非在争一时口舌之快，而是故意为之。

　若不演得像些，鱼又怎么会跳进网中？

　“清扬，吃药了。”叶帛凉拿着水杯和药丸出来，很温柔地递到了慕清扬的边。

　慕承业抬眼看来，忍不住又感叹地了一句，“清扬，你这太太还是娶得好。”

　这话倒是出自真心，若非慕弘远胡搞，被人握住了把柄，又怎么会越走越偏，越走越黑，以至于现在想堵这个漏都困难极了。

　“我瞧瞧哪里好。”慕清扬吃了药，双手搂住叶帛凉的，抬头看着她，一脸笑意。

　“我哪里都好！”叶帛凉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嘻嘻笑着。

　“哦…也不嫌害臊。”

　“我干吗害臊，我又没假话。”

　他们两个大难之后重新在一起，抛开了许多浮躁，譬如矜持，譬如骄傲，人生不过几十年，想爱就爱，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过，这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亲密，惹到了张柏然。

　“你们两个，要‮情调‬就滚下船。”张柏然站了起来，一脸怨气，指着他们二人。

　“呵，这几个孩子。”大卫笑了起来，取下口罩，本是想笑得一脸慈祥的，却因为满脸的伤疤，而显得扭曲可怕，几个美少女都吓了一跳，不敢再靠近他。

　“大卫先生，现在医学技术发达，为何不…”慕承业看着他的脸，沉了一下，低声问道。

　大卫扬了扬，这细微之处倒是和慕清扬有些相像，慕承业盯着他的看着，只听他哑声回道：“算了，这是人生赋予我的经历，是灾是福，我都承受了，不想再改变，何况艾米莉并不介怀我的样子。”

　“大卫先生有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令人钦佩。”慕承业笑得有些高深莫测，侧脸看向慕清扬。

　都在互相试探，却又都不出真面目，这游艇上的气氛变得古怪而且无趣，张柏然有些兴趣索然，丢开了酒杯，从甲板上一跃而下，去海里游泳。

　时近正午，阳光正烈，在海面上染起一片耀目鳞光，风一吹，金鳞片片闪动，他像一尾鱼，灵活地穿行其间。

　“慕清扬，苑佳汐的事，不告诉他吗？”叶帛凉靠在慕清扬的手臂上，看着张柏然的时隐时浮的身影，轻轻地问道。

　慕清扬摇摇头，苑佳汐还在医院里，那天投海自杀，保镖们救得有点晚，所以现在还未醒过来。

　“如果有无数个慕清扬就好了，一人一个，谁也不用争。”叶帛凉侧过脸来，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道。

　慕清扬的嘴角了，很多个很多个慕清扬，那这世界成啥样了？

　“大卫先生，您怎么了？”慕承业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二人扭头一看，只见大卫捂着口，身体痛苦地蜷缩了起来。

　“有点闷，可能是海风太了，我还是先回岸上去。”大卫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我陪您吧。”慕清扬立刻转过去，双手推到了轮椅上，想推他去下面的小艇。

　“不必了，你和帛凉难得出来散散心，好好玩一天，明天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做。”大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想把约翰叫了上来。

　“不如就坐我的船上岸，我们年纪大了，和这些年轻人玩不到一起，让他们好好玩一天。”慕承业也扶住了大卫的轮椅，笑呵呵地道。

　“行，我和慕总顺道聊聊公司的事，清扬，我们就先走，你和柏然打声招呼。”

　“那就不送了。”慕清扬松开了轮椅扶手，看着他们一行人上了慕承业的小艇，渐行渐远。

　“大伯母做60大寿？”叶帛凉拿起了大卫掉在小桌上的请柬，讶然问道：“他们家出这么多事，还办寿呢。”

　“不行？”慕清扬斜斜扫她一眼。

　“太行了！”叶帛凉耸耸肩，端了杯木瓜汁，坐下来晒太阳。慕清扬在她身边的躺椅上躺下，一抬手，修长滚烫的手指拧着她的耳朵笑：

　“多晒太阳，多补补钙，看你这脑袋瓜都生锈了。”

