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让我们懂得残忍 下章
第14章
曾杰差一点忘了,人在年轻时是多么的黑白分明,多么的热血,当一个少年,被母亲亲手卖出,他的愤会至使他放弃生命。

 那个可怜的,在夹中求生的少年,那样的百般委曲求全之后,终于在怒与悲哀的双重冲击下,选择结束生命。那是多么多么痛的选择。生命里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可是在那一刹那儿都抵不过那彻骨之痛。

 曾杰恐惧,虽然主犯是申启芳,可是在凌晨生命的悬崖边上,轻轻推了凌晨一把的人里也有他一个,他平对凌晨的要胁与扰,怕也是凌晨不想再活下去的原因吧?

 让他如何面对醒过来的凌晨?张子期拍拍曾杰肩膀:“这才真的用到沈冰,你要不要同她聊天?”

 曾杰摇摇头。不,现在不是疗伤的时候,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医治自己的伤痛,伤痛吗?有什么了不起?曾杰说:“真正需要医生的,是凌晨。”手术室灯闪烁,曾杰与张子期都过去:“医生,如何?”

 医生疲惫地摆摆手,指示助手上来回答问题,小李忙上前,了个红包,那医生也是见惯收惯的,毫无所动地收到兜里,却不过情面,勉强说了两句:“观察两天,才知有没有生命危险,不过,第七脊锥有裂伤,目前还不知道脊髓的损伤情况。”

 曾杰惊骇:“什么意思?他可能会死?或者,终身残废吗?”医生冷冷道:“死亡的可能不大,但是存在。至于伤残,那只是程度问题,谁跳楼能安然无恙?成龙保护那么周全还受伤呢。”

 曾杰呆在当地。而张子期为凌晨担心之余,也不得扬起半边眉毛,心说,好一个有意思的医生啊,你幸而遇到的是曾杰,要是我,老子正心头不,你同老子开玩笑,管你是医生护士,腿不给你打折。

 可是曾杰,已经完全被这个噩耗打败。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张子期把手放在曾杰肩上:“曾杰,凌晨那么年轻,会恢复过来的。”

 曾杰沉默。体或许无恙,心灵呢?或者连体也不能了无痕迹,如果凌晨真的终生不能再站起来,曾杰如何面对那个孩子?张子期沉默一会儿,又道:“不是你的错,我想,凌晨恨的,不是你。”

 曾杰还是沉默,不恨他是不可能的,凌晨不可能不恨他,只不过他在凌晨心中的份量不够,还排不到第一号就是了。***

 凌晨在一片混沌中听到一声高亢的呼噜声。然后是钟表的滴嗒声,凌晨想:“怎么回事?难道曾杰又跑到他上来了?”

 想睁开眼,可是忽然发现睁开眼睛居然是一件需要力气的事,在努力地睁开眼睛的过程中,凌晨想起自己从二楼的窗子一跃而下。

 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有一件事,最清晰:恐惧!这事上还有几个活人经历过那种与死亡撞个满怀的恐惧?而他,竟然又有知觉。

 有了知觉的第一件事,是回想起那恐惧,凌晨屏住呼吸:那么,我现在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旁边又传来一声香甜的鼾声。凌晨厌恶地皱皱眉,然后笑了:“是活着,如果死了,不会再有这么讨厌的家伙这么讨厌的声音。”

 据说世上顶顶恩爱的一对夫一直分而睡,只因为那男人打鼾。可是今天,凌晨被这呼噜声唤回人世间,他忽然觉得人的声音,哪怕是放打嗝也好,总要比自然的声音好。

 古人说什么自然的萧声,那都是放,孤身一人听窗外风吹竹叶沙沙沙,那叫美妙?那是凄凉。

 凌晨很高兴自己从昏中清醒过来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曾杰的呼噜声,而不是窗外夜雨,或是风吹树枝嗒嗒嗒地敲窗子。

 凌晨恨的人里有曾杰一个,可是此时,他喜欢听曾杰的呼噜。知道身边的是曾杰,凌晨有一点放心,如果是他母亲,他不会得到周全的照顾。

 凌晨花了很大力气,来转动他的头,然后,他看到曾杰。和衣而卧的曾杰。那个熟悉的轮廓,那个熟悉的声音,甚至那种熟悉的气味,凌晨再一次确定自己还活着。

 还活着,还可以嗅到花香,听到音乐,吃喝酒玩女人(在未来的日子里),生命中还有许多他不知道没体验过的东西,比如成功,比如权力,比如女人,比如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甚至…同一个男人的体与感情生活,即使他不愿经历,可是被剥夺了经历的可能是另外一回事。凌晨轻轻呼出一口气,为了那个女人,为了对那个女人失望就一怒而跳下楼去,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凌晨重回想起那剜心之痛,是的,那一刹那儿,只希望疼痛停止,后果再所不计,只想离开这个世界,只希望再也见不到这世上肮脏丑恶的人类。

 觉得,闭上眼睛或者会好,不再听不再看不再感知,就再没有痛。即使现在,得知生命还在的喜悦后,想起生命背面的挣扎与痛楚,依旧令人黯然。

 活过来了,还是面对那些不得不面对的丑恶,还是要挣扎,如同雪天跌倒在地,无论多么疲惫多么饥寒迫也不得不爬起来,走下去。

 世人祈盼长乐未央,可惜,只有长痛是永不停止的。如何面对曾杰,如何面对申女士?凌晨对自己能想出一个如此幽默的称呼深感欣慰,对了,他已经将那个女人给予的生命舍弃了一次,他不再欠那女人的了,那个女人的名字,从此可以叫做申女士了。

