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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宁馨自残
苏慕云听完双全的回话,怔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王妃,”双全轻声的提醒苏慕云,“要不,奴婢将她给回了?”

 苏慕云却是笑了笑,轻声道:“不必,让她进来吧。”

 “是。”

 双全退了下去。

 苏慕云正在揣测来人的目的时,眼角的余光处却撇到红绡目光怔怔的看着窗外的桂花树,不由心头生起一抹疑惑,红绡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心思沉沉的样子,是因为红翘吗?

 “红绡。”

 经绡却似老僧入定般没反应,还是身边的双福扯了扯她的衣角,才回过神来。

 苏慕云暗地里叹了口气,看了她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担心红翘的病?”

 红绡一怔,稍倾连忙摆手,急声道:“不是的,我才不担心她。”

 苏慕云不由便失笑,稍倾敛了笑意,轻声道:“你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情份深是很自然的事,你要是实在担心她,我跟王爷说一声,给你几天假,方便你去照顾她,怎样?”

 红绡脸上的神色僵了僵,稍倾撇了头,语带哽咽的道:“不用了,王妃。她在庄子里养着,王爷使了人侍候。”

 苏慕云还待再说,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王妃,周大求见。”

 “请进来吧。”

 门帘一,刘氏堆砌着一脸讨好的笑,走了进来。

 “妾身刘氏见过王妃。”

 “大免礼。”

 苏慕云示意双全搬了个锦墩给刘氏坐。

 刘氏连连谢了方才坐下,眼角的余光不停的打量着苏慕云的神色,眼见苏慕云神色淡淡,刘氏心里不由便敲起了边鼓,也不知道这趟来的是对还是错。

 待双福奉了茶,刘氏捧了茶盏喝了口茶后,刘氏讪讪的看了苏慕云,轻声道:“妾身冒昧上门相扰,还请王妃不要见怪。”

 “大说的哪里话。”苏慕云挑了角淡淡笑道:“有道是来者都是客,说来我与大也算是亲戚。”

 刘氏一愕过后,便明白苏慕云话中的意思,脸上的笑便自然了许多。

 待见到苏慕云放了手里的茶盏,她连忙也将手里的茶盏放了,神色有些期期艾艾的看了苏慕云,“王妃,妾身是来替家父谢过王妃的。”

 刘仲!苏慕云想起前些日子轩辕澈说的话,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刘氏,忖道:这刘氏还真是个聪明人,知道打蛇随上,借着这个机会上门来多套些情。

 “大客气了。”苏慕云笑盈盈的道:“刘老爷是凭着自身的能力,才得皇上赏识的,我们家王爷可没出上什么力。”

 刘氏连忙讨好的笑了道:“王妃这话说得,那千里马再能跑也得有伯乐不是?”

 一侧侍立着的红绡冷冷的挑了挑眉头,千里马?!我呸。要不是要借你的手来对付张宁馨,再过个八百年那匹瘸腿驴也成不了千里马!

 苏慕云笑了笑,并没有就刘氏的话给出什么评价,只是将桌子上的茶点往刘氏跟前推了推。

 刘氏便聪明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一盏茶后,眼见得再无话可说,刘氏几番言又止的看着苏慕云,可在看到苏慕云一脸寡淡的神色时,又将到了嘴边的话了下去。

 如此反复数次,眼见得茶水续了三遍,再坐下去,便是不识时务了。王妃虽仍是笑盈盈的,但这屋子里的丫鬟下人却早已脸如冰水。

 最后刘氏终于受不住那股底下生了针的感觉,不得不起身告辞。

 苏慕云也不留她,令红绡帮忙送客。

 眼见刘氏走到门边,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回头对着苏慕云一福,轻声道:“王妃,三小姐在府里日子甚是艰难。”

 “哦!”苏慕云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氏。

 心里却道:这怕才是真的来意吧!