　“哎，慕清扬，不讽刺我几句你活不下去呢？”叶帛凉咬着管，侧过脸看他。

　“啊，又中了。”慕清扬倒是敢承认，轻闭着眼睛，享受着和暖的阳光，还有爱|的“温柔拍打”…软软的小手打在身上，跟小猫的脚踩过一样，麻麻的。

　甲板上的几个美人儿，全不在他们眼中，几人看得无趣，自知无法勾到慕大少爷，索也跳下了海，去纠张柏然去了。

　“喂，放弃这么多花儿，不后悔？”叶帛凉打得无趣了，和他十指相扣着，轻声问道。

　“悔啊，要是有很多很多个叶帛凉就好了。”慕清扬不慌不忙地，把她的摁到了自己的前，那心脏扑嗵扑嗵地跳动着，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叶帛凉轻轻地笑了起来，“给你很多个很多个叶帛凉，只怕你养不活。”

　“怀疑我的能力，找揍，自己打自己|股，快点。”他眼睛都不睁开，懒洋洋地着，居然是快睡着的调调。

　叶帛凉不笑了，只安静地看着他。

　真的，她不要求他对她有多浪漫多温柔了，就这样，能好端端坐在她的身边，胜过一切。

　船上的大厨做了丰盛的午餐，二人就坐在甲板上享受着海风阳光。海水开始还温柔地摇晃着小艇，后来这风也轻了，朵朵白云在蓝天上浮动着，在天和海都是这干净纯粹的蓝色，看得人心如静海，不起波澜。

　叶帛凉想一辈子都这样平静地过去。

　突然，慕清扬侧过脸来，满眼柔意地看着她，她冲他做了个鬼脸，调皮的皱起了鼻子，阳光把她的脸庞晒得红扑扑的，原本薄凉的叶帛凉真被他给捂化了，像一团丽的大丽花，开得别致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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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的时候，小艇靠在岸边，面前是个陌生的小岛，夕阳斜斜涂抹过沙滩，金灿灿，美极了。叶帛凉惊喜地坐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世外桃源。

　“这里还没开发，偶然发现的，这也是第二次来，下来吧。”慕清扬拿过衣服给她披上，自己先跳下去，然后掺住她的双腋，把她从甲板上抱下来。

　双脚一触到这细密的沙子，叶帛凉立刻就甩掉了鞋，快步往前走去。张柏然已经躺到沙滩上了，几个美人全都消失不见，可能是下午她睡着之后乘救生小艇回去了。

　篝火架子也已经支上，一个小巧的帐篷稳稳地扎在一边，看来，这两个大男人打算在这里过一晚上。

　“你要不要把梦云小姐接过来？”叶帛凉用脚尖扒了扒张柏然的脚。

　他睁了睁眼睛，又闭上，懒洋洋地道：

　“我就这样一个人混着，你们亲热吧，我不看。”

　叶帛凉扭头看了一眼慕清扬，他正弯把一条鱼放上烤架，像是听到这边的对话。叶帛凉走过去，趴在他的肩上，小声道：

　“慕清扬，我们把梦云小姐接来吧。”

　“你想当媒婆？他愿意接受才行。”慕清扬拉开她的手，把火点着。

　“可我打听过，那个梦云小姐也不错的，就是爱哭了一点点。”叶帛凉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做了个小小的动作。

　“叶媒婆，你省省吧。”张柏然的声音传过来，叶帛凉扭头看，他坐了起来，断手现在大好了，新伤疤趴在胳膊上，倒把他之前的|气压下几分，增加了不少男人味，现在正在做扩运动，本来就只穿了条泳，一动起来，浑身的肌跟着牵扯抖动着…

　“不许看。”慕清扬脸一绿，直接把叶帛凉的脸给扳了过来。

　“啊，弄痛我了…”叶帛凉抗议出声，接下来整张脸都被他摁到了前。

　“慕清扬你我凭什么帮你呢？你和叶帛凉两个人，总有一个要对我以身相许吧？小凉凉，你来好不好？”张柏然干脆站了起来，跑到二人身边晃，还一手勾一个，要往怀里揽。

　“免了，你们两个去吧。”叶帛凉从他怀里钻出来，脸上红了红，把慕清扬往他身上推。

　“那我不客气了。”张柏然捧住了慕清扬的脸，居然要吻他，慕清扬一阵恶寒，慌忙挣出来，捡起地上的浴巾就往他身上丢。

　“你快披上，少在我老婆面前晃。”

