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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混乱下
主楼的底层是挑高十米以上的大厅,水晶灯凌空悬吊,虽然没有点上照明火,但低垂缨络上切面精致的水晶有时会反到户外偶尔透入的微弱月,在没有光源的大厅里若有若无一闪而过,象是在暗夜里逡巡的灵魂。纵深十多米处是宽大豪华的旋转梯,二十多级处一分为二,盘旋而上。阶梯的踏步铺着丝绒地毡,考究地用金属条住。

 罗格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目标,楼上同样没有一丝人为的亮光,而浓郁的死亡气息则与黑暗融为一体,布满整个二楼,从旋转梯漫溢下来,一直到拐角处,象无形的结界保卫着其中行走于世间的女神。

 他淡淡一笑,君王们的眼睛并不象龙墓中的墓场守护那样锐利,这是早在死亡世界就已经知道的事。罗格无声地跃上了楼梯的扶手,然后无声无息地滑行而上,在拐弯处静静地停下。他轻轻弹动了一下手指,尔后身影又化成了一片虚无。

 底楼大厅中忽然泛起了一小团亡魂的气息,象没有方向的飞虫,不但不飘向门外,反而走了个歪歪斜斜上升的之字形,一头撞上半空中的水晶灯。这团亡魂突然似乎感应到了极度危险,在缨络丛里颤抖起来,然后慌不择路地上下左右疯狂般地飘动。

 ‘艾尔格拉那家伙,又让一个怨魂给跑出来了吗?嗯,不过今天的新亡魂实在太多了,也不能怪他,老巫妖只靠自己还真未必能忙得过来。‘骨皇一边想着,一边铿锵走下楼梯,去毁灭那个四处窜的亡魂。

 终于到了顶楼。

 罗格踌躇片刻,在隐藏和伪装之间反复权衡,终于下定了决心。转眼之间,一个窈窕高贵的身影从空中浮现。她的面容慢慢清晰,正是摩拉!

 长廊的尽头,在那两扇高而厚重的橡木大门背后,就是女神的神殿、此行的终点。

 摩拉沿着长廊无声前行,她忽然顿住了脚步。在旁边一间未关门的房间中,麦克白正坐在椅中,死盯着眼前一团飘浮不定的光芒,脸上晴不定,显然内心深处正在为什么东西苦苦挣扎。

 房间中没有丝毫的防护措施,但麦克白完全没有逃走的意思,他的眼中只有面前那团飘浮不定的光芒,对外面的世界全无反应。

 摩拉举步,又向前行去,终于来到了殿堂前。她缓缓地推开了面前两扇沉重的大门,出了里面那神秘的殿堂。

 原本摆在这里的所有家具和装饰品都已经被清除出去,包括四面墙壁上的油画、挂饰和壁毯。现在的大殿里十分空旷,正中央飘浮着一樽神秘而丽的棺椁,那翼护着棺椁的天使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低伏伸臂环抱的姿态凄然哀

 黑发的奥黛雷赫背对着大门,正凝立在棺椁之前。

 ‘摩拉,有事吗?‘她冷冷地道。

 ‘风月…‘背后那颤抖的声音恰如一声亘古从所未见的惊雷!

 风月整个背部陡然僵直,旋风般转身!

 她那双银色的眼张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罗格,小嘴不由自主地微微开启,象要惊呼又象是要叹息。

 静寂。

 汹涌澎湃的圣光随即淹没了殿堂中的一切。

 夜空下,城主宫邸中一道巨大的圣光柱冲天而起!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龙,神圣巨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俯冲而下。它绕着圣光柱飞了两圈,但完全找不到可以进入主楼的方法。格利高里有心到神殿的窗前去看一眼,可是这样做的结果它清楚得很。在好奇与毁灭之间,是无尽的徘徊与痛苦。格利高里遍思记忆中所有可能在此刻派得上用场的技能,最后的思绪,忽然停在了终级变形术上。

 而此刻,在罗格面前正有一轮光耀一切太阳正在冉冉升起,那灼热的光线如一道道极锋利的针,瞬间击破了罗格的防御,从他的背后穿出!

 罗格惊骇之极,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女神那无所不在的神圣光辉已经将他没!

 他眼前骤然亮至无法视物,随后是黑暗,噬一切的黑暗…

 剧烈的刺痛不光自双眼中传来,还从罗格身体各处传来。那澎湃的神圣气息如同大海怒涛,一接着一向罗格头拍下!在这海啸山崩的大威力面前,罗格拼死瞬发的几个魔法护罩几乎是以施放时相同的速度被摧毁。

 又是一道巨涌过!