 刘氏打的什么算盘,她自是隐约猜到一些。

 偏生她不问也不提,最终还是刘氏憋不住,自己说了出来。

 然,便是她说出来,苏慕云也只是一句无关痛的“哦”,其它话却是再没有。

 刘氏一时便怔在了原地,似是不明白苏慕云怎会是这样的反应。

 “王妃…”

 “虽是她是我族妹,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已经是周家的人,我便是有心相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三妹妹一直是聪明人,想来,她会替自己想到办法的。”苏慕云淡淡的道。

 一瞬间,刘氏便从苏慕云的话中明白了过来。

 下一刻,她便笑着对苏慕云福身一礼,“王妃说的是,苏姨娘是个聪明人。”

 话落,再不停顿,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这边厢,刘氏一走。

 双福撇了嘴,学了刘氏的样拿腔拿调的说道:“王妃这话说得,那千里马再能跑也得有伯乐不是?”

 “我呸,还千里马呢,明明就是一头瘸腿驴。”

 她的话一落,屋子里,不仅是苏慕云,便是双全、樱桃几个也被她那活灵活现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我看啊,她哪是来谢王妃的,分明是来跟王妃讲条件的。”双福撇了撇嘴。

 苏慕云笑了笑,便是双福都看出来了,她又如何不明白。

 刘氏其实是来试探她的吧!估计这试探还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主意,这后面估计也有周家的那个老夫人的意思。

 苏慕云自是没有猜错。

 刘氏才回到周府,等候在门房里的小丫鬟便了上前。

 “大,夫人让您一回来,就去她那里。”

 “知道了。”刘氏抬手抚了抚鬓边的发,连衣服也没扶,直接去了余氏屋里。

 余氏院子里,几个小丫鬟正在廊檐下站着。

 远远的看到刘氏朝这边走来,有机灵的立刻脆生生的喊了声:“大来了。”

 余下的丫鬟也紧跟着行礼,刘氏眉头也没邹下。

 下一刻,便看到余氏屋子里的帘子一挑,余妈妈亲自了出来。

 “大来了?”

 “是啊,余妈妈,娘可在屋里?”余妈妈的面子,刘氏自是要卖的。

 余妈妈连连点头,“夫人在,正说着呢。”

 刘氏咯咯一笑,拿帕子掩了嘴道:“说我什么?肯定没好话。”

 “哪里啊,说谁也不会说大不好啊。”余妈妈笑盈盈的道。

 话落亲自抬手了帘子,服侍刘氏进去。

 屋子里,余氏一见到刘氏便心急火燎的道:“怎么样?沂王妃怎么说。”

 “把把夫人给急的。”余妈妈笑着接了桔红手里的茶放到刘氏跟前,“连口气也不给大。”

 刘氏将手里帕子往镯子一,笑了道:“没事,我知道娘心急,这一路便没停过。”

 余氏看着刘氏鼻尖那细细的汗珠,指了她手里的茶道:“先喝口茶歇歇气。”

 “不喝了,这一肚子啊,都是水。”刘氏摆了手道。

 余氏眉梢间便隐了一抹忧

 刘氏见了,心底冷冷一笑,老虔婆,你现在知道怕了?

 脸上却是不动声,长叹了口气,一脸忧的看了余氏道:“娘,这可怎么是好。”

 余氏被她问得脸色一白,颤了声道:“怎么了,沂王妃她没见你?”

 “不是,不是。”刘氏连连摆手,“人是见到了。”

 “那是…”余氏哆了看向刘氏。

 刘氏佯做咬了咬牙的表情,看了余氏道:“沂王妃说无风不起,外面人传得那么有鼻子有眼的,怎么就能说是流言呢?三弟妹当仗着隆平候的势还想着要将她纳入周府为妾。这些事,便是她这里过得了,王爷那边怕是没那么容易。”

 余氏手里的茶盏“啪”一声便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末了,“哇”一声喊了起来,“这个扫把星,我们周家是倒了什么大霉了,会惹上这样一个毒妇。这是要毁了我们周家啊!”

