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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相忍为国
已经降临了鲁城,这座五百年的古城才从整整两天的内中劫后余生。

 城西现在仍然由赵无恤的武卒控制,季氏没有回府邸,而是以大司徒的名义缩在公宫,美其名曰等待鲁侯归来,其实是害怕出现不测。

 其余的几处城区都由孟氏代管,执行了严格的宵,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防的郕邑兵卒来回走动。

 孟氏府邸中,一脸沉重的子服何在向孟孙何忌汇报这两天的损失。

 “昨和今之役,族兵千人,共死伤二百,郕邑卒两千人,死伤三百,好在都元气未伤。”

 孟孙何忌回想这两如火如荼的战事和那些尖啸的飞矢,只感觉惊魂未定,又想到恐惧的源头虎已经仓皇而逃,赵无恤亲帅轻骑士追逐,想必能将国君回,将虎戮杀,顿时又安下心来。

 “这便好,这便好。”

 一旁的甲胄未卸的公敛用硬邦邦的声音补充道:“而季氏的私属本来有两千,一半反正,一半从贼,自相残杀后现在剩下不到一千,叔孙氏的更是散落殆尽,连家主叔孙州仇都被逆贼公山不狃等劫走,若是他有什么不测,叔孙算是亡了!”

 他怒视子服何:“如此一来,我孟氏便是城邑内军力最强者,加上隶臣和从属的国人,依然能凑出三四千之众,足以主导大局,但却因为子服子的密,事败矣!”

 在虎败逃,曲内尘埃落定时。公敛曾起了杀心,向孟孙何忌申请遣死士将季孙斯刺杀。再强行并季氏、叔孙的私属和家室,如此一来。孟氏就可以成为鲁国唯一的卿!

 那将是他公敛能让孟氏达到的最顶峰!

 然而孟孙何忌优柔寡断,半天也无法做出决定,公敛心急火燎,只好派人暗暗行动。

 谁知子服何看出了他的谋划,竟然先一步跑去向要备马追击虎的赵无恤通风报信。无恤又知会了季孙斯,帮助他把季氏私属集中在公宫,又留下子路在旁保护,这才带兵出城,追逐虎和鲁侯。

 子服何自知这事办的有疏漏。便讷讷不言,公敛怒其不争,又开始挖出陈年旧仇来怂恿孟孙何忌。

 “当年纪侯向天子进谗言,导致周夷王将齐哀侯活活烹杀,齐人哀之。自哀公开始,传九世到齐襄公,灭纪国复了仇。如今从季友杀孟共仲(庆父)至今,刚好九代人,九世之仇尤可报也!主君,虽然错过了一次机会。但乘着赵无恤去追击虎尚未归来,发兵突击公宫,将季氏击杀,为孟共仲复仇。依然可以!”

 子服何大惊:“万万不可!现如今季氏收拢了兵力缩公宫,赵兵则居于城西与之互为犄角,明显是在防备吾等!”

 “子服子到底是孟氏小宗。还是季氏小宗,为何处处在为他们说话。”

 高大的公敛一步一步近子服何。俯视青年行人,眼睛仿佛要瞪出来。非得当着孟孙何忌的面,要子服何给出一个解释。

 面对恨他坏了好事的公敛,子服何却寸步不让。

 他道:“我和郕邑宰一样,也希望能够光大孟氏,但不是以这种方式。鲁国是一座庙宇明堂,自从三桓合力驱逐东门氏,共同执政后,三家福祸与共,都是邦国的支柱,少了哪一个都不成。正如当年叔孙穆子受季武子暗算时说过的,即便厌恶季氏,但这顶梁的大柱能骤然去除么?”

 公敛眉宇一扬:“为何不能,不是还有孟氏么?”

 子服何苦口婆心地劝道:“只凭孟氏,能撑起现在的鲁国么?鲁国原本就衰微不已,又经过虎的苛政,现在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三桓内斗,就不能集中剿灭虎余,郓城、灌、关、费,都是至关重要的。”

 公敛不以为然:“只要季氏、叔孙一去,家主就能成为执政上卿,并二卿家室,重新组织三军,将虎余寇剿灭即可,这些戎事自然有我来代劳,若是子服子有心,就为主君奔波游说去罢!”

