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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先帝宠妃
威远伯并非老辈勋贵,到如今才传了两代而已,上一代乃是威远侯,是先帝宠妃琳贤妃父亲。大燕每一任皇后母家都会封爵,偶尔有高位宠妃也会获此殊荣,琳贤妃便是其中之一。

 燕朝爵位分为公侯伯三等,当年先帝因为盛宠琳贤妃,本想将其父亲封为威远公,后来朝臣言官们极力阻止,说妃子毕竟是妾位,总不能越过皇后去,还有一位老臣当堂哭谏磕头磕到血,先帝终没有办法,这才降了一等封为威远侯。

 到得此时,先帝驾崩已久,琳贤妃也已经过世,身后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威远侯并非世袭罔替爵位,传到这一代便成了威远伯,若是再无什么功勋嘉奖,再到下一代爵位就没了。

 蓝家自从进京之后,虽然面上似乎很风光,然而因了种种事由,其实与诸位官吏公卿无有什么来往。如今蓝泽被罚闭门思过了,威远伯却突然跳出来结,实是十分古怪事情。若说为了巩固家族地位广为拉拢,也不该挑了受罚蓝家。

 如瑾伸手接过婆子递上帖子,展开来看,上面用工整手书写着威远伯家嫡小姐身份名号,其中夹着一张同小笺,寥寥几语说明请客因由,乃是府中香梅盛开,请朋友去家中赏梅相聚。

 小笺上字迹有女子柔媚之气,想必是那位小姐笔迹了。如瑾合上帖子抬眸问道:“来人可说了什么没有?我家与他家并无来往,我与威远伯小姐是素未谋面,冒然相请,所为何事?”

 传话婆子摇头道:“奴婢不知,侯爷只吩咐奴婢来知会三姑娘,说已经替姑娘应下了,到时让姑娘准时赴约。”

 如瑾不免蹙眉,暗道父亲莽撞。想起前世蓝如琦与威远伯家关系,又问:“只请我一人么?”

 婆子回说:“请三姑娘和四姑娘一起去,奴婢来这里传话,另有人去知会四姑娘了。”

 “四妹正闭门修佛,难道父亲也让她去?”

 “是,侯爷说两位姑娘都去。”

 如瑾思忖一瞬,又开口问道:“这聚会是威远伯小姐单请我们一家,还是请了许多人?”

 婆子道:“请了多少人奴婢不知道,只是侯爷特意吩咐姑娘好好准备,到时候当着京中诸位公侯小姐莫要给咱家丢脸。”

 如此便是也有别人家了,如瑾点了点头,将帖子递给丫鬟,打发婆子下去了。秦氏听到声音从内室里出来,亦是感到奇怪,“威远伯…好些年没听见他家事了。”

 “母亲知道他家?这威远伯究竟是何底细。”外间因适才开窗有些凉意,如瑾赶忙扶了母亲回去,不敢让她受凉。

 秦氏扶了缓缓坐回软榻上,周身都是软垫与枕,月份越来越大,她身子渐沉重,轻易也不爱动弹。如瑾除了身上厚棉斗篷,叫人移过火笼近前,与母亲对坐说话。

 秦氏幼年居住京城,对京中旧事了解一些,抬头看见丫鬟手中拿着威远伯小姐名帖,扬手接过来细细看了,叹道:“竟然还是茜桃纸,这位小姐名帖材质都和她姑姑所用一样,也不知是她家习惯,还是她仰慕姑母意思。”

 “她姑母便是那位琳贤妃么?”

