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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生员
第八卷繁华尽处是吾乡第六百四十五章生员

 大秦景兴四年对于秦人来说,发生了许多大事,多数都让人津津乐道。

 比如景兴四年初,大将军赵石领兵入蜀,历时近半载,终是平蜀而还,开疆拓土,立下了自大秦开国以来,从所未有之殊功,这个不管对于朝堂重臣,还是平民百姓来说,都是一等一的大事,自然会被无数人谈起,也无庸赘述。

 而有的人,却是记得景兴政革也是从景兴四年开始的,之后十数年间,以同门下平章事,大学士李圃为首的文臣,缓慢而又坚决的推动了一系列的革新,其中有利有弊,但总的来说,多为惠及后世的良政,也逐渐确定了之后大秦数百年的局面,其功,比之前秦商鞅变法也不遑多让的,所以,后世史官许之以大秦第一名臣也就其来有自了。

 而有的人则清晰的记得,大秦景兴四年秋,朝廷开科取士,录士七百二十八人,实为大秦历代之冠,盛况一时,为士林所称道,其中也出了许多贤才良士,为这一场盛事又平添许多佳话。

 其他还有许多,比如蜀国降君来秦,比如南唐,后周遣使来朝,比如祭天大典,不如军中柱石,镇北大将军折木清病逝于长安,比如景兴四年腊月,立太子事,又比如倒霉的西夏使节在自己国境之内被马贼杀掠一空,使得西夏颜面大损,还比如当时的得胜伯赵柱国,大婚之时,有人在婚宴之上大打出手,大事小事,林林总总,等等等等。

 而对于一些特定的人来说,景兴四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当中,记忆最清晰,也是最深刻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武学改为了国武监,其他人说起此事不过是道听途说,而他们…则是真真切切的参与其间,记忆自然深刻无比…

 稀疏的雪花飘零而下,让长安的大街小巷染上一层浅浅的洁白,科考的喧嚣已经渐渐过去,长安依旧是长安,不管她倒下还是重新站起来,她都是那般恢弘壮美,不可一世。

 杜橓卿痴痴的望着酒肆外飘散的雪花,却并未如往常般被这美景所动,诗兴大发,饮几杯美酒,随口哦,效那古之先贤,廖发狂一番的意思,他现在只觉得冷,身上冷,骨子里也冷。

 在店家若有若无的鄙夷目光中,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身上的破袍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雪一下,估计长安又要冷上几分了,还是得赶紧找个事来做,不然的话…

 想到此处,心里已是一片苦涩,来京之时,意气风发,来京数月,也多有人赞他文采斐然,士林华选,必能金榜题名,让他更是心气高昂…不想,才多长光景,就落到了这等地步。

 从晋地而到秦川,颠沛流离之人,没了朝不保夕之忧,想着的不过是凭着自己才智,博个富贵回来,让家中儿兄弟有个依靠罢了,旁人多数都在河中谋个吏员,只不过他心气高些罢了,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恍若隔世间,一口饮尽碗中浊酒,啪的一拍桌案,但手已经冻的有些麻酥酥的,拍击之下,却是换来一阵剧痛,他脸上肌挑了挑,不知是伤情,还是愤怒,眼睛却有些红了。

 “看来只好先应下那桩差事了,总是活命要紧…唉,还是没那个命啊…”喃喃低语间,却满是无奈和苍凉。

 “店家,结账。”

 “多谢客官,共五文…”

 杜橓卿往袍子里掏了掏,脸色一僵,口袋多了个眼儿,袋中仅存的十几枚铜钱竟然…

 “客官…”小儿脸上堆着笑,但笑容在僵持中渐渐没了,看上去憨厚可欺的店小二眉毛竖了起来,又是个想在这里白吃白喝的穷酸。

 “可…赊账吗?在下…”

 小二指了指店门口,“本处概不赊欠,您是读书人,应是识字的吧?”