 至此,子服何已经被公敛冠上了“不忠于孟氏的罪名”,请求孟孙何忌惩罚。

 孟孙何忌被两名重要家臣的争吵弄得头晕脑,原本就优柔寡断的他现在更加无法判断了,只能让剑拔弩张的两人稍歇。

 子服何朝孟孙何忌下拜顿首,申辩道:“何,孟氏家臣也,不敢知国,更不敢串通外人,只是郕邑宰要贸然刺杀大司马,情急之下只得请赵大夫干涉,阻止这事情发生。下臣当时考虑的也是有季氏或者无季氏,哪个对孟氏更有利些。”

 “子服之忠,余自然是清楚的,郕邑宰也只是一时动怒,切勿放在心上。”

 子服何再顿首,说出了这样的结论。

 “主君,无季氏,是无孟氏也!”

 他行人的舌功夫开始发力:“且不说两家百年来齿相依,首先,大之后又灭季氏,刺杀一国上卿风险太大,容易起国人的反对。其次,就是我之前说过的,剿灭虎余孽是第一要务。最后,便是郕邑宰认为除去季氏后,孟氏可以顺利掌权,但他却忘了一个人,一个新来的外人!”

 公敛面色微变,的确,他考虑事情时,一时间忘了那个变量。

 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那人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一直在强调自己要立功归国,仿佛在鲁国只是暂居一般。

 但,这真的是事实么?

 “昨与今,赵氏武卒的战力郕邑宰想必也见识过了,季氏能够并,虎余可以逐走,但赵子泰能除去么?”

 孟孙何忌口中苦涩,这当然不能。

 且不说郕邑兵打不打得过武卒,单单赵无恤背后的晋国赵氏,就足以让人投鼠忌器了。

 “若真的发生季氏和叔孙被杀被废的情况,以我孟氏一家的力量便无法制衡赵子泰,他往大了说会联合季氏余,控制国君兴师讨伐吾等,到时候孟氏存亡犹未可知。往小了说也会占据西鄙,到时候内有季氏余,外有赵子泰,虎余孽割据,国分为四,只会让外寇齐国长驱直入,鲁将亡矣!”

 这番话,孟孙何忌是听进去的,他一直心存疑虑的,便是子服何与赵无恤的亲近。谁想,子服何居然早就深深忌惮此人。

 与赵无恤的私,那是朋友之谊,但正如他方才说的,子服何归结底是孟氏小宗,一直都在为孟氏的利益考虑。

 “所以必须维持鲁国的传统,三桓相忍为国!”子服何如是说。

 “诚哉斯言!”孟孙何忌也做出了决定。

 “郕邑宰,鲁难未已,后要与子服子共同辅佐余,至于灭季氏之言,就不必再提了!”

 公敛允诺,但走出厅堂后,他脸色依然有些不忿,朝旁边恨恨地唾了一口。

 “做什么事都有风险,若是像这般处处忍让周旋,孟氏再过一百代人,都会被季氏着一头,如何能成为鲁国上卿?家主不像孟共仲、孟穆伯、孟献子等历代英主那样果断,真是可惜!还有那子服竖子,武夫力而拘诸原,行人暂而免诸国,堕军实而长寇仇,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不过他说的也对,后是要多多增加对赵无恤的防范,先鼓动鲁城的士大夫们排斥此人,将他和虎一样驱逐,再谋划季氏、叔孙氏不迟。虽然郕邑兵不一定打得过赵武卒,但他们人数太少,也奈何我不得!”

 就在这时,府邸内墙的门扉突然被人推开了,却是孟氏的庶弟南宫阅(字敬叔)走了进来,他脚步匆匆,面容欣喜,亦有忧

 “敬叔,发生了何事?”

 南宫阅一鞠:“是子泰大夫回来了!”

 孟孙何忌和子服何也走了出来,闻言后连忙问道:

 “国君可还安好?”

 “虎可抓住了?”

 前者是孟氏和子服何问的,后者是公敛问的。

 南宫阅面遗憾:“国君无恙,虎…虎却逃了。”

 …

 赵无恤一行人慢慢靠近了夜幕下的鲁城,他是从东南方进的城,这里由对无恤极其依赖的季氏控制,现如今早已大门开。

 季孙斯、柳下季等人从公宫里了出来,国君与执政前些日子都受尽了苦头,性命几乎不保,如今相见,顿时物伤其类,便穿着宽袍大袖抱头痛哭起来,场面不太好看。

 首功之臣赵无恤则闪在一旁,等到君臣二人情绪平稳后才上前再次向他们“请罪”

 “本来国君获释后,我便要将叛逆的陪臣虎逮捕,锁以桎梏。谁想他狡诈又身手了得,忽然暴起,连续击伤数名武士,抢了匹马逃窜了,无恤办事不力,还请君上和执政降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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