 如此浓烈纯正的神圣气息对于罗格来说已与烈焰无异!他肌肤嗤嗤作响,甚至开始有缕缕青烟涌出。他仰天摔倒,但随即又挣扎着站了起来,七面银色光盾悄然形成,绕身飞舞。

 神圣光辉的威力仍在无休无止的提升,光盾如同初的积雪,在绚烂的阳光中徐徐融化。

 罗格无声地咆哮一声,大团大团如水般的浓郁银色光芒从他身体里涌出,转眼间凝结成一副银色光甲,数若有若无的飘带从银甲背部探出,在空中不住地舞动。

 狂涛骇之中,似乎又传来了一声轻轻的惊呼,随后一切奔涌的能量风暴都倒卷而回,那一轮曾经照耀一切的太阳放出最后一轮光华,然后无声无息地暗淡了下去。

 殿堂重入昏暗,只有棺樽上放出的淡淡光华浸着室中的一切。

 空中,风月和罗格相对而立。

 ‘我…‘风月只吐出了一个字,就再也没有声音。

 殿堂中猛然一亮,罗格身上的光铠骤然爆成一室的流星雨,自半空坠落,一触到地面即消失无踪。最后一个坠落的是罗格无助的躯体,他重重地摔倒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轰响。

 罗格闷哼一声,摇摇晃晃地支撑着站了起来,还没等他站直,身体一倾,险些又栽倒在地。罗格深了一口气,重新挣扎站起,只是比第一次更艰难。

 风月身影一隐一现,已出现在罗格身旁。她伸出了手,似是想扶他一下,只是小臂还未完全伸直,就又闪电般缩了回来。

 直到罗格蹒跚迈了半步,却又是一个大幅度的晃动,彷佛随时随地会再次摔倒。风月微一咬牙,右手终于伸向了罗格。可是那只足以穿一切的右手,却恍若在穿越着此生最难以逾越的障碍般,每前进一分都是那样的艰难。

 只是再漫长的等待,也会有结束的时刻。

 从肩膀到指尖这短短的距离,风月却似乎经历了无数轮回。她的纤指终于在不知不觉中舒展开来,几乎就要触到罗格的身体。而那指尖,轻轻颤动象夜风中昙花最娇的花蕊。

 突然,花蕊不再颤动,象接触到晨光的昙花,坚定地收拢花瓣合为花蕾。

 风月收回了纤手,站直身体,微昂起头,恢复了傲然且漠视一切的冰冷表情。随后,殿堂大门处出现了三君王、班、安德罗妮以及修斯的模糊身影。

 可是罗格并没有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他双眼紧闭,眼角各出一道细细的血线。罗格终于站稳了,他略微侧头,凭着先前的记忆以及感应蹒跚着走向棺樽的方向。

 罗格伸出手,细细地抚摸着棺樽,以及翼护着棺樽的天使。他极为耐心且细致,每一寸地方都没有放过。虽然他看不见,但指尖上传来的坚硬和冰凉的感觉一直传到了他灵魂深处。那触感、那无比熟悉的气息反反复复地告诉罗格,这具翼护着棺樽的天使,就是妖莲。

 罗格站直了身体,淡淡问道:‘死亡世界怎么样了?‘

 ‘你是在说遗弃之地吗?那个世界已经毁灭了。‘风月悚然一惊,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以如此神圣、高傲和冷漠的声音说出这番话来,而且还用得是威娜的语气。可是话已出口,纵然她真的是神,也无法逆转奔涌的时间之河。

 ‘那么…风月呢?‘罗格转了过来,面对着众人,那淌着数道血线的脸看上去非常恐怖。他紧闭的双眼虽然已不能见物,然而似乎仍有无形的目光扫视着诸人的灵魂。

 ‘尊敬的死亡世界君王们,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风月又在哪里?死亡世界既然已经毁灭,那么君王间的战争结局如何,风月又在哪里?‘

 诸人面面相觑,一片寂静,他们的目光都悄悄地落在凝立于半空的风月身上,此刻的风月虽然没有凝聚起恐怖的能量风暴,可是她此刻所处的位置上忽然升起了一片黑暗,足以噬一切的黑暗。

 这更加的恐怖。

 ‘没有人肯回答我吗?‘罗格打破了寂静。

 ‘在死亡世界毁灭之时,风月独自去挑战天界巡狩者…‘黑武士皇帝缓缓地道:‘她毁灭了天界巡狩,自己也进入了永恒的沉眠。在天界毁灭死亡世界之前,幸存的君王们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这段旅程十分艰难,最古老的智慧之火以自己万年身躯为舟,才将我们载到了彼岸。而风月,现在就沉睡在你身后的棺柩之中。‘

