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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乔仫的阴谋
雨势渐急,滂沱打在东园的芭蕉上,硕大的叶片垂沉着,像是被人用力掰下,怎样也回不到原位,却还一直在挣扎。

 背对着东园,一个年轻的背影站在宫殿的屋檐下,雨水绕过他,划成一道弧线,轻柔飘落至地面。

 背影面对西园小径,凝神伫立,一动不动。从他僵直的肩背上仿佛能看到他正眼的目光灼灼。他在期盼着什么?

 侍妾们躲在角落里,悉悉索索,推搡着不敢劝他们的国君回到宫殿里去,更不敢绕到他的面前,阻断他看西园的视线。

 西园小径的两旁,垂手侍立着被雨水浇了的红叶。红枫站立了数百年,从未见它这么红过。娇美的,妖娆的,带着一股鲜到极致的魅惑气息,却又远远地,被似幕的雨水阻隔。

 红枫深处,袅娜移近一个白色身影,宫殿屋檐下的背影缓了口气,上前接,却又矜持地不肯挪动玉屐。

 白色身影近了,近了,身上的光圈却淡了,淡了,消失了。她已疲惫至极,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便知自己已回来了。

 背影不再顾及矜持,箭步前去,由于全部的气力心神都用在她的心上,身上的光圈也淡了。

 白色身影见到他来,疲惫地抬起眼睑,世界翻腾着雨水坠落时击成雾气的水滴,视线模糊了。两行滚热的泪,混在冰冷的雨雾里。她又闭上眼,听他在她耳边嗡嗡呼唤,不肯做声。

 得不到她的回复,他心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地将她揽在怀里,不愿太轻,又不忍用力。失去了保护罩,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他们的身上,凉意焦灼,却忘记了离开,忘记避雨。

 她咽下泪,将头埋在他怀里,泣道:“他最终还是,去了。”

 他早已料到这个结局,西园的红叶,遍染了他的血。

 她从他怀里离,像是厌恶了自己,泣声低沉如咽:“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与他结合,然后,然后又…”

 他放任她从他怀里离,沉声道:“错不在你,在我。”

 她离开他的怀抱,失去依托,站不起身,有些无措,瘫在小径的玉石板上,掩面呜咽:“我不该,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他重又将她扶起,抚顺她被雨水打了的头发:“瑛,我理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提,好么?”

 “可是琛儿…”

 “我会好好待她。”

 “你,你已经…她还是个孩子。”说着,莫瑛又低下头去,掩面哭泣。

 他手臂环过她的肩,将她向自己靠了靠,温柔道:“我不介意。”

 她仍是避开他:“可是我介意,琛儿…也会介意。”

 “那你想要我怎样?”

 “我…我不知道。”

 莫瑛泣声不断,站在远处的侍妾们担心他们的君王,对这个矫情的女人恨得牙,恨不得她早点哭死了才好。

 君王叹了口气:“我们把她送出乔堡,去一个远离乔与古伦的地方,好么?”

 莫瑛扑在君王怀里:“不要,她…你舍得和她这般分隔两地,永不相见么?”说完叹了口气,“你怎会不舍得。”

 “为了你,可以舍得,也可以不舍得。”

 “你,”莫瑛努力睁大眼睛看他,却让雨水沉重了双睫,蒙蒙睁不开睑,又垂下眼睛,推开他,“可我对不起你呀。”

 他又重新环住她:“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我过,记住,从来没有。”

 莫瑛还在呜呜咽咽,君王却已从最初的紧张冲动中回过神来,施了法,用保护罩将他俩与雨水隔开。没了雨水的冲击,衣裳头发也瞬间干了起来,莫瑛的情绪缓和了许多,羞答答地依在国君的怀里。君王说:“我们回宫殿吧。”

 乔国的宫殿以玉石筑成。踏上几级梅花绿大理石阶,敞开的是青翠的碧玉大门,地面铺着脂光的绿锆,延伸至内庭的各个角落。内庭宽阔,有规律地砌着鹦哥绿坛,坛内的黑土壤里植着各宝石草。庭俾络绎,紧张有序地管理着内庭,悄悄交流谁管辖的地域墨玉成有多好。走完面泛青色的白玉桥,是一座用珍奇玉石建成的殿,这殿光溢彩,会随着不同的季节、天气以及国王的心情改换颜色。殿的两侧是各式宫室,供君臣侍婢居住,娱乐,办公,会友,易。

 因还有要事待办,乔国的国君没有携莫瑛回寝宫休憩,而是直接来到了忽明忽暗的宝殿内。

 这殿色彩纷杂,像是预备着庆祝些什么,却又掺杂着一些哀悼的气息。喜悦之情太淡,太短促,很快被乌云掩埋,却又不像是真正的乌云,像大人故意扮严肃,想唬住嬉闹的小孩,更想唬住被小孩的嬉闹调动的欣的自己。

 虽说宫殿的颜色有时会是国王心情的写照,但乔国的人没人相信他们国王的心情真的会像是宫殿颜色那般明了。倒不是这位年轻的国王善变,而是他深邃的眼眸里,总有一些人们看不懂的东西。他太美的容颜太疏远,疏远到不需动怒便有强大的威严。而他偏又那么痴情,痴情到一面定终身,而那人偏又,是别人的子。

 国王乔仫回到殿中,携莫瑛坐在羊脂玉椅上,边处理政务边抚慰身旁的子,漆黑的眼眸如墨玉。

 莫瑛渐渐睡着了,乔仫悄悄从羊脂玉椅中离开,走到殿厅中央。殿内地面铺着大块平滑的钻,钻与钻的连接处用白金熔合,寒峻,肃穆,整洁,干净,不染纤尘,与他泛寒光的玉袍相呼应。

 乔仫唤来侍从车绥,缓缓侧过脸来,容颜玉,一双墨玉般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樱不动,长眉无波,隐隐带着笑意,却又满怀心事。车绥明了,作揖退去。背过国王,车绥努力保持平静,嘴角却不听使唤地上扬,笑不笑的表情使他的脸颊不易察觉地搐了。

 国王退到偏殿,与偏殿内等候多时的少年说:“你把她带来,我将她许配于你。”

 少年眼睛里一片欣喜,转瞬变成惊慌,却又故作镇定道:“父王,这使不得,我乃兄长,与她,是不可能的;纵使我不是您的儿子,但您的掌上明珠,我又怎敢冒犯?”

 国王挥挥手,疲倦道:“你将她带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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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乔仫。

 作品是[bookid=2476567,bookname=《镜虽未尽》],这是一个短篇及随笔集。另有作品、长篇小说《沉》被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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