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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老豺范鞅
87_87010感谢书友清玄散人的打赏,祝贺他成为本书第一个弟子,七月豁出去表存稿了,今天加更一章…

 其实,今天因为是私宴,没有那么多礼制讲究,士大夫们喝醉了酒,有人玩起了六博、投壶,甚至有凑在一起打着节拍不断跳起万舞。

 “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

 万舞是只属于男的舞蹈,强健而魁梧的武士,手持干戚,肢体灵活,彪悍而刚劲。据说楚文王的夫人,美人息妫守寡时,她的小叔子令尹子元垂涎她的美貌,就在楚宫的隔壁跳起充满男色彩的万舞,想勾引嫂子半夜思爬上自己的

 赵无恤默然围观,心中感慨: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这就是先秦古风啊,华夏男子依然能歌善舞的时代。

 但在这场热闹中,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之前举着宫灯,低眉顺眼伺候在旁的赵氏女妾,在轮换退下没多久,她就换了一身在野之人的行装,匆匆消失在夜里。而她去往的方向,正是位于新绛城另一头的范氏之宫!

 在夜幕中匆匆疾行的人,还不止一个,卿族们相互安眼线,通风报信,实属稀松平常。

 是夜,赵鞅之子无恤获白鹿的消息,便传遍了其他五个卿族的城邑。

 对于这么重要的“祥瑞”居然出现在赵氏的猎场中,还被赵氏庶子生擒而还,五卿的反应各不相同。

 和赵氏比较亲近的韩氏、魏氏家主不以为忤,只是派人准备好祝贺的礼品,随时准备给赵氏送去。

 一贯贪婪的中行氏则相反,其家主中行寅一夜都没睡好觉,咬牙切齿,嫉恨难忍。

 知氏家主知跞,虽然位列中军佐,六卿中排位第二,只等老家伙范鞅一蹬腿咽气,就能坐上执政卿的位置,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但知跞外表上却是个低调的人,在和同宗的中行氏翻脸绝后,颇有些不群不的意思,总是把风头让给排位在他之下的赵鞅,于是但凡有事,赵氏就成了众矢之的的冤大头。

 他也是六卿中唯一一个与晋侯关系亲密的,能够每朝觐,深夜进出虒(si)祁宫。

 和往常一样,耐心如同狐的知跞,轻易不会有所动作,只是对赵无恤这个陌生的名字,多了些关注。并且,他将此事差人立即入虒(si)祁宫,告知那位早已大权旁落的晋侯午。

 而作为赵氏公开的政敌,执政卿范鞅的府上,可就有些热闹了。

 在这个钟鸣鼎食之家,一个还处于变音期的少年大声叫着:“祖父,不好了,不好了。”

 此人却是范鞅的嫡亲孙子,范禾,他得知了绵上传来的消息后,便一脸愤恨的跑进内室中。

 “慌什么!”老而弥坚的范鞅没了朝堂时的虚弱模样,如今一脸镇静,在嫡子范吉的搀扶下,缓缓地从榻上起身。

 “祖父,能不慌么!孙儿听说,赵鞅在绵上获了头白麋!那可是世间罕见的祥瑞啊!”范禾神情中,颇有些嫉妒愤恨,在晋国公學的际圈里,他伙同中行氏的少年们,可没少和赵氏伯仲叔三兄弟竞争。

 范鞅只是淡淡的说道:“我已经知道了。”

 范禾很吃惊:“祖父,我们就不做点什么?我们和赵氏不是敌人么。”

 “要做什么也轮不到你来嘴!一惊一乍成何体统!”

 范吉将儿子哄了出去,转过头来时却是满脸喜:“恭贺父亲,赵鞅已入瓮矣!”

 他随机又换上了忧:“只是谁曾想,他家竟然能获得那样稀有的祥瑞,定然会被国人传颂敬畏上一段时间,唉,我范氏为何没这样的气运。”

 范鞅闭眼入定:“成又何喜,失又何嫉?从赵鞅私自亲宋使那一刻起,胜负早已注定,至于所谓祥瑞?哼,只不过是细枝末节,愚弄下乡野鄙民罢了。”

 作为在晋国政坛活跃了整整六十年的老豺,范鞅熬死了中行吴、赵武、韩起、魏舒、叔向这些和他同辈的晋国黄金一代名卿。还坑死了那位众心所归的少年英雄栾盈,这才来了属于他的时代。

 在范鞅眼中,和自己同名的赵鞅,只不过是个儿孙辈的愣头青,别看其强势咄咄人,但只要用心设下几个计策,就准叫赵鞅灰头土脸。他听周室的老聃说过,将取之,必先予之,果然,范鞅故作老态的示弱几番,赵鞅就自己乖乖跑进了圈套。

 范吉嘿嘿冷笑:“赵孟现在恐怕以为自己占尽了上风,却不知道父亲早已为他设好了陷阱。他以为我范氏是为了置气而冷落宋国使节,却没看到其背后的复杂缘由!”

 范鞅依然是不慌不忙:“且不急,再让赵鞅得意几天,等到他以为足以完全掌控局势时,我再让赵氏从云端一夜之间跌落到泥地里,从朝堂到外场上一败涂地!”

 “唯,儿子知晓,这就去安排。”

 “对了,赵氏获鹿之人名叫赵无恤?赵鞅的儿子不是只有伯仲叔三人么?”

 范吉满不在乎:“据说是赵鞅一个狄婢所生的庶子,不知道是走了什么样的运气,才能凑巧捕获。”

 “不,给我记下这个人,千里之堤溃于蚁,赵鞅现在还未设立世子,也许此人,就是我们未来瓦解赵氏的突破口!”六卿之间斗了整整一百年,势力均衡,范鞅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一场外事件,就足以将赵氏连拔起。

 但他知道,若不乘自己在世时全力削弱赵氏,到了儿子当家时,恐怕不是那赵鞅的对手…何况,还有个老狐狸知伯在磨刀赫赫呢。

 唉,可惜范氏也没做好万全准备,否则,应该乘着自己还把持着执政卿位置的时候,反赵鞅,以晋国首祸者死的惯例,指挥三军,将其一劳永逸地消灭掉!

 范鞅那精明的老眼中出了一丝残忍,他嘱咐儿子道:“定下时间,就在半月后的冬至动手!”

 …

 事实上,因为获白鹿是件吉利的事情,赵氏也并未刻意隐瞒,甚至还有意宣扬,于是这事迹便像是长了翅膀般,一传十十传百。第二天尚未朝食,就传进了消息灵通的卫国馆舍内,一个早起边拨拉算筹,一边诵读诗书的年轻后生耳中。

 眉清目秀的青年默默地听着关于这件事的种种版本,在朝食之后,他回到住处,在简牍上写起了信,记录下晋国最近的各类传闻和政事。

 这封信匣将寄到鲁国去,给那位正在曲闭门著史的夫子,关于晋国的时政要事,主要就依靠四处行商的卫人端木赐来收集。

 “夫子在上,學生端木赐再拜顿首!”

 “冬十月,宋乐祁朝晋,赵氏子无恤获白麋于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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