 秦氏诧异道:“瑾儿你怎么知道琳贤妃,这三字已是旧年称呼了。皇上登基后抬了先帝妃嫔名位,如今若是提起她,都叫琳贵太妃。”

 如瑾不经意间口而出,忙道:“以前恍惚听谁说过早年旧事,兴许是跟青州几位官家小姐相聚时听到罢,女儿也记不清了。”

 秦氏闻言恍然,便以为是青州佟家或哪家小姐说出来,不再追问。如瑾心里却是黯然,琳贤妃名号还是她宫里时听来,后来威远伯涉及蓝家倾覆之事,她也曾留心过他家事情,对于琳贤妃名字自是记于心。那一段染血回忆,她并不愿意时时想起。

 贤妃乃是正二品四妃之首,距离从一品贵妃只有一步之遥,琳贤妃是先帝晚年时入宫,短短几年内便升到这个位置,当年所受宠爱可见一斑。然而如瑾前世所能知道也不过就是这些了,对于琳贤妃与威远伯家详细境况,她并不十分了解。

 “母亲识得琳贤妃名帖材质,莫非认识她?”

 火笼燃得很旺,一室温暖如,秦氏靠了秋香挑绣水仙花四方引枕,慢慢回忆起当年事情。

 “我并不认识她,一面也未曾见过。那时候我比你还小,你外祖官职又不高,哪里结得到名动京城淑媛。只是偶然朋友家见到她名帖罢了,当时觉得精致好看,便记了心里。”

 如瑾问道:“听说威远伯家里原本门第并不高,老威远侯是一介小官,若没有琳贤妃入宫受宠他家根本排不上名号,怎么琳贤妃出阁前竟是名动京城么?”

 秦氏将帖子递回给丫鬟,拢了拢鬓边发丝,“这就是他家善于鼓动名声了,一介小官女儿能够名满京城,惹得选秀时节有内监特意关照,是老威远侯和侯夫人有本事。我离京时候听人说她已经册到了贵嫔之位,到后册到贤妃,想来先帝要是能再活几年,她还有望高升。”

 贤妃再往上便是贵妃、皇贵妃,若是先帝寿数迁延些许,贤妃许能不靠先帝崩后循例晋位获得贵妃名号,也未可知。

 “听闻先帝过世后,太后曾对她十分打,想是当年嫉恨得狠了。”如瑾想起自己宫里看到听到种种事情,盛衰替,彼此争斗,女人间恨与妒向来可怕,深宫之中代代如此。

 秦氏摇摇头:“这我不太晓得,他家与我家没有来往,离开京城后我便不太清楚她事情了。”

 旧事毕竟是旧事,虽然当年琳贤妃母家曾经因她煊赫一时,到得如今,也不过是一个见没落门户罢了。民间有云富不过三代,其实这些勋贵公卿亦是同理,若只靠着祖辈荣耀度,三代之后,必然衰败。

 好威远伯似乎承袭了一点父辈本事,经历了先帝驾崩、太后打、爵位降等之后,家中子弟无有什么好出路,却凭着甥女嫁入永安王府做侧妃关系,勉强维持住了光景。如瑾是从蓝如璇一事得知此情,当时蓝如璇要去王府做贵妾,如瑾留心将永安王身边妾打听了一下,虽不能完全探得清楚,穆侧妃这样人也打听出来了。

 如瑾缓缓捻动腕间银环,用指腹轻轻摩挲环上雕刻细密花纹,思忖道:“琳贵太妃是威远伯姐姐,永安王穆侧妃母亲是她幼妹,如今下帖请我威远伯小姐和穆侧妃便是姑舅姐妹了。这是很近亲戚,她请我和蓝如琦去家中做客,定与蓝如璇有关系。”

 提起蓝如璇秦氏眉头不经意一蹙,“穆侧妃是妾室不假,可毕竟有侧妃名分,按规矩还能随侍入宫觐见,比蓝如璇高出太多去了。她家姐妹去巴结正室王妃家人还说得过去,为何要来与咱们结,怎么想都是蹊跷。”

 “蓝如璇王府里是什么光景,可惜我们没有办法知道。王府不同别处,如今她身边我无法安人手,即便有人手,消息也是递不出来。”如瑾知道这请帖来源与蓝如璇相关,却也一时无法探知详情。

 秦氏算了算日子,问道:“还有几天就是十六了,你要不要去呢?”

