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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婖着婖着
“约会啊?”店员看了窗边的姑娘一眼。我没理他,指菜单上的黑糖茶,“两杯热的,都加珍珠。”这个小小的城镇正值雨季,雾蒙蒙一片,乌云不晓得散去。

 茶店里有些,窗上满是水珠,密密麻麻的。窗外的街道冷清,少有行人。

 女朋友喜欢窗边的座位。我买单的时候,她总是望着外面。茶店离学校不远,周末我们常来这里。店员是个八卦的小伙儿,每次见到我俩,都爱问一句,“约会啊?”

 我不明白这有啥好问的,来你这还能是约炮吗?“三十一。”店员低着头。我掏出一沓纸钞来,多是五一块的纸团,面额最大的是张十元。我点着数额。

 那店员看我一眼。父母给的零用钱不多,我手头有些紧。我不想女朋友等太久,心里盘算着,下星期和她提议换个约会地。

 取了单,拿着两个纸杯,我往窗边的座位走去。女朋友没有看我,依然望着窗外,心不在焉。窗上有一片雾,有人三笔画了一个笑脸。“买单太耽搁,”我看了一眼窗上的笑脸,“那店员慢的。”我怕是姑娘等得无聊。

 女朋友摇头,“刚刚有个很漂亮的姐姐,在窗外呵气,对我画了一个笑脸。”她有点不可思议,回味刚才的情景。“哦?漂亮姐姐?”我假装感兴趣。“也可能是阿姨,”女朋友没好意,“我没看出年纪。

 因为她五官很精致的那种,乍一看像洋娃娃。”“想不到你男女通吃啊?”我坐到她对面,庆幸她不是嫌我买单慢。

 “人家说不定是看你嘞。”姑娘冷笑。阿姨?我心生一点异样,假装不放在心上,把茶推给女朋友。我们当是约会开始的笑料,话题很快转移了。我忍不住看向窗边的笑脸,它像是在对我笑,直到雾气淡去。女朋友说起了学校的八卦,我接着话说着。

 但心里总想到一个小妇人的身影。逐渐,那笑脸我觉着眼。玻璃窗被雨不停敲打,滴滴答答。我有点心神不宁。***这一年我高三,学业正紧张,谈恋爱不叫谈恋爱,叫早恋。

 高中不乏按捺不住的男女,虽然不少老师睁一眼闭一眼,但学生还得小心翼翼,晓得这是见不得光的事。我也是其中之一。我不怕学校批评,因为师长对我的成绩放一百个心,在这最后关头,我除非脑子坏了,高考不可能失利。

 我怕的是家里一尊凶神,那凶神眉毛一挑,我都不敢放一个。说好听点是教子有方,说难听点是凶神恶煞,狠起来要剥我的皮,她还有个别称,叫“妈妈”每个周末下午,是我们高三生补习的时间。

 时代变了,补习班被下了令,但谁叫这儿小地方,学校偷偷摸摸搞,家长们也配合。老师要我们花钱买额外的教材,至今也没听谁家有意见,但是补习班我翘了,周末拿来约会。

 班主任从未过问,因为我几轮模考的战绩摆在那儿,补习班少坐一个人,他还省点心。所以我请女朋友喝茶的钱,也不是真的零用钱,是家里给我买教材用的。

 妈妈应该不晓得,但今天的我,觉着自己一直以来可能过于乐观了。我今天回家的时间要晚了些。天空是橙红色的,我身上淋淋,吃力地爬楼梯。

 家在四楼,不高不低,但当我误了回家时间,我恨不得家住一楼。我推开家门,探头进去,一股饭菜香味儿扑过来。客厅里亮着灯,餐桌上摆了菜,饭菜上扣着碗,可能是谁等候多时,见小的迟迟不回,怕菜凉了。

 补习班早结了,现在晚归,我心虚得很。今天的约会,我和女朋友有些口角,等吵吵完,已是落黄昏时。

 家中很安静,但我没那么天真。我了鞋,老实把鞋子摆好,然后按部就班地先洗手。随后我沉住气,进了书房。一个矮小的妇人,盘着腿坐在窗边。她单手捧着书,另一只手倚着窗户,文文静静地读书。

 “妈,我回来了。”我嘿嘿笑。这个三十四岁的女人很瘦削,一头长发被她盘成髻,玫瑰般顶在脑后。几缕发丝漏下来,有的落在她脖子上,有的贴在脸旁。

 她皮肤很白,总被人说没有气血。从背面看,我不说她是我妈,你可能会以为是邻家的小个儿女孩,窄肩,瘦胳膊,肢紧得不像怀过,往下看向围,才暴出少女不该有的韵味。刘璐看了我一眼,重新看回到书面。

 “饭在桌上。”她不爱笑,也不善言辞,永远是寡淡的样子。以前她上班,同事戏称她“冰山小姐”还在上小学的我也这么叫她,结果惹这尊凶神板起脸来,从此作罢,她穿得清凉,灰色背心。

 黑色热,两只脚上挂着大几号的拖鞋。深衣物把她衬得像个雪人,整个儿白得发亮。我晓得妈妈下午去跑步了。

 她不是在家里瑜伽,就是外出跑步,跑步常穿背心热,凉了就披一件外套,盘着腿看书,立刻又文文静静的,她只在运动过后才盘发髻,因为汗闷得难受。所以,这说明她下午真出过门。我更心虚了。

 “那来吃吧?”我试探,“我饿了。”“我早吃过了,桌上剩的你的份。”刘璐叹气,“我哪晓得你啥时候回来啊。”

 小妇人声音沙哑,她就是这么个嗓音,说起话沙沙的。我想听出她是不是在讯问,但我听不出来,我很少能判断她的心情,她就是这样的人,子寡淡,措辞含蓄,语气少有起伏,表情也是克制的。过去还有同事笑她“面瘫”

 但那会儿我识趣闭了嘴,晓得学着笑她讨不到好果子吃。“面瘫”“冰山小姐”…说来,她外号不少。妈妈个子矮小,一米五出头。十年前她教舞蹈课,小女孩调皮,喊她“矮冬瓜老师”

 她冷着脸忍了,结果见我憋笑,回家就把我训了一顿,说取外号是不礼貌的,那时我很委屈,老妈教导有方,儿子从不给人取外号。我心想“冰山小姐”就是拿小的撒气,自己“面瘫”就算了,笑还不准我笑一笑。

 我是这个小妇人带大的,了解她,但不了解的人,就容易闹误会。刘璐舞蹈出身,全职的时候,在省级的舞台活跃过,但她人缘不好,这么冷淡的个性,可能她还没意识,就平白无故得罪了人。爸爸那时候是正儿八经的研究员。

 在医疗所有点权力,但没几个钱,全靠妈妈的积蓄养着,好在后来他开了窍,懂得在体制内弯,学会去给人鞋子,着,家里条件给他出点起。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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