 刘氏冷眼看着余氏拍手拍脚,从头到尾,她都没跟苏慕云说起这件事。这些话只不过是她假传圣旨罢了!可事实本就如此,空未必来风。外面人的传得那般沸沸扬扬,张氏当年做过什么已经是纸不包住火的事。

 隆平候那边皇上下来了,可周家只怕没那么容易过这一关。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沂王妃看似温良娴静,将那一番流言浑然不似放在心上,可是这事只要稍微往深里想一想,便会明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别说王妃落水之后的行踪蹊跷,便是王妃怎会到了那桃花坞,又怎会在关健时候被王爷救下…这一切的一切,事后只要细细想想便会明白,根本就是一个局。一个设给有心人的局。到得最后,凤枝怀揣血书出现在顺天府外,将这个局推向了**。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沂王爷的意思,那就是说,周家危矣,现在首当其要的便是将张氏那个人摘出周家。只是张氏要想体体面面的走出周家,怕是不可能了!

 王爷不向周家发难,不正是想看看周家的态度吗?!

 “娘,你快拿个主意吧。”刘氏一脸忧心的看了余氏,“我们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可都攥在三弟妹手里。”

 余氏懵然的看了刘氏,“不是还有个苏姨娘吗?你有没有告诉她,我们打算将苏姨娘扶正?”

 刘氏忍不住便想要嗤笑,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原有的神色不变,头点的像啄米一样,一迭声的道:“说了,说了,媳妇什么都没说了,可王妃说…”

 “说什么?”余氏目光一紧看了刘氏。

 “王妃说,苏姨娘是苏姨娘,三弟妹是三弟妹,怎可相提并论?”

 “啊!”余氏“扑通”一声,身子往后一仰,脸上的不受探制的搐着,颤了声看向刘氏,“这可怎么办,王妃,她到底想要怎样?”

 刘氏长叹了口气,起身倒了杯茶递到余氏手里,“娘,你也别着急,好在媳妇也打听出了王妃的意思。”

 余氏含了口茶,急切的看了刘氏,“你快说。”

 “王妃的意思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只不过这冤有头债有主,谁欠她的,她找谁便是。”

 “你是说…”余氏狐疑的看了刘氏。

 刘氏点点头。

 余氏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良久,颤了声道:“可她必竟是隆平候府的小姐,我们要是做的太过,隆平候那边不好待啊。”

 刘氏笑了笑,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没说。

 只捧了茶盏在手里把玩。

 余氏焦头烂额的犹在自言自语,“怎么办啊,难道非得将她弄死了,才能保我周家不成?”

 喃喃了许久,眼见刘氏低眉垂眼的坐在那,不由提了声音道:“大媳妇,你到是出个主意啊。”

 “出个主意?”刘氏装作恍然不解的样子看了余氏,“娘,你不是已经拿了主意了吗?”

 “已经拿了主意?”余氏恍然的看着刘氏,眼见刘氏不住的点头,她目光一颤,哆了,“你是说…”

 刘氏叹了口气,脸上装作一副为难不得已的样子,“娘要是觉得不行,那就等三弟回来再说吧。”

 “三郎?”余氏怔怔的看了刘氏,“三郎回来还有些日子呢,等他回来,万一王府那边…”

 “哎呀,娘你不知道吗?三弟他要回来了。”

 “你说什么?”余氏目光一紧,像针一样盯着刘氏,“你三弟在山东任上做得好好的怎么就要回来了?”

 刘氏脸上生起一抹晦涩的笑,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前些日子只夫君说起,这才知道三弟要回来了。”

 “回来了!一年任期未满,就回来了?”

 余氏难以置信的看着刘氏。眼见刘氏低垂了眉眼,眉宇间却是满满的忧虑时,余氏哆了,半响摆了摆手,“你回去歇着吧。”

 “是,娘。”

 刘氏不像从前一样劝慰余氏,而是蹙了眉头听从余氏的吩咐起身告退。

 余氏看着坐在炕上眼睁睁的看着刘氏走远的身影,稍倾回过头目光森寒的盯了余妈妈。余妈妈被她那样的眼光一看,由不得便脸上一片土色,“扑通”一声,跪在了余氏跟前。

 “夫人,非是奴婢瞒着夫人,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余夫人盯了余妈妈看,半响,一手将茶同上的茶盏点心,扫到了地上,“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妈妈抖了抖身子,便将打听来的那些话在余氏跟前说了一遍。

 “说是大爷在任上杀人夫夺人,不想那男的却是死里逃生,怀里揣了张状子一路乞讨来到京都,不知怎的与五城兵马司的鲁指挥司,那鲁指挥司见那男子好生可怜,帮着将状子递到了刑部…”

