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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寻找秋夜中的暖
家里永远热闹。孩子们笑声,语声,哭声,伴随他们而来各种声响,从早到晚不会停。但今吃晚饭时竟出奇得静,大孩子们垂着脑袋,连爱哭吃娃娃都没了眼泪。

 芝婶知道这是为什么,笑道,“告诉你们实话好了,你们玉芝姐姐嫁妆箱里没多少值钱东西。咱们家里吃穿刚好,哪有闲钱置办贵物什,灵芝姐姐吓唬你们。”

 之前因情切而发过一通脾气灵芝也忙说,“对,对,家里向来都吃光用光,我把自己给姐姐绣枕套都放进那两箱嫁妆里去了。你们知道,我绣花像泥巴块,不能看,平时要给你们补衣服,你们还嫌弃呢。所以,箱子里真没什么,是我一时气急,不该发那么大火,对不住,你们就别难过了。”

 玉芝看娘和妹妹都劝不了,便故作轻松,“没嫁妆娘子,他们要是不肯娶,我还不嫁了呢。可以多陪你们两年,不好吗?”

 这话不说还不要紧,一说就有大女娃哭起来了。一个哭了,其他女娃娃和小娃娃就跟着哭。终究,清静这个家里只能停留刹那工夫。

 “你们女孩子就知道哭!二哥他们已经去筹银子了,一定能让玉芝姐姐穿着漂亮嫁衣,带着很多嫁妆,顺顺当当成亲。”饭桌上大男孩子抬眼瞪。说是大,也不过十一二岁。

 “大哥不家,二哥他们挣得钱只够自己花,到哪儿筹银子去?”大女娃边擦眼泪边瞪回去,“你不会挣,倒是说得轻松。”

 男孩张了半晌嘴,闷闷闭住,将筷子往桌上一拍。起身就往外走。不料,门口与人撞上,往后踉跄,却叫大女娃扶了一把。

 说到底,都是一家人。

 “哥哥们回来了!”大女娃见弟弟站稳了,这才放手,跑到二哥他们身前,“如何?”

 二哥苦笑一下,走向芝婶,从怀里掏出钱袋倒桌上。几块小小银疙瘩滚了出来,“婶婶,只多凑了这些。您看怎么办?”

 “行了,我后再说一遍,嫁妆事不用你们心。赶紧吃饭,而且明天不能这么晚回来,知道吗?”芝婶想哭。不是为了大女儿嫁妆没了,而是这些孩子心。

 “婶婶!婶婶!”突然门外冲进来一个人。

 “小五?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二哥拎住小五脖领,“不是每两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么?家里事有我们呢,不要你那么勤。你可是好不容易考进纸官署,一定要有出息才行。赶紧回去!”

 “不是,带我小匠允许我出来一会儿。”小五挣脱二哥钳制。窜到芝婶那儿,手衣服里掏了又掏,终于小心翼翼掏出一张青花海纹票。“婶婶,拿着吧。”

 芝婶不识字,但略识那票子,“这是哪来银票?”

 灵芝识数,凑过眼来一看。惊呼,“五百两!”

 小脑袋一颗颗向银票靠拢。只知五百是个只听过没见过数目,想看它长什么模样。

 二哥账房当差,挤进去瞧了,“真,这是四方钱庄现银本票,凭票就能立即取现银。小五,你该不会是手犯老病了吧?”不然哪来?五百两哪!

 小五以前是偷儿,独孤棠收留他后就改好了,听二哥怀疑他,跳脚指天,“我发过誓,要是再干便剁手。这银票是大哥寄放童大姑娘那儿。今她来署里,我跟她说了玉芝姐姐事,她就让我把银票交给婶婶。”

 “大哥?!”灵芝想不都不想就信了,感叹一声,“我本来还怨大哥一声不说便出了远门,姐姐成亲都不能赶回来,可是关键时刻还得咱们大哥撑起这个家。”

 芝婶却不似小女儿那么轻信,“阿棠平时省吃俭用,多一文钱都交给我了,哪能童大姑娘那儿寄放这么多银子。”芝婶想得明白,“多半是她想帮咱们,又怕咱们不收,才以阿棠名义。”

 “呃?是这样吗?”小五挠头。

 芝婶将银票递回给小五,“这么多银子,我们不能收,你还给童大姑娘吧。

 “可是,童大姑娘和大哥之间颇有情,上回请我们一大家子吃饭也是冲着大哥面子,连玉芝姐姐这桩好姻缘也有她功劳。她就算帮咱们,肯定是一片好意,婶婶就别这节骨眼上客气了,姐姐婚事要紧啊。”小五能说会道,脑袋灵活,又补一句,“大不了,等大哥回来,让他还了这人情就是。”

