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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摔上一跤
江西武功山,在安福、萍乡两县接界处,雄峻拔,诸峰环峙,但它山脉,却东起醴泉县南,西迄湖南攸县,横亘三百余里,成为宇内名山之一。

 在武林中,武功派也同样算是名门大派之一。武功山以白鹤峰及雷岭为最高,武功派因之也分为道家和俗家两个门户。

 道家是在白鹤峰上的白鹤观,那是玄门弟子,江湖上称之为白鹤门。俗家在雷岭,称之为武功门。久而久之,大家叫惯了白鹤门、武功门,就没有人再称他们为武功派了。

 在武功山脉头上,分宜县南,有一座大行山,南麓有一座丁家庄,老庄主丁南屏,就是武功门的名宿。

 膝下有三个儿子,老大丁伯超,已经有四十出头,是南昌武威镖局的总镖头,子姚淑风,是同门师妹,只有一个女儿,取名小凤。老二丁仲谋,三岁而夭。老三丁季友,今年才二十五岁,却生得剑眉朗目,温文俊逸,不但博通经史,就是家传拳剑功夫,也无一不,最得丁老爷子疼爱,一直留在老爷子的身边。

 丁季友既然具备了这些条件,自是许多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不,是丁老父子许多有女儿的亲朋好友的乘龙快婿。打从丁家老三十六岁那年开始,说媒的人,就一直没有间断过,但丁季友却始终没认可过。

 丁老爷子问他的时候,他不是推说自己志切练功,至少也要武功有了根基再说,就是说自己年纪还小,大丈夫何患无?有时被丁老爷子急了,只得红着脸道:“爹,这是孩儿终身大事,这是一生一世的事,你老人家不要勉强孩儿咯。”

 丁老爷子虽然希望他早成亲,但看他有此志气,只好含笑点头。就这样一直耽误下来,远近有女儿的人家,背地里都笑丁家老三,看他这般挑剔,将来难不成想去给皇帝老子招亲,当驸马爷?

 可是今年年初,丁家庄却传出了喜讯,丁家老三订在三月三上已良辰要成亲了,这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方圆百里,听到突如其来的消息,莫不感到十分惊奇,不知新娘是那一家的大家闺秀,武林望族?如今由丁老爷子出面的喜帖已经发出来了,只知道女方姓祝,是南昌府八方镖局总镖头“金刀镇八方”谢传忠老英雄的义女。

 八方镖局乃是八卦门所经营,金刀镇八方谢传忠,和丁老爷子是四十年前的拜把兄弟。这门亲事,自然轰动遐迩,少说也是江西省的一件大事,但大家只知道新娘是谢老英雄的义女之外,她究是谁家闺女?就没有人知道了,丁家庄的人,更是守口如瓶,不青透半点口风。

 于是新娘的来历,就成了谜,暗地里大家难免互相探询,猜测不已,三月三天气清,这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丁家庄从里到外,到处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喝喜酒来的贺客,差不多三天前都已陆续赶来,由丁老爷子的几个师侄担任宾,把赶来的贺客,分为年长的和年轻的两种,分别招待到书房和西花厅去。

 丁老爷子是武功门名宿,在武林中颇有盛名,因此年长的贺客,都是丁老爷子的旧识,就招待到东首的书房待茶。

 年事较轻的贺客,则是丁伯超同辈友好居多,他是南昌武威镖局的总镖头。武威镖局可是武功门的事业,总镖头游广阔,自然会有许多朋友会赶来道贺,就招待到西花厅奉茶。

 贺客中当然也有不少是女眷,则由丁伯超子姚淑凤接待,在第二进休息。另外还有一些是丁家庄附近的乡亲故旧,和不请自来的江湖朋友,则由两位师侄分别接待,在大厅两边的东西两厢奉茶。

 老管家丁福,则是前厅的总提调,一切事儿都由他作主安排,今天可忙得他奔进奔出,不停的用手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三天来,每一餐都筵开数十席,好不热闹,这时差不多申酉之,离大行山丁家庄五里外,大路左侧一片松林前面,有三个身穿青布长衫四十出头的汉子,正坐在林下大石上歇足。

 今天是丁家庄办喜事,这条路上,车马络绎,行人不断,走累了歇息,也是常有之事,自然不会有人去注意他们。坐在中间的一个汉子抬头看看天色,朝他两个同伴说道:“快酉时了,花轿就要来了。令主怎么这时候还没来呢?”

 他左首一个汉子笑道:“该现身的时候,令主自会现身,你急什么?”中间汉子道:“不,这件事儿可不能办砸了,听说花轿是由八方镖局的谢老儿亲自护送前来,这谢老儿是个扎手人物,还有赶去亲的丁家老三,也不易对付…”

 听他口气,好像守在这里,要有什么行动。右首汉子轻嘿一声道:“老胡,你今天怎么啦,咱们兄弟几时办砸过事儿?