 虽是恼怒父亲擅自定夺,但如瑾越是思虑,对赴会一事越是打定主意,“自然要去。我们家里两眼一抹黑,难得人家不嫌弃咱们肯来结,岂能不给面子。”她接过丫鬟递过泡香茶,笑道,“正好借了这个机会,我看看能否探得多消息,也好详细知道咱们家外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又要让你耗费心神。”秦氏叹口气,心疼地看住女儿,“你父亲只知道惹麻烦,白让你受累。”

 如瑾笑道:“这算什么受累呢,其实也是出去散心了。往日青州还有佟家冯家几户小姐们来往,自来了京城我是一个玩伴也无,借此机会看看京中闺阁女孩家相聚风光,说不定也能结一些朋友。”

 “这也罢了,只是…你总说咱们家现今外境况尴尬,威远伯家里又和永安王府有关系,你去赴会是否妥当呢?”秦氏担忧道。

 如瑾失笑,抿嘴道:“都怪我总跟母亲说这些,倒闹得您过分感了。您放心,人家都不怕招惹咱们,我去他家有什么不妥当呢。”

 晚间辞别了母亲回到香雪楼,如瑾便派人去悄悄打听蓝如琦那边动静。虽则和母亲说得随意,其实她心中还是有担忧地方,譬如蓝如琦。

 前世时候是因为她得选入宫,威远伯才和父亲搭上了关系,开始结。后来她宫中一度默默无宠,威远伯一家倒是没什么动作,直到她偶然得皇帝青眼,获宠晋封,不久之后威远伯次子便订了蓝如琦做继室。这过程很能体现威远伯家中势利本质,当年如瑾对这些俗务都不意,并不曾干涉,到后来已是悔之晚矣。

 仔细算起来,威远伯此次主动结,要比前世那次早了一些时候,概因此生有了东府蓝如璇入嫁王府因由。事情开端虽然变了,但四妹蓝如琦仍然是未嫁之身,如瑾不能不留心。她不想再和这样人家搭上关系,既然父亲和威远伯结已成定局,她去赴会,也是为了时刻盯着一些,以免两家产生太过紧密关系。

 不多时蔻儿跑回来禀报:“四姑娘那边不肯去威远伯家赴会,说要潜心修行,俗事一概不理,惹得侯爷发了脾气。”

 蓝如琦反应出乎如瑾意料,她还以为这位庶妹闭门修佛只是以退为进,等待时机。而今能够去外边贵门家中结是个很好机会,为何蓝如琦却不把握,难不成还真要常伴青灯?

 “发完脾气之后呢,父亲可强迫她必须去赴会了?”

 蔻儿说:“没有,侯爷发完火精神不济,一直躺上昏睡呢,还没说怎么处置。四姑娘像没事儿人似依旧闭门不出,这时候正做晚课,奴婢外头听了好一会木鱼声。”

 “这几留心盯着她那边,有动静便来报我。”

 “是。”

 若是蓝如琦真硬着不去倒是省事了,免得还要担心她被威远伯家挑去做儿媳。如瑾且将此事放下,叫丫鬟将火笼与炭盆弄旺一些,打了热水进来沐浴。

 冬日里舒服事情便是泡热水澡,香雪楼上地方宽敞,沐浴之处有专门隔间,门扇一关,屏风一隔,热水雾气氤氲了整个屋,热腾腾。碧桃将香花为引通经疏络细纱药包投水中,又滴了香里头,如瑾全身浸香汤里,只觉舒

 碧桃和青苹两个伺候着,一面说些闲话与如瑾解闷。说着说着碧桃“呀”了一声,醒道:“若是十六去威远伯家赴会,兴许姑娘身子不利呢。”

 她这一说青苹也想起来,忙道:“正是,那几天恰是姑娘小日子时候,入冬又冷了,恐怕不方便。”

 天冷就容易受凉腹痛,如瑾想起这事也是烦恼,想了想,终只得道:“这两次日子不是很准,早几晚几都有,到时再说罢。”