　“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没看过。”张柏然嘟囔了一句，系好了浴巾，往烤架上丢大虾。

　“你什么？”慕清扬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张柏然咧嘴一笑，冲他摆了摆手。

　“去，小爷我在这里当电灯泡已经很痛苦了，你还不快和叶帛凉捉几个螃蟹来让我吃。”

　慕清扬黑着脸，丢下了烧烤汁，抬头一看，只见叶帛凉已经快步往沙滩那头走去了。

　这个小岛位于海的深处，不大，就像镶嵌在海里的一块宝石，几株叫不出名的大树绿油油地屹立在小岛一侧，树下开着大片不知名的小花，红红黄黄纠在一起，热情洋溢。

　他追上了叶帛凉，从身后拉住她的手，小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跑过来？”

　叶帛凉摇摇头，抿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人真是有意思的动物，明明有的人看上去很好，心却很坏，有的人看上去风|成，实际上却痴情得谁也比不上。”

　“你张柏然？”慕清扬搂住了她的，低声问道。

　“嗯，我希望他可以幸福，你没发现他其实很寂寞吗？所以我们两个不要总在他面前亲密，扎他的心。”

　叶帛凉才完，慕清扬立刻就松开了她的手，往旁边跨了两步，“一米，这个距离怎么样？”

　“讨厌！”

　叶帛凉抬手打过去，慕清扬低笑着架住了她的手，沉声道：

　“我知道他的，他总得自己走出来，毕竟不是一天两天的感情，你让他马上忘掉不可能。”

　叶帛凉回头看了一眼，张柏然正看着他们二人，见她回头，便抬手朝她挥了挥，隔得远，看不清表情，但是想像得到他角上弯时的笑意，半是自嘲半是淡忧。

　“他和苑佳汐…”叶帛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真的没可能？”

　“他这么骄傲的人，坚持这么多年，没等到结果，现在怎么可能再回头？”

　慕清扬走到树下，弯采起了小花，一朵一朵地在手掌里攥了，满满地采了一大把，这才回到叶帛凉的身边，举了一朵红色的在眼前转了几下，给她别到了耳朵上。

　“叶媒婆，这朵最适合你。”

　“是吧？”叶帛凉还没联想到二者之间的关系，伸手抚了抚小花之后，恍然大悟，抓下花就往他脸上摔。

　“慕清扬，我让你笑话我！”

　“你笨啊。”慕清扬笑了起来，这女人就是缺乏一点幽默感，慢半拍。

　“我倒是适合这朵花，我笨，很遗憾，你这辈子只能和我在一起，认命吧。”叶帛凉抬了抬下巴，颇为豪气地了一句。

　轮到慕清扬发呆了，他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天光已暗，海风吹拂她的发，不时拂到她的脸上，这双眼睛明亮如同天上的星辰，就是这双眼睛让他沉醉，柔情起来妩媚得可以让人疯狂，落起泪来又忧伤得让人心痛裂，笑起来的时候，就像阳光驱散他心底所有的不快——

　或者在别人眼中，叶帛凉就是叶帛凉，不过生得标致一些而已。可是在慕清扬的眼中，却是谁也比不上的了。他呆呆地看着她，看得叶帛凉都不好意思了，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膛，小声问道：

　“你看啥呢？”

　“看你啊。”他轻叹一声，从她背后抱住，把她抱进了怀里，“都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怎么就偏看上你这颗呆头呆脑不解风情的大白菜，我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你，你不应该回我一个吻？”

　“呵，含情脉脉看不到，||倒是有一些。不过我倒不介意当颗大白菜，那你是萝卜？白的还是红的？”叶帛凉哑然失笑，在他的膛前嗡声嗡气地反问他。

　“你猜？”他的语气沉了沉，暧昧不明的，还用下的地方顶了顶叶帛凉。

　“你啊…|胚！”叶帛凉这回是迅速反应过来，反正夜来临了，也看不清她脸上涌起的红晕，抬手就往他上狠打了一下。

　慕清扬受此重击，顿时痛得倒凉气，“叶帛凉你疯了？你以后还要不要用的？”