 那将风月掩藏起来的黑暗,忽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旋又恢复了宁静。

 ‘独自挑战…‘罗格冷然一笑,道:‘你们,还真是一群高贵的君王啊…‘

 黑武士皇帝一时语,片刻之后,他才叹道:‘我们拥有的都是死亡力量,只有能够操控神圣力量的风月才不会畏惧天界巡狩的火焰战车。因此,也只有风月能够挑战天界巡狩。‘

 罗格沉默了一会,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走到棺樽边上,双手在棺樽上抚摸片刻,然后轻轻一推。翼护着棺樽的天使似是认出了他的力量,徐徐立起,双翼也随之张开。天使的双手扶住棺樽厚近半米的棺盖,向上飞起。

 棺樽,终打开了。

 风月身周那片食一切光线的黑暗就在这一刻散去。

 她卓约凝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殿堂之中,只是她背对着殿堂大门,聚集于门口的诸位强者无法看到她的表情。其实就算风月转过身,他们也不指望能够从风月脸上看出什么来。

 风月已经完全恢复了她的冷漠、高傲与平静,尽管平静中似是蕴育着无形的风暴。

 风月挥了挥手,诸位强者一一退出了大殿。两扇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发出了轰隆一声闷响。合拢的大门隔绝了殿堂内外的光线、声音,也隔绝了强者们的一切感应。

 诸位强者互相望望,各有所思地散去了。

 随着那厚重棺盖的缓缓上浮,棺中透出的暗淡蓝色光芒稍稍映亮了殿堂。不过罗格此刻已经不再需要光明。

 罗格将手伸进了棺樽,探索着,随即触到了一片温暖而不住涌动的体。他用手指沾起了一点体,放在了舌尖上。那一小滴体在罗格的舌头上不住变幻着形状,甚至在自行移动着。他的舌尖忽然收了回去,将那滴下。

 罗格品味许久,问道:‘这是冰洋海龙的血华?‘

 身后那冰冷而毫无感情的清脆声音回答:‘是的。‘

 罗格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这么说,风月还有可能醒过来?‘

 ‘是的。可是冰洋海龙的血华只能修补好她**上的创伤,但无法唤醒她的灵魂。‘

 ‘要怎样才能唤醒她的灵魂?‘

 ‘至少十万生魂。‘

 罗格嗯了一声,道:‘难怪…你需要战争。‘

 以这个世界的标准,罗格自已已然是灵魂方面的大师,他知道当一个垂死的生命,若在沦入无尽黑暗前的一刻正处在极强烈的感情中时,这个灵魂是极难为死灵法师所收伏的。原因就在于它的力量较应有的状态强得太多,以至于变得极不稳定。而战争,无疑是制造灵魂最方便快捷的一条路。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们,无论是死于愤怒、悲伤、恐怖抑或是绝望,都会因处于极端的情绪中而使灵魂力量倍增。

 棺樽上四角蹲伏的暗黑龙雕像正是当年巫妖艾尔格拉收集和炼化灵魂所用,虽然不知为什么其中一座雕像的力量出奇的弱,可是如果有足够多灵魂的话,这点缺陷自然能够弥补。

 至于战争中的伤亡多些少些,并不在罗格的考虑范围之内。南征既然已经开始,罗格就绝不会让它停下。若有一,他真的能够驻马里尔城下,那么铺就这一条征服大道的累累白骨,又何止百万?

 罗格双手平伸,虚按在棺樽之上。棺内冰洋之龙的血华一阵翻涌,沉睡中的威娜徐徐浮了上来。

 罗格的手掌微微抖着,触上了威娜的脸。他仰起头,脸上微现紧张和期待,体会着十指指尖上传来的丝丝触感,在心中具体而微地勾勒她的轮廓。

 罗格十指掠动,温存地拂过威娜的全身。

 原来,是这样吗?