 …

 搬进了晋王旧宅之后,如瑾和凌慎之依然有接触往来。凌慎之离开了暂居客栈,现下东城赁了一户人家厢房居住,平里给街坊四邻诊病开药,聊以度

 如瑾不方便总是出门,写了信着人带过去,嘱咐他若是有事要离京便可自去,不要因为蓝家事情耽搁这里。凌慎之笑言已经很久没有回京了,这次回来想多住一些时,顺便给如瑾打探一些消息只是举手之劳,让她不必介怀。

 这一何刚又递了凌慎之口信进来,说是次辅贝成泰受命查证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内务府首领太监孙英勾结商铺让襄国侯府背债,被问罪下狱,又牵扯出他平里许多贪赃罪状,卷宗递交给皇帝,当时便被判了死罪。

 凌慎之叔祖宫里当差,涉及内务府事情知道多一些,说是孙英耐不住刑,呈供襄国侯一事是为了讨好首辅王韦录,然而王首辅那边并没有承认与之有关。拿不住可信服证据,贝成泰大约是不愿与王韦录公开翻脸,就此草草结案。

 口信传进来,如瑾默然思索了良久。首辅对蓝家不满她早就知道,也暗中推演过蓝泽上朝后王韦录会如何打,然而却没想到事情开始便有首辅涉足。原来让蓝家背上债务不是皇帝,而是首辅么?

 若是这样话,那么皇帝对蓝泽恼怒应该会轻一些,加不会相信这是蓝泽故意挑衅他。甚至和首辅角力之中,他也许早将蓝泽抛一边了。此事之后,蓝家对皇帝来说大约依然是无关紧要棋子,而首辅王韦录将会加厌恶蓝泽。

 想到这里,如瑾便给凌慎之又递了信过去,请他近多多留意王韦录那边动静。没想到第二一早,凌慎之便打听出了事。

 这天正是十六,如瑾要去威远伯家赴会日子。早起时候如瑾感到身上有些酸痛,乏力得很,起后什么都没做,先用热水泡了泡身子才觉舒一些。

 火笼移到跟前,青苹拿着极细极软棉布与如瑾擦拭头发,好让发干得些。碧桃从何刚那里得了口信,站一旁低声禀报。

 “说是礼部段尚书家中出了丑事,他儿子强占民女死了人家爹爹,那姑娘娘亲被打瘸了一条腿,前当街拦了都察院一位御史轿子告状。现今满京城都传扬这件事,沸沸扬扬,许多读书人写文章讽刺痛斥。”

 如瑾被火笼烤得有些发困,听了此事却清醒过来,问道:“除了读书人私下斥责,官面上可有动静么?”

 “凌先生还没打听出来,现下只知道这些。”

 如瑾点点头。刚发生一两天事情,涉及了朝廷大员私,官面上动静即便有,也不是区区一位御医能探知,她能知道这些已经是很难得。

 碧桃回完话自己那里议论,一脸厌恶,“奴婢虽然不知道什么,但也听过礼部尚书是德高望重人才能担任,这个尚书倒好,竟然纵容儿子做出这样事情,可见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白白占着礼部尚书位置,他也当得起么!”

 青苹也道:“可怜那姑娘爹爹。”

 她们都是苦出身,听说权贵欺平民事情自都是忿然。襄国侯府里虽然糟糟,然而蓝泽蓝泯两人却没有做过这等事,乃至这几个丫鬟还都能保持公心。

 如瑾道:“段骞不配当礼部尚书,试问朝里哪个大臣又完全无愧自己地位?上头人欺下头人,你们府里不知道,其实天底下这样事都发生。”

 她宫里看过太多妃嫔们随意处置宫人事情,基本上是不拿奴才当人看,种种刑罚也让人闻之变。而官吏们倚仗权柄欺平民,历朝历代都是再普通不过事情,要是说哪一代吏治清明到极点,那简直是天方夜谭谎言,如瑾前世看过许多史书,对此颇有感触。