 还好,这里乃是长安,首善之地,若是秦地其他地方,可能这一句就得让人动拳头说话了。

 不过这一幕对于读诗书的杜橓卿来说,却比死还难受,脸色涨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心里已经窘迫的恨不能撞死在这里得了。

 见明显想吃白食的穷酸直愣愣站着,小二正想挤兑几句,再掌柜的来处置,那边店门处却是脚步声响,小二转头望去,愣了愣,待得瞅清那人衣着,以及间晃动的佩刀,小二惊了惊,对于这等小酒肆,别说官爷了,便是平常宽裕人家又哪里会来光顾?

 瞪了杜橓卿一眼,小二变脸似的堆起笑容了上去,“这位军爷,快请快请,可要…”

 那身穿军服,佩横刀的悍汉子掸了掸身上的雪,抬头扫了店内圈,推开殷勤的小二,声便道:“请问那位是杜橓卿杜公子?”

 倒霉到杜橓卿这个地步,已是浑浑噩噩的了,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下意识的看过去,并应了一声出来,等到那身淡红色的军服入目,再瞧来人那气势,已是心灰若死,莫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连官家也找上门儿来了?在金人治下太久,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这回算是在劫难逃了,身子晃了晃,差点没一脑袋栽倒在地上。

 那军汉瞧过来,一见他脸色不对,立马一个箭步过来,扶住了杜橓卿胳膊,眸子却透着狐疑在杜橓卿身上转了一圈,估计也不确定这落魄士子打扮的家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正主了。

 “可真是杜公子当面?”

 杜橓卿站直身子,惨笑了一声,也多少豁出去了,“在下河中杜子豪,如假包换。”

 军汉呵呵笑了,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那就对了,可是让咱们好找。”

 说罢,肃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恭敬的双手递过来。

 杜橓卿脑子有些发懵,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半晌,才哆嗦着手从军汉手中接过信笺,“这…这是…”

 那军汉恭敬道:“得胜伯,羽林中郎将,国武监督学大人有令,凡指定之生员,皆到礼部报备,于翌年七月一辰时前,持此文书为凭,到国武监入考,考评优异者,可入国武监进学,请杜公子务必慎重,凭证遗失者…无法证明身份者,皆不能入考,无故不到者,刑之…”

 说完这一番话,又瞅了瞅呆若木般的杜橓卿,扭头朝店外招了招手,又一个军汉大步而入,这会却是捧着个匣子,接过匣子,放在桌子上,军汉接着道:“此为纹银五十两,之后还有…备考纲目送上,请杜公子安心备考,若有所需,可告知于某,某定尽力为杜公子分忧。”

 杜橓卿傻了,店小二傻了,店里寥寥无几的客人也傻了,从后堂刚晃出来的掌柜的也傻了。

 杜橓卿握着手里的信笺,就好像握住了一救命稻草,瞅着桌案上的匣子,就像看到了绝世美人,做梦一样的感觉。

 直到那军汉报上名姓,又说了几句,和另外一人相携离去,杜橓卿都是恍恍惚惚,等到清醒过来,那两个军汉已是没了踪影,至于他们说了什么,也只恍惚记得些,瞅了瞅手里的信笺,再看看桌子上的匣子,杜橓卿用力咬了一下舌头,剧痛传来,他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起大落之下,他整个人虚了一般,之后迅速付了店家银钱,排开上来询问的无聊酒客,紧紧抱着好像成了自己子一般的两样东西,急匆匆回了居处…

 等到真正静下来,才泛起后悔,若是镇定些…多问上两句,哪里会如现在般像没头苍蝇般胡思想?还好的是,那人名姓都记住了,不行就厚着脸皮,找上门儿再仔细询问便是,到是…备考…国武监…那是什么啊?越想越,恨不能自己个嘴巴,天上掉下来的际遇,竟然这般懵懵懂懂的,真真是该死…