　“呸！”叶帛凉轻啐一口，清脆地笑了起来，又伸手在他那上面了一下，这才快步往前走去。

　慕清扬追上去，想把她给抱起来，奈何双臂还不能用力，腿也支持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只用了一小点力气，骨头就跟着痛起来，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抱着她在金色沙滩上转一圈…想想，狗血的，为什么要抱着她转一圈？

　他自嘲地松开了手臂，叶帛凉扭过头来，踮起了脚尖就吻住了他的。

　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珍惜。

　她不闭眼睛，就看着他的黑亮的眼睛，把舌尖主动往他的嘴里送，他很快就吻了回来，强势地攻占进她的小嘴巴，可又不敢太贴近她，抵到她的肚子，于是乎，只管把身体往前倾来，小心地躲着她的肚皮。

　远远的看，这两道人影就像两棵用力靠拢的小树，明明各自独立生长着，又受不了对方的吸引，努力靠近了对方。

　月亮越来越亮了，海水轻轻拍打着沙滩。

　篝火烧得旺旺的，三个人围在火边坐着，烤鱼散发着人的香，慕清扬和张柏然商量着之后的事，叶帛凉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偶尔几句话，提醒他们注意的地方。

　出于对她和孩子的保护，慕清扬接下来的事，全都不让叶帛凉参与，所以讨论的事也仅限于叶帛凉知道的。在这里话也很安静安全，不会有人来偷听，也不会有人打扰。

　海面上响起了快艇穿过海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海里特别清晰，

　“得，接我来了，我先回去。”张柏然伸了个懒，站了起来。

　“你不在这里？”慕清扬讶然看向他。

　“我疯了，在这里看你们两个相拥而眠？岸上不知道多少美女等着我宠|幸。”张柏然嗤笑一声，上艇拿了自己的东西，朝二人挥了挥手，跳上了他的快艇，往大海深处驶去。

　叶帛凉靠进慕清扬的怀中，看着渐去渐远的快艇，脑海里闪过了叶雅韵曾对她的话，她：姐姐我好羡慕你…

　她曾经认为自己的命运太悲惨，那样不负责任的父亲，那样的晶宫之夜，那种不得不拿掉孩子的痛苦和羞，这些恨和愁在以往的几年时光里占据了她大多数的生命。

　可是，原来叶雅韵的羡慕是真的。每个人的心里都会藏着别人无法体会到的伤，或者是爱而不得，或者是生命短暂。

　人生本就难以圆满，不管多富贵，总会有得不到的东西。

　而她，太幸运地遇上了她爱的，并且爱她疼她的人，还奇迹般地怀上了小宝贝。还有什么不足的呢？她太足太足了！

　她在他的前蹭了蹭，轻声道：“慕清扬，我给孩子想好名字了。”

　“嗯？”慕清扬来了兴致，低头看她。

　“慕知恩。”

　“要不要这么土啊？”慕清扬脸有些黑，他的儿子怎么能取这么土的名字？比他的“没心情”还要差劲一百倍。

　“要知恩知足知福，我希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叶帛凉却很坚定。

　“不如女儿叫慕知恩，儿子叫慕有福？”慕清扬讥笑着，伸手摸她的肚子，四个多月，不会有明显的胎动，可是，可是他居然感觉到了她的肚子动了几下…

　到底是在赞扬，还是在抗议呢？

　低头看着她鼓鼓的肚皮，一种叫有福的情绪在慕清扬的膛里炸开，很暖很暖…

　他想，他愿用一生的时光，保护她们母子，愿用一生时间，给她无尽的浪漫，陪她看山看海，陪她世界行走…

　几只白色的小鸟从海面上掠过来，落到了火光不远处，偏着小脑袋，黑亮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入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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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艇靠岸，几个助理匆匆上前来，把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张柏然，他换上了，低声问道：

　“人在哪里？”

　“旺和医院。”助理连忙道。

　张柏然沉默了几秒，向他伸出了手，“车钥匙给我，我一个人去。”