 罗格双臂微收,将沉睡中的威娜抱进怀里。过往与风月的点点滴滴,一一涌上心头。

 最初,那站立在魔法阵中的破烂骷髅…。

 后来,是那个已经会装死的小骷髅…。

 再其后,是那立于怒岩上、听垂死巨人疑问‘你既然已经摆了契约的束缚,成为了独立的存在,为何还要听从…‘的风月…

 还有那毅然投向堆如山积的深渊噬者的身影…。

 当他从艾尔格拉的暗黑龙祭坛出时,悍然向巫妖艾尔格拉的风月…

 当他再次回到死亡世界时,看到的,则是纵然绝望、也要悄然抹去灵魂印纪、独自面对七位君王追杀的风月…

 罗格双眼中一阵剧痛,血线再次滚滚而下,其中的一丝倒回心室,扯动五脏六腑,象冥冥中有只无形的巨手把他的心肝一把抓在掌心**,哀痛排山倒海般淹没了他的灵魂。

 此时随着一声幽幽叹息,罗格脸上传来一片冰凉与柔腻。风月不知何时已经立于他的身后,纤手轻轻地覆在了罗格脸上。

 ‘想看看风月吗?‘在罗格耳中,奥黛雷赫从未有过感情的声音,在这一刻,忽然多了些莫名的东西。

 可是罗格并不理解,无从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罗格点了点头,随后一丝奇异的感觉透过那只纤手,渗入了他的双眼。

 尽管已由麦克白处习得了如何将各种力量转化成神圣力量,但罗格的体质仍然以黑暗及死亡力量为主。风月初时下意识发动的神圣光芒过于强烈,而且属相克,对罗格双眼形成的伤害极难恢复,就算以他那堪比巨魔的再生能力,也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光明。

 风月此时的力量虽然以神圣力量为主,可是她同样擅于死亡与黑暗领域,而且若说对罗格力量和体质的了解,又有何人能够与她相比?

 她那温温润润的力量一一引动了罗格黑暗与死亡的魔力,后来甚至开始直接调动他的精神力。

 在风月那如雨甦生万物般力量的滋润下,罗格滴血的双眼开始生长,迅速修复了创伤。在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过后,她收回了左手。

 罗格慢慢地睁开双眼,原本无尽的黑暗世界终于逐渐亮起。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无比精致的绝世容颜,那安眠的面容线条柔和如水,凝练成一种沉静的美。清泉过石无痕般的安祥抚摸着罗格躁动不安的灵魂,因女神的威压一直紧绷的神经也随着放松。

 原来是这样。

 藏于妖莲之后的,一直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吗?

 何时,风月已经成长如斯?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无比精致而柔弱的女子,一次一次地将他从死亡线上拎回。而他,也习惯了在生死关头依靠她来救命。

 罗格忽然想起,那一天,骨龙格利高里曾对他说过,风月对他力量的成长极不满意,认为他一直沉浸于争权夺利中而忘记了提升自身力量,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是啊!

 罗格从未有一刻如眼前这样,渴望强大的力量。

 罗格深深地望了一眼怀中的女子,似是要从此将她刻印在灵魂深处。

 他双手前伸,缓缓地将沉睡中的女子放回了棺中那深蓝色的血之华中。空中妖莲化成的天使缓缓降下了棺盖,重新以双翼护住了棺樽。

 罗格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直视着风月。此刻从那双银色的眼中,他依然看不到任何感情的波动。

 ‘伟大的奥黛雷赫,死亡世界的三位君王与您是什么关系?‘

 ‘他们在为我效劳,直到唤醒风月时为止。‘

 ‘那即是说,风月苏醒之后,他们就不再得到您的翼护了?‘罗格问。

 ‘正是。‘

 罗格向她深深一礼,道:‘伟大的女神,您很快就会得到十万灵魂的。‘

 语毕,罗格大步向殿堂外行去。

 风月静立原地,任由罗格擦身而过。

 一缕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悄悄地拂起了她一丝黑发。

 沉重的殿门缓缓打开,又徐徐关上。当罗格步入底楼大厅时,看到诸位强者都积聚在这里,似是正等待着他。

 罗格径自从强者中穿行而过,在经过死亡世界三位君王身边时,他停了下来,目光一一自三位君王身上扫过。

 终于,罗格缓缓地道:‘待风月醒来,君王间的战争,继续进行!‘

 他不再理会愕然的三位君王,径自走出了城主宫邸。

 浮于空中的格利高里也愕然地看着罗格的身影。它本能地感觉到已经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不由得恨恨不已。懊恼之下,神圣巨龙的全部智慧,又都集中到了终级变形术上。

 顶楼的大殿中,此刻一片死寂。

 风月凝立空中,怔怔地望着眼前那由妖莲翼护的棺樽。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她不知所措。

 此时修斯正坐在主楼的钟塔中,遥望着远方无际那一线鱼肚白。

 新的一天就要到来了。

 ‘真是笨啊…‘修斯无奈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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