 “嗷”余氏发出一声悲呼,眼睛一翻倒了下去。

 吓得余妈妈一个咕噜爬起,几步赶了上前,一把将余氏扶住,一边对外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夫人晕过去了。”

 呼啦一下子,院子里涌进了一大批的丫鬟婆子。

 余妈妈一边吩咐桔红倒水,一边又使了雪芝拿牌子去请御医。这边又让宝儿和四儿分头去请周璁和周大少爷,周二少爷。

 一时间,余氏屋子里闹得个人仰马翻。

 周家,西北角的一处幽静的小院里。

 张宁馨正歪靠在榻上听着金枝将事情细细的娓娓的道来。

 金枝说完,一脸忧虑的看了张宁馨。

 “,三爷他不是那样的人。”

 张宁馨咯咯笑了一声,稍倾,垂了目光看着身下那大红的百子千孙被,幽幽的道:“不是那样的人?那他是哪样的人?”

 “,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相信三爷,你们是原配夫,正是夫同心的时候,千万不能…”

 张宁馨摆了摆手。

 金枝那未待说完的话便咽在了嘴里,她也不知道张宁馨听进去了没,可是看着自家小姐那像是蒙了层灰一样的眸子,金枝长长的叹了口气。

 “金枝,你还不知道吗?”张宁馨抬头用一种穿世事的目光看着金枝,“哪怕就是假的,这事情也会被当作真的来处理。”

 “为什么?”

 为什么?张宁馨挑了挑角,因为苏慕云要她死,要她难堪而狼狈的死去。或许还不只是这些,她所在意的,苏慕云她都会毁掉!

 从凤枝出现在顺天府时,她便知道了,苏慕云的复仇开始了!

 本该是上下同心,齐力对抗的时候,可周家将她抛弃了!她们甚至容忍一个小妾骑上她的头来拉屎,而那小妾仗的又是什么?张宁馨勾了勾角,苏慕云,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是苏夕蓉…

 金枝被张宁馨脸上陡然而起的狰狞给骇了一跳。

 “你想办法递个信出去,让二爷来趟府上。”

 “二爷?”

 金枝疑惑的看着张宁馨,自家小姐有多看不上那个庶出的二爷,她比谁都清楚,怎的这个时候,却会想起请了二爷进府?

 不待她问,张宁馨已经开口道:“他一天到晚混迹在那些三教九之中,有些事或许他能出得上力。”

 “是说…”金枝犹疑的看了张宁馨。

 “不错,”张宁馨点头,“我要二爷帮着打听下,看看三爷的事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

 “哎,奴婢这就去。”

 金枝欢喜的应道。

 眼见得金枝三步并作两步的离开,张宁馨起身,窗户边,看着那被四方的天井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发呆。

 周子元不曾写信给她,是不是说,他也在怨恨被她的拖累呢?还是说他无暇分身,怕言多有失,想回到家中再细言?

 目光不期然的又落在那棵桂花树上,“子元,如果只有你我二人,那该多好!”

 “三弟妹,这是怎么了,屋子里一个侍候的丫鬟也没有。”

 黄氏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张宁馨回神,亦同样笑着上前了黄氏,一边回道:“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不想让人在身边烦,便将她们都打发了出去。”一边说着,一边高声喊了宝琴、习秋进来侍候。

 待宝琴奉了茶,张宁馨看着黄氏笑道:“二嫂向来是无事不凳三宝殿,说吧,今天是什么事?”

 黄氏也不怪她话中的夹,端了手里的茶盏,一边吹着茶盏里的浮茶,一边挑了角淡淡的笑道:“三弟妹这话说得,就兴大嫂对你嘘寒问暖的,就不兴我这二嫂关心关心你?”

 听到黄氏提起刘氏,张宁馨知道,黄氏又是来传消息的了。脸上不动声,却是使了个眼色给宝琴,宝琴悄然的退了下去。

 黄氏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守在房门口的宝琴,叹了口气,忖道:几个丫鬟都是忠心的,只可惜手段差了点。

 “说吧,二嫂,她使什么夭蛾子了?”