 不提这位落魄士子的纠结,与此同时,另外一处所在,一群人却正在酒楼里欢呼畅饮,伴着陪酒女子的清脆笑声,一群穿着华贵的世家子吆五喝六,酒令行了一圈,正到酣处,外间小雪飘飞,里面却是温润如,气氛炽烈。

 种五坐在主位,喝的已是满脸通红,搂着身旁陪酒女子,大叫着,灌着旁人,也灌着自己,丝毫看不出,当在得胜伯府被折家老七揍的死狗一般的倒霉样儿,可以用意气风发来形容还差不多。

 也是难怪,折家那几位和他经常别苗头的都扶灵去西北了,他这日子也就过的分外的舒坦了起来,再加上得胜伯,羽林中郎将赵石不管怎么说,都已经是他的妹夫了,在京师这地界,背后有这么一颗大树,旁人可不就都让他三分?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种燧兄妹和京师这边的兄弟情都不深,在外边久了,反到有些生分了,邀了几次,都是婉拒,不然的话,底气会更足一些。

 不过说起来,种五在家里面也不太争气,自己也不长进,虽为他这一支的嫡次子,在家中却并不怎么受重视,若无其他变故,这纨绔子的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反正种家子弟也多,出类拔萃的并不少,出那么一个两个不争气的,也是正常,既然他自己都优哉游哉,得过且过,除了自家老子娘亲心之外,旁人那里说上一次两次,也就听之任之了的。

 前些到是弄出了些名声,可惜却是给家里惹了麻烦,之后除了又被老父痛打了一顿外,还足了两个多月,憋的狠了,放出来之后,叫人无语的是,这位却越加的变本加厉了起来,这不,又邀了一众狐朋狗友,来酒楼饮酒作乐了。

 正酒酣耳热时候,隔间的门啪的一声打了开来,有那喝的少的,听见了,转头过来,其他人却多数未有听闻,还在那里兴高采烈的笑闹呢。

 直到进来这位旁若无人的带着两个随从大摇大摆的来到里面,才都慢慢惊觉,瞧了过来。

 这些人中,没一个是平民百姓,平里自然也都不是好惹的,但见了进来这人,隔间中却渐渐安静了下来,就算不认识,也没一个口出恶言的。

 只因这人一身羽林军服,赫然还是个六品校尉,不大不小,只那旁若无人的神态,就已让人不敢小瞧了这位不速之客,有的人就不由瞅向种五,这是…五哥请的客人还是…怎的这般无礼?

 但有那么两位却是认得此人的,却是赶紧站了起来,行礼之后,其中一位便大着舌头道:“原来是费大哥,好些日子不见,小弟可是想大哥的紧呢。”

 种五作为主人,喝的可不少,不过还算清醒,这位费大哥他自然是认得的,只是脑袋晕着呢,所以慢了一步,“费…费大哥怎么来了,快…快给大哥看座,来,来来,让小弟们陪费大哥喝上几杯,暖暖身子,小弟再给大哥找个可人儿…”

 来人正是费傕,看着一群比自己小上几岁,都已喝的东倒西歪的家伙,到是有些亲切,数载之前,自己可不也这么一副德

 虽说在军令森严的赵石麾下已久,但和李全德一般,也不会事事皆按规矩来的,兴致到是不错,索股坐下,酒没敢动,却是捡着几个不错的菜吃了两口,没等这些家伙笑逐颜开,过来套近乎,把筷子一扔,从怀里掏出东西来,啪的就甩在了种五面前。

 大咧咧的道:“种老五,你运气来了,咱们大人开恩,要送你入国武监,什么个章程自己去问,但瞧你一声一个大哥的,咱就跟你小子多说两句,咱家大人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这个东西不能丢,不然板子打在你股上面的时候,可别怪咱没跟你小子说明白…”

 寥寥几句,说完便领着人扬长而去,这份跋扈到极点的纨绔气派将这些后生小子镇的是良久无语…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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