　助理连忙把钥匙给了他，他上了车，油门一踩，迈巴赦在夜风里如同久渴的兽，奋力向前方的水源冲去。

　约莫一个多小时之后，车在一家医院前停下，张柏然趴在方向盘上，在车里坐了许久，终于用力推开了车门，慢慢往住院大楼走去。

　这家医院离市区有些远，慕清扬把消息也封锁得有些紧。可是苑佳汐突然不见了，张柏然怎么会不去找？

　就像慕清扬所的，爱情闸门一打开，就算想放弃了，也不可能立刻关紧这闸门，立刻忘掉他付出的漫长时光。

　其实有时候，人们留恋的并不是这感情本身，而是他们走过的这段路程。

　张柏然也知道再走下去，也是枉然，他也知道应该往右转，往前看。可是，还是想来看看她，占据了他过去八年时光的女人，她到底想要怎么走？

　一步、一步，靠近那间病房。

　走廊里特别近，这一层高等病房里，没住多少人。又是夜晚，大家都睡了。护士走过来想问他，却被他用一叠钱给丢到了脸上，“别过来打扰我。”

　他并不是对哪个女人都笑的，这凶狠的模样让护士又委屈又气愤，把他的钱丢开，扭头就去报告领导。

　他抬手摁到了门上，只是摁着，没有推开。又站了好久好久，像过了几万年的时光了，他突然又收回了手，走到了窗口，往窗子里看去。

　在这高等病房里，一张宽大的搁在正中间，苑佳汐呆呆地坐在上，一头短发糟糟地堆在头上，房间里大灯未开，头一盏小灯亮着，昏暗的光芒落在她的脸上，这样看过去，她就像个木头人，没有一丝光彩和生气。

　她很坏，张柏然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可是他又忍不住去看她想她，或者是因为他也坏的原因吧？她突然扭头看过来了，张柏然没躲开，平静和她对望着，隔着玻璃，看着这个让他惦记了几个世纪的女人。

　她其实和他一样，都爱得固执。

　明明知道那个人不可能属于自己，还是要去爱着，惦着，不肯收手。

　嗡嗡…

　他的手机震动两下，短信来了，是乔梦云发来的，一个跳舞扭||股的兔斯基表情，后面一句话：“柏然哥哥我保证不再哭了，我们去看晚晚场电影好不好？”

　不是没有女人为张柏然疯狂的，小小的梦云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他把心门紧紧锁着，这么多年过去只住着苑佳汐，若慕清扬真的不在了，可能会让叶帛凉住进一半，也不会是全部。

　他又抬起了眼睛，看向窗子里，苑佳汐还是坐着没动，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

　张柏然突然间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连自嘲的力气也失去了…这么多年过去，跟梦一样，就这样在眼前化开了。

　他转过身，往电梯边走去，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过，回了个消息给小梦云，“我在约会，不要吵。”

　伤害别人的时候，他总能做到这样坏，他似乎可以看到小梦云把脸埋进松软的粉枕头里，强忍不哭，却又开始大哭的模样。小梦云没有错，可惜他不想爱上小女孩。或者某天他会娶这女孩子，可也仅仅是娶而已。

　他觉得有些累了，走得累，等得累，玩得累，看得累，伤得累，无数种累拼命地扒开他的皮肤，钻进他的骨里，就在这一刻，让他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他把手机回了口袋，快步进了电梯。

　身后有开门的声音，匆匆的脚步声，苑佳汐追出来了，“柏然…等等…”

　她的声音轻轻地、软软的，一如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她叫他的那一声。张柏然没回头，背对着外面，摁了电梯的键，关上了电梯门。

　嚎啕的哭声突然凄厉地响了起来，撞破了电梯冷冰冰的金属门，冲进他的灵魂深处，他居然也有些想哭。

　可是，回不去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来看她。

　他上了车，快速往医院外面冲去。然后，便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吧，各不相欠，永不相见。也会告诉慕清扬，不要再为了他，在苑佳汐的事上左右为难。

　一同奋斗的|情

　雷诺公司。

　窗明几净，几位员工正把一盆新鲜的植物抬到大门处，让它沐浴阳光，老朋友归来。雷诺一直站在公司门口，不时抬腕看看表，见慕清扬过来，立刻咧嘴一笑，上前去给了慕清扬一个大大的熊抱，还不忘在他的背上拍打了几下，大声道：“扬，你回来！”