 黄氏放了手里的茶盏,淡淡一笑道:“大嫂今天去了沂王府,你知道吗?”

 张宁馨一怔,稍倾撇了撇嘴道:“二嫂又不是不知道,我这院子里想飞出去只鸟都难,更别是外面的事想传进来。还好有二嫂不嫌累,时常来走走。”

 黄氏笑了笑,“你不好奇,大嫂去沂王府干什么吗?”

 “她去干什么?”张宁馨挑了挑眉头,“除了抱大腿还能干什么?”末了又别有意味的看了黄氏,淡淡道:“二嫂,你老往我这边跑,不怕娘怪罪么?”

 黄氏笑了笑,并不接黄氏的话。

 张宁馨却并不打算放过她,默了一默,叹了口气道:“二嫂的意思,我明白。可是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能成为你手里的么?”不待黄氏开口,张宁馨凄然的笑了笑,“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二嫂且收了你那心思吧。再说了,真要对付她,二嫂也不是非得借我的手,不是吗?”

 黄氏似是被张宁馨直白的话吓到,脸上的神色在僵了僵后,才反应过来,想要扯扯嘴角给张宁馨一个笑,但很快却又敛下了那笑。

 末了,长长一声轻叹,“三弟妹是个明白人,既是如此,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不错,我先前确是有借三弟妹之手的意思,不过…”黄氏顿了顿,良久,淡淡的道:“后来,也只不过是怜惜三弟妹同为女人罢了。”

 张宁馨笑了笑,黄氏的话是真是假,对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给二嫂一个建议吧。”

 黄氏看向她。

 “分家吧,过自己的日子去,就算是艰难些,可却是自己的日子,不用仰人鼻息。”张宁馨看了黄氏,淡淡一笑,轻声道:“二嫂好好想想吧。”

 黄氏郑重的点了点头,“好,我会好好想想的。”末了,看了张宁馨嘴翕了翕。

 张宁馨摆手,“二嫂不必宽慰我,有些事我已然想明白。”

 “如此也好,真想明白了,便能放过自己。”

 黄氏再坐了片刻,起身告辞。

 出了张宁馨的院子。

 碧朱忽的道:“,奴婢怎么瞧着三的脸色不对劲?”

 “你也看出来了?”黄氏轻声道:“我还以为是我多心了。”

 碧朱抿了抿嘴,“即是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提点三。”

 黄氏挑了挑角,末了,意兴阑珊的道:“三有自己的主意,我们说了兴许还坏了她的事。”

 “是说…”碧朱看向院落的另一角,轻声道:“三这是打算玉石俱焚了?”

 黄氏摇了摇头,轻声道:“她到底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来是下了狠心了。”

 碧朱默了一默,叹口气,轻声道:“这又何必,把自己也搭上了。”

 “不然怎么办呢?”黄氏冷冷一笑,“隆平候府,她已经靠不了了,这府里到处都是刘氏的人,她能怎么办?”

 主仆二人,不约而同的回身看着那个曾经隆极一时,此刻却门可罗雀的院子。

 “那大那边…”

 “且让她得意着吧。”黄氏撇了撇嘴角,“盛极必衰,你真以为她那个爹有多能干?一切只不过是沂王爷的手段罢了。”在碧朱的沉默声中,黄氏却似是透过那雪白的围墙,看见了面色苍白犹有不甘的张宁馨,良久,的叹了口气,“灭人满门,咱们这位三,可真是…”摇了摇头,带着碧朱往回走。

 过了几,周子元果真带着小厮风尘仆仆的回了周家。

 张宁馨听到小丫鬟回说三爷回来了时,正站在窗前凝着那棵依然枝繁叶茂但却已无桂花的桂树出神。

 周子元进屋看到的便是这番风景,一袭素雅安静的背影静静的立在窗前,那浓密被阳光打上一层金黄的桂花树衬着她的瘦弱与憔悴,猛的便让他想起,初见时,她站在廊檐下巧笑倩兮的俏丽妩媚。

 “宁馨。”

 张宁馨缓缓回身,着周子元温婉一笑,“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周子元点了点头,上前持了她的手,上下打量她一番,轻声道:“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前些日子受了风寒,一直不见好。”

 周子元点了点头,扶了她去炕上坐下。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一声娇脆的嗓音,“,药熬好了。”

 话落,帘子一,托着红木托盘的苏夕蓉风姿款款的走了进来,待看到坐在炕上的周子元时,目光一喜,盈盈一福,娇声道:“爷回来了。”

 周子元点了点头,很快便撇了脸,将目光看在苏夕蓉托盘上那碗褐色的药上,轻声道:“请的是哪个大夫?吃了多久的药了?”