 青苹拭发动作慢了一忽,声音低低,“这种事…奴婢知道一些,当年家里就受过乡绅和县衙官差欺负,自从奴婢府里当差了,乡里那些人才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碧桃接着道:“奴婢小时候跟着班主行走,这样事情也见过。”

 如瑾这才想起两个丫鬟过往,醒悟她们是切身体会过这些,不由叹道:“你们以前受过苦,后跟着我,有我做主便是,总不会让你们再过以往那样日子。”

 安抚了两个丫鬟几句,如瑾低头细细思索段骞这件事。苦主走投无路当街投状,这种事并不稀奇,稀奇是事情传扬得太了。前投状,昨京城里已经沸沸扬扬,还有读书人写文章鼓噪申斥,若说背后没有推手,如瑾是绝对不相信。

 但这推手是谁呢?赶次辅贝成泰查蓝家背债一案当口,朝着首辅王韦录阵营里段骞发难…如瑾不意段骞会落得如何结果,也不关心朝堂上派争斗,她只担心这事对蓝家会有影响。

 然而单凭凌慎之那边力量,要明晰此事实困难,如瑾想了想没有头绪,便只能先将心中疑虑放下。

 恰此时听得楼下隐约有说话声音,如瑾房里丫鬟都是知道规矩,碧桃跟前回事时候其余人从不打扰,此时传了说话声音上来,想是楼里来了外头人。

 碧桃出去看了看,回来说:“是延寿堂竹来送花瓶。”

 如瑾心中一动,“叫她上来。”

 细碎脚步声由远及近,吴竹抱着一只细净瓷粉彩瓶子进门,朝如瑾恭谨行礼问安,将花瓶到了碧桃手中。那是前折梅给老太太送去时候所用器物,花谢了瓶子要归还,都是各房里小丫鬟跑腿。

 如瑾侧了侧身子,将另一面半干头发对了火笼方向,笑问道:“早晨怪冷,又是你走这么远做这等杂事。”

 吴竹出谦卑温婉笑容,回说:“这些日子奴婢已经很少做杂事了,只是姑娘这边差事奴婢很愿意做。”

 她这话暗暗待了自己延寿堂地位上升,与如瑾听到消息差不多,她那边已经有了几个要好同伴,脏活累活分得少了。如瑾点头道:“你来正好,有事要问你。前次听你说略知外间事,那么礼部尚书朝中有哪些政敌你知道么?”

 吴竹略想了想,言道:“段尚书和王首辅一体,没有什么人与他为敌,起码明面上是没人敢公开与之作对。”

 “贝次辅呢?”

 “贝阁老为人很谦和,大家都叫他老好人,他与谁都合得来,也没过分亲近谁。”

 那便不是王段一派了。如瑾发现吴竹能够提供许多有用东西,比她自己坐家中闭门苦思管用得多。凌慎之能打探出外头事,吴竹却能帮她梳理脉络。

 不过虽则如此,如瑾却也明白,光靠她们这几个人是不能悉朝中之事,略略猜些皮罢了。看看时辰不早,她便将此事暂且放下,提起威远伯家聚会。

 吴竹依然穿着下等丫鬟蓝衣绫裙,头上是简单发髻,钗环很少,干净朴素。如瑾朝她笑道:“今我要去威远伯家里做客,也许会有京中其他官宦人家小姐,你跟着碧桃下去换身衣服,与我同去罢。”

 吴竹闻言并不意外,屈膝行了个礼,“奴婢些许知道一些官宦们之间关系,或许可以帮上姑娘一二,能随了姑娘去是奴婢福分。”

 碧桃领着她去换衣服了,青苹已将如瑾头发擦了**分干,一边与她散发梳理一边感叹:“这竹倒能帮上姑娘不少,比奴婢们强了许多。只是奴婢虽然替姑娘高兴,也替她感到难过。她现知道这些事,都是那种地方受苦学出来,想起来真是可怜。”

 如瑾深以为然,亦为吴竹感到可惜。以她那样相貌资质,若是生富贵人家,该是有个极好前程才对,现今却只窝蓝府里做低等婢女,姣好相貌招人嫉妒排挤,还要想方设法才能改变处境,而她聪明通慧,也只有这些用武之地罢了。