 曾杰呢?那个让他身站在厨房里洗碗的男人,那个曾一再试图侮辱他的男人,那个想用钱把他买下来的男人。

 凌晨微笑,如果有机会,我真想把你们全都捏死,就象捏死一只蚂蚁,就象一个小孩儿,捏死一只蚂蚁,轻轻碾一下,碾碎你的下半身,留着上半身,看着你辗转惨叫挣扎,然后慢慢死去。

 凌晨思起伏,可是体受不了这样澎湃,渐渐失去力量,无可奈何是坠入梦中。首先是一道金光把凌晨照醒,然后是一把冷漠的声音,让凌晨打了个寒颤:“曾杰非要我过来,说是对你说说话希望你能快醒来,呵呵,话,还真有人信这种奇迹啊?”

 凌晨努力地直了身子扮僵尸,听着申启芳坐到房边,可是明显听得那申女士是对着墙说话,并不是对着自己:“我知道你为什么跳楼,小子。

 就象你小时候,有人抢你的玩具,你抢不过人家,就把玩具一脚踩碎。啧啧,什么子。你这子活该摔死。小子,不是你要留在曾杰那里的吗?让他付点代价不行吗?非要老娘喝西北风,你心才安然吗?”

 凌晨在被底紧紧握住拳头,他想打扁那张脸。申启芳轻轻笑:“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男人,凌晨,有没有觉得自己变态?你恨我也因为这个吧?你已经是个小变态了。”

 凌晨觉得自己的身体再一次下沉下沉,只是这一次,却坠向无底深渊。是吗?连外人都看出来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当然不是体上感觉到愉悦,只是心里不再抗拒曾杰的亲密接触。

 而且,不再抗拒曾杰的关切与爱护。他已经变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也没有那种恶心的感觉,不会一直想用刷子洗刷被抚摸过的地方,曾杰那张脸凑过来,如果是关心关怀关切,他也能体会并感激了。

 如果说,原来,凌晨把曾杰当成外星人或者粘嗒嗒的赖蛤蟆,那么现在,他至少把曾杰当做同自己一样的智慧生物了,即使不认同他所做的一切,但已经把他当成一种他可以理解的有理性的物种了。

 申启芳依旧轻笑:“年轻人的想法真是有意思,黑的是黑的,白的是白的。啧啧,多么幸运,凌晨,你可以这样白雪雪,全自你妈妈我的灰秃秃得来啊。

 是我,在这个黑漆漆的社会摸爬滚打,我把你养到十五岁,凌晨,我也是个人,允许我会觉得累,想把你放弃吧。曾杰那里,还不错吧?我有预感,他是个可以欺负一下的人,表面上冷漠,内里却是个迟疑而软弱的人。

 当然了,他有智慧,人活到四十岁还没智慧,那就不如条狗了。我的安排多好啊,如果你不跳这一下子的话,我拿走我想要的,曾杰得到他想要的,你呢,你有什么损失呢?在曾杰那儿,不是比跟着我好?可怜的小家伙,你已经长到十五岁了,你的妈妈我却并不想只要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的爱,我还没有老到不想要男人的爱与关怀只要生活的地步,为了生活,我已付出良多,小家伙,你跟朋友出去玩,把妈妈扔在家里,妈妈可没抱怨你遗弃啊,即使我不离开你,你也要离开我了,啧,想你膝前承,我不如养一条狗实际。”

 凌晨气得圆瞪了双眼,就要坐起来大骂,可是这一挣,凌晨却愣了,他的腿呢?为什么他完全感觉不到腿的存在?这一惊,直惊得他目瞪口呆,腿呢?

 凌晨的手慢慢地移动,终于摸到冰凉光溜溜的两条腿,他呼出一口气,腿还在,没有知觉,也许是麻药吧?申启芳无聊透顶,打个呵欠:“我对着一棵大白菜诉苦,多有意思。”

 沉默,许久,申启芳伸手擦擦脸,告诉凌晨:“乖儿子,妈妈为你落泪了,虽然咱们久已不相爱,可是我想起小时候抱着你,拿你当珠宝一般,巴不得心肝都挖出来给你,还是忍不住要落泪了。”

 申启芳喃喃地:“我曾经爱过的人,曾经有过的…一切,似水流年。”低低的笑声:“如果往回想,人真是不用活了,要是往前想,又不敢活了,晨晨,如果你真的死了,也未必不幸呢,我活了四十年,也没找到幸福与人生目地。

 你为什么恨我呢?恨我把你留在一个对你有企图的人身边?笑死我了,没有企图的人怎么会收留你呢?在这世上,你必得拿自己的所有换自己的所需,否则,就只能拣人家的剩饭吃甚至连剩饭都拣不到,我要有剩,我也拿去喂狗。

 如果你不喜欢就算了,要是喜欢,千万别管别人怎么想。只要你喜欢,只要对你有好处,就抓住,别以为人生到处都是好东西,到处都是快乐幸福美满,靠,我告诉你,这世上最多是杂草与荆棘,好容易看到朵玫瑰,还是有刺的。

 一件东西一个人能给你快乐,管别人怎么说,除了给你发工资的老板,别人的话都他妈是放!不但不要听,谁敢在你面前放,你还应该把他打出去,让他滚他妈的蛋!”凌晨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曾杰!曾杰!救我!救我!”  m.IgeXs.COM
上章 让我们懂得残忍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