 “请的是府里长用的大夫,吃小半个月的药了。”张宁馨接了苏夕蓉递过来的药碗,邹了眉头,一饮而尽。一侧的苏夕蓉飞快的递上了一个密饯,张宁馨含在嘴里,待那药劲过了,才看着周子元道:“这些日子辛苦了苏姨娘,一直都是她在前侍疾,没没夜的。”

 “都是婢妾应该的。”苏夕蓉连忙福身道。

 张宁馨笑了笑,转而摆了摆手,对苏夕蓉道:“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跟三爷说。”

 苏夕蓉虽是不愿,可也不敢公然违的讥张宁馨的话,福身退下。

 这边厢,待苏夕蓉退下了。

 张宁馨敛了脸上的笑,看了周子元道:“爷有什么打算?”

 打算?!周子元儒雅的脸上生起一抹苦笑,“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宁馨点了点头,稍倾,沉声道:“妾身到是有个主意,爷看看可行不可行。”

 “你说。”周子元看向张宁馨。

 “爷休了我吧。”

 周子元瞳孔骤然急剧一缩,似是不敢相信张宁馨会说出这番话。

 张宁馨却是笑了笑,看了周子元道:“想必那些流言,爷也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只要爷将我休了,想来沂王爷不会再为难爷。”

 “我们是夫。”周子元目光带痛的看了张宁馨,“在你眼里,把我当成了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张宁馨撇了头,心道:什么人?我也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不,我不会同意的。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周子元断然拒绝。

 张宁馨还待再说,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三爷,夫人老爷请您去趟他们院子里。”

 “告诉夫人和老爷,我梳洗一番…”

 “不必了,”张宁馨起身,“你现在就过去吧,想来爹和娘有话与您说。”

 周子元还想再争,张宁馨却已经上前打起了帘子。

 “那好吧,我很快就回来。”

 周子元点了点头,低声的在张宁馨耳边说了句话,便跟着桔红去了余氏屋里。

 张宁馨看着周子元渐渐消失的身影,眼角的余光处瞥到小院另一处一道窈窕的身影正目光绵的跟随着周子元的背影,角勾起,慢慢的放了手里的帘子,转身走向榻边,从枕头下取了那黄的纸包,毫不犹豫的,将纸包里的药一口下。

 余氏屋子里。

 周璁挥手退了下人,便是连余妈妈都被请到了门外。

 这才,低了声音对周子元道:“你告诉为父,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周子元抬头着周璁的目光,朗朗有声的道:“父亲大人,难道您还不相信儿子吗?这分明便是有人存心陷害儿子。”

 “那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子元便将当,他如何遇到那女子,又如何将她救下的话说了一遍。

 “她口口声声说是被无赖强掳,儿子也使人去打听过了,问清楚,得知那男子确实是个泼皮无赖,这才将她救下,将那男子打了三十杖,扔了出去。”

 周璁抚了额头,颓然的跌坐在炕上。

 “这是个局,一个早就做好的局。”

 周子元点头。

 余氏看着一筹莫展的父子二人,不由咬牙道:“都是张氏那个人,这个扫把星,若不是她,我儿怎会遭此不白之冤。”

 周子元默了一默没有反驳余氏的话,更不曾像在张宁馨屋里那样有情意出面维护张宁馨。

 “三郎,休吧。”周璁看了周子元,叹了口气道:“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不能为她而死。现如今,只有休了她,任她自生自灭,才能给沂王妃一个待。不然…”

 “孩儿知道。”周子元蹙了眉头。

 “即是知道,那便该知道怎么做了?”周璁看向周子元。

 “可…”