 吴竹来历只有青苹碧桃知晓,内宅其他仆婢是不知道,须臾她换了衣服上来,青苹便住了口。厚棉锦帘掀开时候如瑾眼前一亮,细看了两眼,笑向与吴竹一起进来碧桃道:“被比下去了。”

 碧桃抿嘴故作恼意:“奴婢总以为自己模样是一等一好呢,不敢比姑娘,丫头堆里总是出挑吧?这下可好,她一来成了光彩鹦哥,奴婢成了丑鹌鹑了!”

 青苹骂她:“满嘴里胡说,哪有将自己比成雀鸟。”

 府里略有体面丫鬟都不穿蓝衣绫裙,可着好料子穿,只要不越过主子去,怎样打扮都可以。吴竹此时除去了下等婢女衣衫,穿是碧桃日常收滚边浅粉窄袖袄,下头是葱香素绣长裙,刺绣与镶边都是寒芳巧手艺,衬得她仿若春日里枝头初放杏花。头上也略了几枚细小花钿,同簪子与耳珠,活是个十分体面大丫鬟了。

 听了碧桃打趣,吴竹只是腼腆一笑,低头朝如瑾行礼:“多谢姑娘提携。”

 几个丫鬟玩笑让如瑾心情甚好,早间听闻段尚书一事忧思去。一头青丝已然晾干了,被青苹梳理光亮润泽,水一样淌肩上。

 如瑾便起身坐到妆台边,叫寒芳进来梳了头。因要出门做客,如瑾比平多带了几枚簪环,明玉珠钗垂下细细银色苏,晃悠悠打脸上,似是风中雪花拂面。

 吴竹一旁看了一会,笑道:“姑娘只会打趣奴婢,您才是姿容天成,平里不装扮就像天上素月,打扮了,便似梨雪锦华。”

 碧桃便咂舌:“连奉承话都比我们强太多,什么素月梨雪我可说不出来。”

 如瑾笑着看向几个丫鬟,碧桃明,青苹温和,吴竹聪慧,连小丫鬟寒芳和蔻儿也是机灵殷勤各有所长,身边有这样一群人,与她孤寂冷清前世真是天差地别。那时候她跟前只有终背弃紫樱,而这一世这些人,该会与她相伴到底罢。

 到秦氏那边用了早饭,辞别母亲之后,如瑾穿了厚衣服坐车出门。先到外院蓝泽那里点卯,蓝泽才起不久,病症未曾见好,若不是今要送女儿去威远伯家,他是不会让如瑾进屋见面。

 如瑾进门时候,一个内外传话婆子正屋里回话:“…不肯梳妆衣,一直堂屋菩萨像前做早课呢。”

 蓝泽靠椅上呼呼气,猛烈咳嗽了几声,含混不清骂了几句。如瑾知道这是说蓝如琦,从第一次拒绝了去威远伯府做客吩咐之后,连续几来,蓝泽命人去劝她吓她骂她,蓝如琦都是不为所动,一直窝自己房里修佛,比庙里真正出家人还勤勉,早课晚课一概不落,每抄经书。

 她这样做派让如瑾十分省心,现下蓝泽发火,如瑾知道是父亲临阵又去催她,却依然被拒绝了。如瑾上前几步,斗篷下碧青色裙裾如水漫开,环佩轻响。她站蓝泽跟前微微含了笑,说道:“既然四妹不肯去,何必强求她?她心里不愿意,即便捆着她过去了,若是人家不管不顾闹出什么不愉来,反倒不美。”

 这话正说进蓝泽心坎里,若依着他脾气,真是想要用绳子捆了蓝如琦送进威远伯府中,然而就是生怕这丫头执拗闹事,那还不如不让她去。眼见着如瑾打扮得体统妥贴站跟前,蓝泽心里头火气也消了大半,清了清嗓子,抿一口热茶,语重心长开始叮嘱女儿要守礼要端方,莫给襄国侯家丢了脸面。