　“谢谢。”慕清扬被他几巴掌打得差点吐血，连忙和他拉开了距离，转身和其他几位在法国时期的合作伙伴握手。

　“扬，你的事很传奇啊。”几个朋友用半生不熟悉的汉语，把他围在中间，这还是他“复活”后，第一次和大家见面。

　“那是，我是什么人物。”慕清扬和大家开着玩笑，跟他们一起走进了会议室。他不在这里，叶帛凉她们把公司打理得不错，除了因为主打产品被他弄走之外，几支单品都已经推向了市场。墙上贴着大幅的宣传画，以及公司的激励宣传语。有不少新鲜面孔站在会议室的大门口往里面张望，他们是公司的销售人员，听闻他来了，都跑过来围观，看看传中的“熊猫”长啥样子。

　“我过了，就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大家不信。”叶帛凉见他脸色微冷，便用手掩了嘴，身子一偏，在他耳边小声了句。

　“不信？”慕清扬扭头看了她一眼，不悦地道：“难道我有两张嘴？”

　叶帛凉笑笑，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在雷诺公司里坐的是销售总监的位置。

　雷诺把慕清扬摁到经理座上坐下，笑着道：

　“我们工作室本来就是你投资，你组织运转的，现在叶帛凉也把她所有的资金都投进了雷诺公司，你们两个是我们雷诺公司不能缺少的一部分，既然你回来了，就早点出来做事，不许偷懒。”

　“万恶的资|本|主|义！我现在还是伤员！”

　慕清扬指了指他，一本正经，大家都笑了起来。对于他的回归，让大家对陷于困境的雷诺公司又充满了希望。

　雷诺公司本身就准备以那支新产品为主打销售，结果慕清扬为了不让慕氏毁在慕弘远手中，用手段让专利权归属了慕氏公司，不想公司现在完全落进了大卫手中，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再去申诉专利权，也为时已晚，慕氏已经抢占了市场。

　“不要紧，大家不要气馁，我已经和方主席谈过了，他会全力支持我们雷诺，尽最大的能力最快的速度，帮助我们开发第二产品。我已经拿到了他们研究室的钥匙，按租用的方式进行。”叶帛凉从包里拿出了一串钥匙，放到了桌上，“在这期间，只要我们稳住现在几支单品的销售，维持公司的运转完全没有问题，我们的产品只是还缺乏一点知名度，从品质上来，完全不输给同类产品，第二季度的销售方案我已经做出来了，已经发到了各位的邮箱，现在跟大家再明一下。”

　她着，又拿出了一叠文件，让秘书分发给各位同事，会议室里只有叶帛凉冷静的声音在回响。

　慕清扬角不知不觉地向上扬起，以往觉得在职场拼搏的女人都是男人婆，也不喜欢不希望叶帛凉出去做事，可是事实向他证明，叶帛凉活在职场，比活在他身后会更鲜一些。人有梦想，便会充满|情和活力，整个人都有一种向上的精神。

　开完会，各人都去忙碌了，楚倩倒了两杯茶进来，放到二人面前，向慕清扬微笑着点点头，关门出去。慕清扬的视线追着她的背影，落到她那只脚上，数月不见，楚倩的变化也非常大，完全不像刚刚重逢时那样灰暗，似是年轻了好几岁一样，甚至连皮肤都好多了，难道这就是爱情给予她的力量？

　“嗨，初恋女友和现任太太和谐共处，你是不是感觉到特骄傲？”叶帛凉拿笔敲了敲他的头，酸溜溜地语气。

　“那，是你主动和她和谐共处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慕清扬转过头来，一脸促狭笑意。

　“哼。”叶帛凉瞪了他一眼，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邮件。

　“你还用电脑呀？我来吧。”慕清扬把电脑拖过来，替她作回复，“防辐的衣服你怎么不穿着？”

　“难看死了，我下午还要见见商务局的局长。”

　叶帛凉又翻出上星期的销售表格来看，慕清扬从电脑前抬头看她，低声道：“你干吗跑来跑去，别人去不行？”

