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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两地双皇(三更)
暮鼓声有些沉闷,来宗道老学士站在皇极殿门前,眼睛注视着西边那烧红的晚霞。老学士整了整头上的稀发,戴上那顶文人士子最敬重的大学士官帽,内阁首辅,位极人臣。

 “老学士,圣上正在用膳,您请回吧。”宦官劝道。

 “老朽可以等。”来宗道直了板。

 已经来了三回的传旨太监摇头离去,独留来宗道一人站在皇极殿面前。“真是老了。”来宗道直的板松了下来,体力早已不如当年。想当年,站在朝会之上,那板…就算实在几个月前,那杆子,还是直的。那时候底气足,这会儿,来宗道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过,这次,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圣上,来宗道老学士已经在门外候了一个时辰了。”

 皇极殿内这个时候本因无人,而此时朱由检却不符常理地坐在这里。“让他进来吧。”朱由检拿起一边的茶盏,一边晃着,没有喝的意思。

 稍时,殿门再次被推开,“老臣,来宗道,叩见圣上。”

 “赐座。”若是上朝,自然没有赐座这一说,但是现在则没什么太多关系。朱由检没有看老学士,殿内华灯初掌,这种在皇极殿还是第一次。若是平时,这会儿就算圣上批阅奏折,也是在乾清宫的。

 “什么事这么着急?还记得来老学士几天前的常朝上还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今怎么有些拘束起来了。”看着来宗道坐立不安的样子,朱由检哂笑道。

 “老臣,老臣…老臣得知圣上下旨,革职礼部侍郎钱谦益,特来请圣上收回成命。”刚坐下的来宗道又站起来,躬身道。

 “请吧。”

 “老臣,不知。”

 “用你那些经义来说服朕啊,最好来个直唾其面。朕还记得,当年朕一次缺朝,来学士可是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将朕比作周幽王,隋炀帝,恨不得撞死在这皇极殿上以表忠义。”

 老学士颤巍巍地跪下来,“老臣…圣上,老臣担忧外未平,此时若是朝纲不稳,怕大明江山…”

 “来宗道,你貌似没有打动朕啊。”朱由检直呼其名,根本不顾颜面。

 “圣上,钱谦益学富五车,微臣认为是接替内阁首辅的绝佳人选。”来宗道白首扣地,等着朱由检的回应。

 “回去吧,再晚赶不上那戏场子了。你最喜欢的,那个梨花小旦。”朱由检的笑容堆得像一朵‮花菊‬,“等到明,老学士还是太子太傅,还是那个名儒。只是这首辅…”

 跪在地上的来宗道老学士颤抖着,没有应话。他没有什么可以说的,钱谦益是东林人,所以他要保,不是为了自己的清誉,而是为了身后之人。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在为官了。

 “老学士,退下吧。”朱由检看着跪地上的来宗道,说道:“朕,不是不知道。朕曾经说过,图利的人,朕可以给他,图名的人,朕可以许他,但是,朕不能容忍的就是朝堂之上只有同一个声音。那样,会让朕以为,那个声音是想盖过朕的声音!”

 皇极殿内很安静,静得让来宗道有一种骨悚然的感觉。

 “回去吧。”朱由检终于抿了一口茶。

 “老臣,告退。”来宗道缓缓站起来,退到皇极殿外,叹息道:“开始洗牌了。”他摘下纱帽,将汗渍沾的稀发整理了一下。

 他看着那闪亮的紫微星,摇头叹道:“受之(钱谦益)没错,错在我,错在我…”

 “来首辅。”

 “温大人。”

 两人的寒暄只是一句,便擦肩而过。

 “温大人。”来宗道停下了脚步,晚风轻拂过他稀疏的头发,“弹劾钱谦益的那份奏折是你呈上的吧。”

 “来学士批阅了吧。”温体仁笑道,“不知道来学士有什么意见?”

 “老朽岁数大了,公务繁忙,那份奏折还在那边。不过身为内阁学士,这份弹劾的奏折,温大人大可直呈圣上,而且钱谦益乃我东林人,温大人将奏折交给老夫,这一招是何意?”

 温体仁踏上台阶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凑在来宗道的耳边,低语道:“首辅,您懂的。”

 “哼哼。”来宗道笑了,略微点了点头,缓缓离去。

 温体仁望着那道背影,喃喃道:“怪就要怪你们东林人心太狠了。一个钱谦益,换东林群臣,这个买卖,周延儒赚个盆体钵满,来学士做得值,圣上也不赔。最赔本赚吆喝的,恐怕就是在下了。”

 …

 千里之外,八月牛羊肥。盛京城觥筹错。来自蒙古的军队驻扎在此,接受皇太极的宴请。

 “来自蒙古的弟兄们!”已经独揽大权的皇太极起身道,“我们,即将要踏上西进的征途。没有人可以阻挡住我们的步伐!我们的铁骑,将横扫整个关外!然后顺势南下!”

 “唔!”

 “唔!”

 盛京俨然已集聚龙气,皇太极举杯喊道:“让我们干了这杯酒!”

 “干了这杯酒!”

 “干!”

 蒙古将领生狂,皇太极也不故作姿态,与那些可汗搭肩笑谈,一派兄弟之情。他的眼,总是那么凌厉。即使喝了酒,也是那么的锋芒毕,让人看了都会感觉到一丝寒意。

 一处桌席上,冷冷清清,唯独两人在对饮。

 “二哥,阿敏的那股人马,被八弟吃了。我们可要当心了。”三贝勒莽古尔泰淡淡道。

 “五弟,你觉得我们还抗得过八弟吗?如今满人、蒙古人,都心向八弟,这是大势所趋,我们只需要全心全意地辅佐就行了。相信八弟不会拔刀相向的。”大贝勒代善看着那被人围在中央的皇太极,“他像父亲,却多了一丝细腻。”

 代善回过神,拿起酒杯站了起来,道:“走,去给我们的天聪汗敬酒!”语气之中,没有一丝嘲讽和反语,倒像是真心地去祝贺。

 莽古尔泰杯盏顿在桌上,挥挥手,烦道:“不去,要去你去。”他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已经远远不如从前了。这种四大贝勒,俱南面坐的时代,已经变了。渐渐转变成了那个男子一枝独秀的政治舞台。尔泰将头转向西面,冷哼道:“凌河城,也该是我立威的时候了。”语罢,将桌前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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