 “可什么可,”余氏豁然站起,瞪了周子元,“当年我就看不上她,虽说都说高娶低嫁,可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人家,这种心肠恶毒的女人,便是大庆的女人死光了,一辈子当和尚也不能娶了。”

 “娘,你小点声,别传到她耳朵里,她现如今正病着呢。”

 周子元哀求的看着余氏。

 “逆子,你眼里就只有她,可还有我和你爹?”余氏然大怒,指了周子元,“你这是要将周家毁了,将你的亲人都往死路上送啊…”

 眼见得余氏大怒,周子元不敢出声辩解,正得不停的说着好话。

 便在这时,屋外响起小丫鬟惊慌的声音。

 “三爷,不好了,三吐血了,三她不行了…”

 屋子里的周子元豁然起身,了袍子,大步的朝院子里跑去,见来报信的是习秋,连声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吐血了?”

 “三爷…您快去看看吧,”习秋脸上眼泪了一脸,哆了看着周子元,颤了嗓子道:“大口大口的血往外吐…”

 周子元拔脚便朝自己的院子跑。

 这边厢,屋子里周璁看了余氏一眼,沉声道:“我们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哎,”余氏应了连忙跟在周璁身后。

 张宁馨这会子躺在金枝的怀里,目光幽幽的看着窗外的那像棉花一样的云,半响角勾了抹笑,“金枝,你说,我这样的人死后,应该会下地狱吧?”

 “,”金枝颤了声,哽咽着道:“您这是何苦啊。”

 何苦?张宁馨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浓了。不是她不放过自己,而是她已经没法放手,为着这一世姻缘她付出了太多!

 “三爷来了。”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张宁馨立刻掩了嘴,剧烈的一阵咳嗽,随着她不停的咳,嘴里再次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金枝大声的哭喊了起来。

 “宁馨,宁馨…”周子元一个大步上前将张宁馨抱在怀里,对金枝喊了道:“快去请大夫啊。”

 “已经使了人去请了。”金枝一边抹眼泪一,一边痛哭道。

 “子元,别怪金枝,是我自己不争气。”张宁馨好不容易止了咳,抬头看着周子元,笑了笑,道:“好在,总算能见上一面,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你胡说什么呢!”周子元轻喝道:“你这么年轻…”

 张宁馨摇了摇头,打断周子元的话,“这样也好,我早就不想活了。”

 “宁馨,你别这样想,大夫快来了,很快你就会没事的。”周子元眼见得张宁馨嘴里又涌上一口鲜红,连忙按了她道:“别说话,省点力气,等大夫来。”

 “子元,趁着我没事,快给我一纸休书吧,那样我就不会连累你,连累周家了。”

 走到门口的周璁与余氏恰巧将她这句话听在耳里,两人互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一种释然。

 两人齐走了进去,饶是有心里准备在看到张宁馨那惨白的如纸的脸和嘴角的一缕鲜红时还是齐齐的怔了怔。

 “爹,娘…”张宁馨深了口气,“让子元给我一封休书吧,媳妇不想连累周家。”

 “哎…”

 余氏当下就应了。

 眼见得余氏便要去喊丫鬟婆子拿了笔墨纸砚来,不想外面响起王妈妈的声音。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您可千万要坚持住啊。”

 话落,帘子一,周家惯常用的大夫被余妈妈请了进来。

 这个当口,自是看病要紧。

 大夫上前隔着帕子诊张宁馨的脉,诊着诊着,脸上便生起一抹狐疑,稍倾又换了一只手,这次却是脸上豁然生起颗颗黄豆般的汗珠。

 “大夫,内子这是…”周子元看着大夫。

 “三爷,”大夫颤了声看着躺在榻上气息奄奄的张宁馨,“三,这是中毒了。”

 “中毒!”

 不但是周子元,便是余氏和周璁都齐齐一怔。

 “是的,中的是朝阳草,这种毒一下子要不了人命,但是服用得久了,却是凶险。”大夫沉声道:“三本就郁结于心,中了这毒更是雪上加霜。幸好,发现的及时,不然…”

 “可有解毒的法子?”周子元沉声道。

 “有,老朽这就去开方子,三爷派个人去抓药。”

 周子元点了点头,自有丫鬟上前侍候大夫去开方子。

 这边厢大夫一走,王妈妈嗷的一声,便哭天抢地的大哭起来,边哭边骂道:“这是哪个天杀的啊,要这样害的命啊。”

 “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候爷啊,夫人啊,你们在天之灵看看啊,看看小姐她遭的什么罪啊!”