 这种话连来他已经念了许多次,不是叫人来传话,就是叫了如瑾过来亲自教导,事无巨细一一叮嘱,仿佛如瑾是不懂事小孩子,连出门做客都不会似。闺阁女儿家相互往来,要行教导之事都是母亲,哪有父亲当面如此磨叽,由此可见他对结威远伯府一事有多上心。也难怪他如此,合是来京之后受了太久冷遇,没人搭理他,如今被皇上申斥之后还能有人来结,他也顾不得对方是什么人了。

 他那里不停说,如瑾就静静站着听着,等他自己醒悟时辰不早住了口,如瑾这才微笑一礼,辞别了他登车出府。

 蓝泽特意调了老太太常坐青帷油车给如瑾,车里十分宽敞,碧桃和吴竹一起坐进去也不嫌挤。除了车夫和跟车仆役,另有四个较为得脸婆子坐了另一辆小车随侍后,是蓝泽派去给如瑾长脸。崔吉领了几个护院车边跟随,还有一些府外护院不远不近吊车后,护卫与服侍人手都是妥当。

 威远伯家也城东,与晋王旧宅隔了两条街,马车行了一会便到了。为着体统不能开窗探看,听得外头仆役说到了之后,如瑾只感觉马车朝上行了一瞬,该是上了府门台阶车道,进府之后又行了片刻,有陌生婆子声音车外说道:“请襄国侯小姐下车上轿。”

 碧桃打开车窗板壁,掀开锦幔朝外看了看,回头禀报:“姑娘,进内宅了,有婆子引路。”

 如瑾点了点头,碧桃跳下车去,回身扶了如瑾下车。吴竹跟着走下车来,三人车下一站,威远伯家前来接几个婆子眼睛都是一亮。

 为首婆子笑道:“第一次见襄国侯小姐,让奴婢感叹见识短浅了,连小姐身边姑娘都是一等一人才。”

 如瑾含笑朝她们点了点头,随着那婆子走到一旁单人小轿中坐了进去,抬轿婆子稳稳起了轿,一路朝内宅里头走去。碧桃与吴竹还有蓝泽派四个婆子跟轿边行走。

 行了大概有一柱香时候,轿子轻轻停下来,如瑾听得轿外有一个甜软温和声音,带着笑意说道:“让蓝妹妹奔波了,请下轿,到屋中取暖歇息。”

 碧桃打起轿帘,如瑾扶了她手臂缓缓走出轿子,抬头间已不见几个引路抬轿婆子身影,唯有一个身穿梅红色风斗篷少女站眼前,被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含笑看向她。

 这少女身上斗篷是一眼便可认出上等厚锦,周边玉雪皮草出得极好,手上银鼠皮团花暖手也非寻常物件,斗篷之下出一抹宝蓝色细罗裙边,恰衬得斗篷加耀眼。少女发髻皆掩帽中,唯出一张俏丽容长脸蛋,柳眉樱,笑容可掬。

 “是威远伯小姐么?有礼了。”如瑾微微一笑,朝她行了平礼。

 少女连忙还礼,走近几步到了如瑾跟前,甜软说道:“论身份你比我还高一分,哪敢受你礼。咱们姐妹论不必闹这些虚文了,不怕你恼,我称你一声妹妹可好?”

 她过度热情让如瑾感到不适,心里隐隐生了戒备,脸上却是笑意加深,温和言道:“正是,既然走动起来,论那些侯爵伯爵名分做什么,合该姐妹相称。我虚度十三岁,不知…”

 如瑾略停了一停,少女立刻道:“我十五。”

 “那正该称你一声姐姐,海姐姐安好。”论了姐妹,如瑾含笑重见礼。

 少女再次还礼,口中言道:“瑾妹妹好,我闺名霖曦,若是不嫌弃你就叫我曦姐姐。”

 如瑾点头应了,心中却是戒备深。适才她还叫着“蓝妹妹”,几句话下来近一步,已经改口成了“瑾妹妹”这倒还其次,如瑾意是海霖曦将自己名字年龄打探如此清楚。

 方才如瑾没出轿子时候,两人未得谋面,她已经外头叫了一声“妹妹”,显见是早已知道了如瑾年龄。是从蓝如璇之处得知,还是她自己用别法子打探?如瑾紧了紧斗篷领口,笑道:“我们两人姐姐永安王府论姐妹,如今我们也论了姐妹,合该是缘分深厚。只是我好些日子没见过大姐姐了,不知曦姐与穆妃这阵子见没见过?”

