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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偶遇
江篱离开后,阮清沅站在原地,还是觉得心如麻,起先在法华寺无意撞破那位夫人的丑事,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左右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就是。

 可是到底为什么人家就非得这样找出自己不可?

 阮清沅闭了闭眼,不敢放任自己再想下去,她根本不敢去想象这位夫人的身份究竟是不是平公主…

 前院的哀乐声又大了几分,清沅睁开眼,突然想到,这一年末的京中似乎并不太平,接连好几家人家都赶着办丧事。

 贺梓归的兄长…似乎也是这个时候!

 江篱…清沅提起裙摆快步随着江篱消失的方向赶过去,如今自己认识的人中,只有江篱有可能提醒贺梓归了。

 何况江篱是一个这样心细如发的人,他一定能查出来,是有人要拿贺梓归和他自己的寡嫂做文章…

 定北侯府的后院树木太葱郁了,连着穿过几条小路,拐过几座假山,满眼都是花木,没有半个人影,阮清沅很失望。

 还是只能,想办法通过方柔吗…

 不远处有一方小水池,似乎是连着正房后头的大湖,王侯家中的人工湖,都有一定规制,不能逾越,便有许多人家想办法将水面分开辟出来。

 此时,似乎那太湖石旁隐约有个人影。

 阮清沅立刻走过去。

 太湖石旁倚着一人,正将右手放在膝上偏头靠坐着休憩,着一身素右衽偏襟直裰,头上只有一支乌木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公子。

 阮清沅自然地止步,预备回头。

 那人却张开眼,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清沅头皮有些发麻,瞧他的打扮,大约是定北侯府的客人。

 她稍稍行了个礼,“惊扰尊驾,万望海涵。”

 那男子生得十分冷峻,脸色却是不正常的青白,眼下是一片淡淡的青影,这样的人,大约身体不太康健。

 “无妨。”

 他的嗓音有些低醇,带着一丝微微的沙哑,他抬眼打量了一下清沅,微抬的下颔线条比许多女人都来得秀致。

 这人一双眼睛生得却极妙,与他周身稍嫌冷漠的气质不太吻合,盈盈如水,仿佛这双眼睛极目之处,就该是桃花满地,柳无边。

 话未开口他就一阵咳嗽,很快便似有些力,又闭上眼轻轻倚靠靠上了太湖石。

 清沅吓了一跳,怕他是一时昏厥过去。

 他看起来的确像是随时要背过气的样子。

 她走近两步,轻声问:“…这位公子?”

 他眼皮动了动,浓黑的睫轻颤,未曾睁眼,“烦请这位姑娘去寻一下我的随侍,着黑衣的便是,想来在这附近…”

 清沅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想着若寻不到他的侍从,就路上随意拜托给遇上的小丫头便是。

 可是走了一圈,也没在附近发现半个人影。

 她只好走回去,对着那人说:“对不住,未曾寻见您的侍从,若是…您撑得住,可等我走远些,此时这里没有什么人。”

 那人淡的薄抿了抿,“既然如此,便不麻烦了,我在此处等等吧。”

 看他这副模样,让人有些于心不忍,不过,到底这是个成年男子,用不着她一个小姑娘来管。

 清沅看着他,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就点点头告辞了,她觉得自己这样既不算十分有同情心的人,也不算很冷漠无情的人。

 原路往回走的时候,终于遇到了一个使的小丫头,清沅向她指了指东北方向,说那里有个人身体不适。

 小丫头往那边看了看,点着头应下,可嘴里却嘀咕说着:“那边似乎是少爷的后院…可不能随意出入…”

 不过清沅已经没有听见了。

 ******

 待清沅走远后,顾蘩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身形高而瘦,眉目温和,脸色依旧青白,隐隐有几分儒生的书墨之气,却不明显,姿态十分悠然。

 一个走路无声息的黑衣侍从走出来向他行礼,“二爷可是对适才那位姑娘…有些…兴趣?”

 顾彦一向不太敢过问主子的私事,只是今次觉得主子方才举动十分反常。

 顾蘩秋的手顿了顿,这才明白顾彦话中意思,不由有些无奈。

 他才是个刚刚丧偶的鳏夫。

 “你到底成在想什么…江篱可有异常?”

 顾彦摇头:“并无,三少爷回前院了。”

 适才顾蘩秋在湖边小憩,却看见江篱独身走过,心中有些奇怪,平公主太宝贝自己幼子,左右总是少不得人看顾,却怎会放任他一人。

 何况还是在他的府邸,因此他便唤顾彦跟上去看看。

 “那位姑娘…大约少年多情,总是有的。”顾彦说着。

 她方才形状分明是着急寻江篱而来,顾蘩秋没有回话,自己方才随口试了一试,只觉得也没有什么异常,寻常闺阁女儿罢了。

 顾彦又继续嘿嘿地笑说:“不过看三少爷倒也不像…”

 顾蘩秋没有兴趣谈论小儿女风月之事,拂了拂衣袖问顾彦:“韩大人还是没有消息?”

 顾彦点头:“属下查明…韩夫人似乎已经备好…韩大人的身后事了。”

 顾蘩秋略略拧眉。

 韩玄广是卸任刑部尚书,今年新任刑部尚书章琳上任,盘查户部库银,银库当时的帐面结余有一千余万两,但实存白银却不足三百万两,即是说短少或被盗之银达九百万两以上。国库实存库银竟只有不到帐面银子的四分之一。

 皇上震怒,下令深究。章琳等人在其复奏札叙述,新收银两无一短少,而正项银两却名存实亡。

 换言之,被盗银两全部集中在历年结余的那堆银子上。

 顾彦问:“如今此事,恐怕不能善了,韩大人如今无可退路,二爷是否要…”

 顾蘩秋摆手,顿了顿说:“此事你无需安排人手,一会儿请樊先生过来书房。”

 “是!”顾彦自知逾越,朝堂之上风云变化,只有顾蘩秋最倚重的幕僚樊先生才能与他说上一两句。

 顾蘩秋深思,如今已太晚了,恐怕…韩玄广已经凶多吉少。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连顾彦都很容易想明白:

 新收银两之所以分厘不少,不过是用来应付官样盘查罢了,如果这种盘查是经常进行而又步步到位的话,那么问题就绝不会恶化到这等地步。

 行贿受贿、贪污盗窃之风已不足以来解释此事,户部几位大人,必定涉水已深,恐怕刑部、督察院、大理寺的人也早都不干净。

 此案牵涉太广,如今定为“盗银案”,已是最好的方法,闹到最后也不过是拖几个库吏、郎中抵罪。

 皇上不理庶务多年,如今太后和江家势力早已渗透朝内外,这些银子的去路,最后总归查不出来的。

 顾彦看着自己主子抬手轻捏着自己眉间,每次他陷入沉思时,就是这个样子,青白冷峻的脸上一片深沉。

 他在心中不由叹气:

 ——今,也是世子夫人的丧礼啊。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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