 周子元挑了挑眉头,对一边的侍候的金枝道:“去,把这院子里的人都召集起来。”

 “是,三爷。”

 余氏想要阻止,不想却是被周璁一把扯住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多嘴。

 余氏不服,下一刻周璁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喝道:“你是想让人说我们周府杀人灭口不成?”

 下一刻,余氏身子一颤,再不敢多嘴。

 而这边厢,周子元令小厮跟了大夫去买药。

 他则在这边排查,从厨房的吃食到煎药的婆子,一个不放。

 苏夕蓉站在人群里,隐隐总有一股不安感,心莫名的跳得像是揣了只兔子在怀里。

 “是你,一定是你。”王妈妈嗷的一声指了苏夕蓉,大声喊了起来,“你这个恶妇,一定是你,这些日子的屋里都是你在侍候着。”

 “不是我,不是我…”苏夕蓉连连摆手,目光焦急的看向周子元,甚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三爷,不是婢妾,真的不是婢妾。”

 “你这个人,狐狸,”王婆子猛的冲了上前,抓着苏夕蓉又是打又是骂,嘴里不停的骂着,“你想谋了,自己好当是不是?你这个毒妇,看我打不死你。”

 余氏张要嘴,刚要喝令让人拉开王妈妈,不想却被人狠狠一看,身侧周璁目光阴沉的看了过来。

 “她肚子里怀着孩子。”余氏低了声音,轻声道。

 周璁一怔,但下一瞬间,却是坚决的制止余氏开口。

 如果能将妾争宠解决了这场祸端,他何乐而不为?想及此,周璁将目光看向周子元,眼见周子元面无表情,只是双目阴沉的盯着被王妈妈打得满地滚的苏夕蓉时,周璁知道,他俩的意思不谋而合了。

 “啊…”

 苏夕蓉一声惨叫,抱了肚子,嘶声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周子元脸色一变,但下一瞬间,却是又很快的镇定了下来。

 他的目光淡淡的看向里间躺在榻上的张宁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似看到张宁馨微微汽勾起的角。

 “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苏夕蓉感觉到肚子里像是被刀剐过一样,一股热顺着腿间缓缓而下时,她不顾一切的趴在地上,朝周子元爬了过去,“爷,救救孩子…救救您的孩子。”

 “来人,快去请大夫。”

 周子元飞快的起身,将苏夕蓉抱了起来,朝她的屋子跑去。

 糟糟的院子,一下子静了下来。

 王妈妈犹自不肯的哭喊着,一口一句说是苏夕蓉害了她家

 “捉賊拿脏,王妈妈,你说是苏姨娘害了三弟妹,可有证据。”刘氏冷冷的的看着王妈妈。

 王妈妈猛的抬头看了刘氏,“大,是不是她,使个人去她屋子搜搜不就知道了。”

 刘氏一滞,目光看向一侧阴沉着脸的余氏。

 “桔红,你和雪芝去苏姨娘屋子里看看。”余氏沉声道。

 “是,夫人。”

 桔婚和雪芝转身去了苏夕蓉的屋子。

 这边厢,苏夕蓉躺在上正鬼哭狼嚎的喊着,乍一见桔红和雪芝走了进来,初始还以为是余氏派来侍候她的,不想两人才进屋,便翻箱倒柜的找起东西来。

 “爷…爷,您要替婢妾做主啊…”苏夕蓉抱了肚子再次哭了起来,“妾身没法活了,等妾身身二姐姐讨个恩典,爷你就将妾身打发回去吧…”

 周子元蹙了蹙,苏慕云…

 “三爷,这里有个纸包,”桔红指着柜子,回头对周子元说道。

 正哭着的苏夕蓉一怔,周子元几步上前,自柜子里取了那个纸包,递到桔红手里,“去拿给大夫看看。”

 话落,目光如刀般剜过苏夕蓉哆哆嗦嗦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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