 海霖曦轻轻摇了摇头,“我也好久没去王府探望穆姐姐,若是下次瑾妹妹有空,可与我一起过去,也好探望你家长姐。”

 她是侧妃亲眷入王府探视还算说得过去,蓝如璇一个不入谱小妾,家里亲人哪有随便去探望道理,如瑾闻言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话。

 海霖曦眼波转动,将如瑾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继而笑道:“瑾妹妹真是画上人似,方才一见已经让我吃惊,如今越是打量,越让我自惭形秽。”

 如瑾也是一身红色斗篷,只是颜色比海霖曦略深些,是正统猩红色,斗篷之上风柔软,微风里轻轻晃动着,并不比海霖曦逊。加上她容端妙,姿容原本极,眉目间却是清冷,即便含了笑也如月笼寒纱,穿了红色斗篷便别有一番风骨,比海霖曦甜美俏丽显出众。

 海霖曦说得热情至极,如瑾轻轻摇了摇头,也笑对她道:“我怎及姐姐秀美,曦姐莫要取笑。”

 海霖曦身后一个衣着体统丫鬟笑道:“姑娘只顾这里说话,天气怪冷,别冻坏了襄国侯小姐。”

 “瞧我,一见瑾妹妹欢喜得紧,什么都忘了。”海霖曦恍然醒悟,将手从护手里出来,上前一把握住如瑾胳膊,“妹妹随我进屋里去,是我待客不周了,可别见怪我啊。”

 昨夜亦下了一场薄雪,现今天上还垂着铅云未散。如瑾站立地方虽然雪被扫得干净,但也是寒凉,站了这一会,如瑾已经感到腹间酸痛,正为海霖曦喋喋不休而感到不。

 现下被她携了手臂走路,如瑾边一朵微笑不曾减灭半分,只随了她朝前走进朱漆游廊,一边转目观瞧威远伯府模样。

 许是当年有琳贤妃盛宠眷顾,海家宅院精美之程度竟与晋王旧宅不相上下了,一路行来,除了不如晋王旧宅宽敞,一屋一舍一草一木都可与之媲美,也是大冬天里还有碧青花木。

 悠长而曲折游廊一直连通到深宅之内,海霖曦携着如瑾来到一个月门前停下。门口侍立婢女开了门,海霖曦进去便笑着高声道:“看看谁来了,我敢说你们一定被吓一跳!”

 月门内是一个占地颇广院落,鹅卵石小路蜿蜒曲折,两边皆是梅树掩映,正当花期,枝头上活泼泼开满了各花朵。白梅,红梅,腊梅,绿梅,竟还有如瑾未曾见过紫梅花。隔了花海看过去,不远处一座乌檐舍覆了薄雪,门廊上玄匾棕字,草书“暗香斋”

 名字倒是贴切极了,满院梅花,暗香浮动,果然当得起这个斋名,怪不得海霖曦要因赏梅花为名下帖请人,原是她家里有这等好地方。如瑾正转目扫视院中梅花,几声笑语响起,一道道人影从梅林深处穿花而来。

 “又是谁来了,让我瞧瞧。”

 “为何要吓一跳,曦妹妹可要说出道理来,不然我可不依。”

 华贵衣饰映了满眼,如瑾跟前现出几位少女面容,俱都是带着好奇和探究朝她瞧过来。如瑾眸光动了动,边笑意绽开如身边盛放白梅。她知道,这便是她京都里第一次现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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