　“那位局长出奇地难，号称铁面，总不能看我一个孕妇久等吧？要善于利用男人的同情心。”叶帛凉笑着，在表格上划着记号。

　慕清扬脸绿了绿，夺过了她的笔，在她的脸上戳了戳，“不许去！累着你不要紧，累着我儿子女儿怎么办？”

　“慕总，你对我儿子女儿太好了，我太感谢你了。”叶帛凉扫了他一眼，催促他离开，“你快办你的正事去，别在我这里呆着。”

　“你这里？”他的脸更绿了，这些人全都是他之前的手下好吗？现在变成她的地盘了！

　“就是我这里！”叶帛凉肯定地点点头，举起销售报表给他看，眼睛亮晶晶的，“上个月净盈利十七万，我的工资加奖金是七千二百三，年底我还有分红，慕总，我觉得好足，你足吗？”

　慕清扬挑挑眉，抬手了她的脸。十七万，于他来，不过是一次牌局，一次游玩，或者一次宴请贵宾…可是于叶帛凉来，却是没有糟践他雷诺公司的证明。

　“我好足，足得要走了。”他站起来，把电脑推回她的面前，“少用电脑，我晚点来接你。”

　“喂。”叶帛凉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他扭过头来看她，只见她双手靠在办公桌上，认认真真地道：

　“不管做什么，一定要小心啊，不要强求，就算拿不回慕氏，我们也有雷诺，我可以和你一起重新创业。”

　“知道了。”他笑了笑，关门出去，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脸上的表情有多柔和，柔得就像刚被一桶浸泡过一样，连眼睛都是这样万般意，以至于这双耀眼的双瞳扫过那些女职员的时候，惹得女职员们心跳连连，面灿桃花。

　从来杀伤力最大的，不是男人的冷酷，而是男人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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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黄助理在楼下等他，他一过来，便跳下来为他拉开了车门，小声道：“我已经联络好了，他太太和女儿今天下午两点就能进城，我已经安排好了安全的住处。”

　“辛苦了。”慕清扬上了车，沉声了句。

　“不辛苦。”小黄助理一笑，又小声道：“全怪我，当时如果不把东西给老爷子就好了，就不会出这么多麻烦。”

　“和你无关，这本就是我的家事，你为我做这件事本来就担了风险，我还要感谢你。”

　“哪里，慕少你怎么比前客套多了？”小黄助理特别不习惯他现在这种客套，发动了车，笑着问了句。

　“不是客套，你家帛凉嫂子待过，不许我支使你做事。”慕清扬笑起了，伸手拍拍他的肩。

　你家嫂子…小黄助理从后视镜中看慕清扬，这是开始称兄道弟了么？也不错！他嘿嘿一笑，大声道：“那就谢谢嫂子，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更不用两家话，有些事该我出面的，还是我出面的好。”

　慕清扬笑了笑，心里却苦涩得不行。帮他的，居然都是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一起长大的兄弟，要害死他，看上去慈祥的伯父，从未当他是自家人。

　见他面忧，小黄助理打开了交通电|台，正在播放一首古风歌曲，琵琶弦快速拔动着，像一把泛着凛冽寒光的珠子落进了光|溜溜的瓷盘中，歌者略显沧桑的声音道尽红尘繁华。或者认为太悲壮了，小黄助理嘀咕了一句，想关掉电|台，放音乐给他听。

　“不用，听听这个，什么歌都尝试听一听，什么滋味都尝一尝，也不错。”不料慕清扬却制止住了他，琵琶弦细，却能奏出千军万马的气势，他如今势单力薄，可也不惧对手精心谋划。

　“小黄，你晚上把南区的材料拿出来。”突然，慕清扬低低地了一句。

　“嗯？这时候还管南区？”小黄有些不解，抬眼看后视镜，慕清扬面色严肃，不像玩笑。

　大卫若想他慕家人自相残杀，只管让他去下手，可是大卫既然出钱出力得到了慕氏，那必不是吃撑着嫌钱多，而是真想把慕氏吃进腹中，成为他的天下，他和慕家人不同，他一定会甩掉南区这个大包袱，而南区的人更不可能拿什么旧事去威胁大卫，所以南区是牺牲定了，他准备让雷诺收下南区卖场，按照城区规划，整个南区在不久后的将来，一定会有发展。他已经做好了撕破脸，打持|久战的准备，毕竟他还年轻，到最后，谁争得过谁，就看彼此的本事。