 谢老儿那几手算得什么,他一帆风顺,几十年没出过事,是他祖上有德,一直没遇上咱们兄弟,丁家老三,哈,那只是雏儿罢了,更不值一提,就是令主不来,凭咱们三个,还不是手到擒来,稀松平常的事儿。”

 他话声甫落,突听有人轻笑了一声。右首汉子抬眼望望同伴,冷然道:“你们笑什么?”他左首两人同声道:“谁笑了?”右首汉子道:“方才明明有人轻笑了一声,不是你门,这里还会有第四个人?”

 话刚说完,只听有人轻咳了两声,咳声是从他们背后的松林中传出。这回其余两人也听到了,三个人不约而同虎的站起身来,面向松林。右首汉子沉声喝道:“林里是什么人?”

 松林内适时走出一个头簪道髻,身穿灰布道袍的枯瘦老道人来。这枯瘦老道一脸病容,又黄又瘦,连两个眼眶也凹了下去。

 颏下疏疏朗朗长着一把苍须,右手中指上挂了一柄灰白色的木柄拂尘,看到三人,慌忙稽道:“无量寿佛,好了,好了,总算遇上三位施主了…”左首汉子上一步,喝道:“老道士,你躲在树林子里,听到了什么?”

 右首汉子跟着跨上一步,喝道:“刚才那声轻笑,就是你…”那枯瘦老道不觉后退一步,说道:“这三位施主误会了,贫道刚从里面走出,怎么会听到三位说的话?”中间汉子喝道:“你在树林子里干什么?”

 枯瘦老道不觉又后退了一步,才道:“贫道是替一位施主找人来的,他告诉贫道,和他约好了在这里等的一共是三位施主,其中有一位姓胡的施主…”

 他刚说到这里,只听一阵吹吹打打的乐声,从远处传了过来。左首汉子瞿然道:“花轿来了。”中间汉子急急问道:“我就姓胡,快说,是什么人找我?”

 枯瘦老道道:“那位施主年约四十来岁,身上穿一件蓝布长衫,哦,他右手还拿着一把摺扇…”他这几句话的工夫,那吹吹打打的乐声,已经渐渐接近。中间汉子问道:“他有没有说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这个…”枯瘦老道微微顿了一下,才道:“那位施主倒没说什么,不过…”左首汉子因花轿渐近,喝道:“你有话快说,少吐吐的。”

 “是,是。”枯瘦老道连声应“是”躬着身,打了个稽首,才道:“那位施主怕三位不信,还特地把这个贫道带来,说三位看了这个,自会相信。”

 原来他左手掌心,早就握着一块钟形的金牌,直到口中说着“这个”二字,才摊开手掌,把金牌朝三人亮了出来。

 三个汉子看得不一怔。中间姓胡的急急问道:“请问道长,令主现在哪里?”枯瘦老道回身一指林内,说道:“就在里面,贫道替三位施主带路。”

 举步往里首走去,这时一阵吹打之声,夹杂着得得蹄声,一行人簇拥着披红结彩的花轿,已经来到林前。右首汉子急道:“花轿已经来了。”枯瘦老道回头道:“那位施主曾说,三位不用管花轿的事了。”说完,自顾自的扭头就走。中间汉子道:“令主可能另有计较,咱们见过令主再说。”三人没有再说,紧跟着枯瘦老道身后走去。这片松林相当茂密,只要看枯瘦老道急匆匆的在林中闪动奔行的身法,就算练过几年,身手也并不高明。

 这样走了盏茶工夫,入林渐深,连光都被遮掩得有些幽黯,从林中吹出来的风,也凉飕飕带着点寒意。中间汉子忍不住问道:“喂,道长,令主究竟在哪里?”

 枯瘦老道忽然脚下一停,举起拂尘朝前一指,含笑道:“到了,三位请看,那位施主不就坐在大树底下,等着三位吗?”中间汉子就跟在他身后,他这一侧身指点,果然看到前面不远的一棵老松树下,正有一个人倚着树身,瞑目而坐,听到自己等人的脚步声,连眼也没抬一下,那不是令主还是谁来?

 他究是在江湖上闯多年的成名人物,目光一瞥,就已看出情形不对,令主这般不言不动的倚树而坐,不是受了极重内伤,就是被人制住了道。

 心念一动,立即右手一探,一只大的手掌疾快按上枯瘦老道后心,沉喝道:“快说令主怎么了,是被什么人制住了道?”

 枯瘦老道生似并不知道,这支手掌按上他后心是会要命的,急忙回头道:“贫道已经走得很快了,现在已经到了,胡施主再推出一把,这里满地都是松,一不小心,就会绊脚,贫道上了年纪,摔上一跤,老骨头脆得很。”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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