 “娘。”一向心高玉芝静静开口,“收下吧。大哥不家,处处都需要用钱。我看童大姑娘也是好意,而且大哥托她照顾我们很常理之中。大哥——待她不一般。”

 玉芝对独孤棠有过一点点奢望,直到他抱了一个姑娘回家来。她答应婚事,不是心死,也不是赌气,因为她很清楚与其成为令大哥不愉阻挠,不如珍惜自己一些,谋取可盼将来。如今,她只希望大哥会跟她一样,找到属于自己那个人。而她仍会喜欢他,以妹妹心。

 知道大女儿曾经心思,婚事一不成心里就不能安定芝婶,见到她真放下了,不由高兴,因此也松了口气,“既然你俩这么说,那我们就收下?”环顾一圈,看到十来枚脑袋齐点,福脸一乐,“好,这下可以有冬衣了。”

 孩子们欢呼起来,叽叽喳喳说要什么颜色,还要什么花案,气氛与刚才截然不同。那些笑声,被风捎了出去,很远很远,仿佛秋夜中一簇暖光。

 “饿死我了。”于良举着灯台,“采蘩,先吃饭再回来找吧。”

 “那怎么行?丹大人说了,离开之前要上锁,所以一走就进不来了。你一个人去,吃完给我带些什么就成。”师父进料单埋下面,这时候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手脚不便,却因为如此,纸官署这么多年却造纸寥寥,所以单子不多。可是,她和于良到天黑还没走出这里,有两个理由。第一,陈年单子都了箱底,要翻倒。第二——

 采蘩站起来敲背垂,重要是眼,但捏着一张泛黄纸片不放,“我就没见过这么难看字,师父小时候肯定贪玩。身为造纸巨匠,竟写错字…”圆了眼,凑到鼻尖看,“他居然还划圈圈,简直——师兄,我们把师父所有单子偷出去,再毁尸灭迹。这要传到后世,他老人家名匠之誉会成笑话。”

 “那怎么行?丹大人说这里东西是不能带出去,绝对。而且师父至少能写,不识字大匠多呢,没啥大不了。”于良盲目尊崇,且采蘩不去吃饭,他也不去。他觉得自己才艺平平,还比不过采蘩勤奋,如果饿都不如她能忍,那他就是猪了。

 但采蘩很就发现不对,这一叠共十来张单子,圈圈特别多,好似故意让人读不出名堂来。再者,她所知道师父并非只会写几个字而已。连忙看一下年月,是师父刚到纸官署时候,也就有可能是造乌云时候。师父留了心眼,故意出这样进料单来存库?

 “师兄,一起吃饭去。”如果这样,乌云纸便还是谜。

 “明天再找吗?也好,黑灯瞎火,眼睛都累得慌。”于良惦记着咕噜噜叫肚子,然而走到门口却见采蘩又退回去了,“师妹,怎么了?”

 采蘩蹲身坐了好一会儿,一手那些单子上摩挲,另一手放同箱其他进料单上,语出惊人,“这些字是被人故意涂黑,不过那人却不是师父。”

 于良忘了眨眼,怔道,“是谁故意涂师父单子?”

 “你应该说,是谁拿走了师父写单。字,是仿师父。单子,调换过了。”采蘩说。

 “你…如何知道?”于良觉得神奇,但对她话深信不疑。

 “纸。”采蘩两手各夹起一张单,“这两张单都是同造法麻纸,看似相似,感觉但不同。一张是十多年前,脆薄且泽微涩。但一张却没有经过那么多年,质感仍密润,柔中存张力,纸泛光尚佳。”

 “可是谁还会对这些进料单有兴趣?你以为人人像你这么聪明,居然想得出从进料单里找出造纸秘法。”于良“夸”她。

 “我想到了一个。”采蘩这回真往外走。

 “谁?”于良竖起耳朵。

 “除了我跟你,也是师父得意弟子,我们大师兄。”采蘩有把握,“乌睿。”

 “乌睿?!为什么?他若想造乌云,直接问师父就好了。”于良却不这么认为。

 “师父是那种你问他造纸秘法,他就乐哈哈告诉你人吗?”想起尚不久远记忆,心中微苦,但神情冷静。

 “师父会说造纸没有捷径,一面要反复熟练基本功,一面要动脑子自己想。”于良也记得清晰。

 “和师父情同父子乌睿,肯定会对乌云深感兴趣。”就像她一样,“乌睿天份极高,造纸也相当自信。身为弟子,总会希望自己有一青出于蓝,而要超越,就得先达到师父攀登高峰。吃完饭,我们去乌睿屋子看看吧?”

 去那座荒凉小院?大晚上?于良垮脸。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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