　“行，以前这都是整理过的，我那里有完整的档案，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回去拿。”小黄连连点头，在路口稳稳转弯，驶进一条繁华的大街。

　他把那位私家侦探的女安排在这条街最醒目的酒店里，对面就是一家治安亭。小黄下了车，笑着道：“大隐隐于市，越闹越安全，这地方不错吧？”

　慕清扬下了车，仰头看了看大楼，又环视了一下四周，不远处，有两辆车一直跟着他们，一辆黑色的小车，一辆是警车，对于他这个取保侯审分子，有警车护送倒也安全，至于辆黑色小车的车主，他心中也大致有数。

　“我不进去了，明天再见她们两个。”他不声地了句，转身又上了车，小黄怔了一下，只有跟着他上车。

　“我去陪大卫吃午饭，你去帮我把叶帛凉接过来。”他拿了手机给约翰打电话，约用餐的时间地点，那头答应得很爽快，不过大卫心脏有些不舒服，决定就在EgertonHouse用午餐。

　小黄办事特有效率，慕清扬和大卫才喝了一杯茶的功夫，他就把叶帛凉给接过来了。

　“大卫先生。”叶帛凉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在慕清扬的身边坐下。

　大卫温和地笑着，向她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的脚上，突然就敛了笑容，紧拧起了眉，

　“帛凉，你怎么还穿这种鞋，要穿平底的布鞋才对，又养脚，又安全！我让人从北京给你买几双正宗的过来，你婆婆当年怀着清扬的时候，我就给她买的那种布鞋。”

　“那就谢谢大卫先生。”叶帛凉也不推辞，慕清扬给她打过招呼，大卫给的东西，全盘收着，不要白不要，这不过是几双布鞋而已，更不用顾虑什么了。

　“点菜吧，让帛凉点。”大卫招呼过了侍应生，让他们把菜单放到叶帛凉的面前，他一直表现得特别和蔼可亲，又慈祥关切，若非慕清扬告诉她那个秘密，她真会相信大卫就是慕清扬的亲生父亲。

　慕清扬用了两份样本给张柏然，一份在明，一份在暗，暗的显示非亲生，明的却显示亲生，只能明大卫动了手脚。他不是父亲慕振家，而慕清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想过刘菲雯来认认，可是刘菲雯的性格——估计只会坏事，不会成事，索他也装成不知道标本作了假，让大卫继续慈祥下去。

　慕清扬甚至猜测，大卫本人也是这次检测才知道他和他并非亲生父子关系，否则就不会在他出车祸之后全力救他，甚至支持他回来复仇。

　他想，大卫的心情大约也是糟糕的吧。

　看着他，慕清扬心里百味杂陈，有种想坦诚的冲动，可一想到赵队长手里的那份染血的档案，他又把这种冲动咽了回去。

　“清扬，你来一盘汁茄子吧，你小时候最爱吃了。”大卫指着菜单上的一行字，得很自然，慕清扬默许，侍应生连忙加上这道菜。

　此刻大厅里只有他们三人用餐，大卫让餐厅今不对外营业。屋角的三角架钢琴边，一个年轻的女子坐了下来，为他们三人演奏钢琴曲。

　慕清扬听了会儿音乐，低声道：“我还记得教我弹钢琴的样子，她拉着我的手指头，按在钢琴上，一个键一个键，教我弹致艾丽丝。”

　大卫也扭头看向那个女钢琴师，一身水蓝色的长裙，盘着长发，戴着水晶发夹。这是EgertonHouse从音乐学院高薪聘请来的一位老师，每天晚上在这里演奏，今天还是第一回中午过来，完全是为了这顿家宴。

　慕清扬沉默了几秒，又道：“后天慕承业太太的寿宴，我母亲如果去了，你们誓必碰面，若她认出你…要么，到时候我就不让她去了。”

　“她的性格，会放过那样面的机会？”大卫沙哑地了句，垂下了眼帘，眼角拱成了苦涩的纹路。 　Ｍ.iＧＥxＳ.ｃ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