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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那天过后,过佳希没敢深想面对钟言声时,那种忽然产生的心动是怎么一回事,她仅仅定义为“这是错觉”后就一笔带过。

 雪陆续地下了一周,停歇的当天是一个好天气,天空湛蓝,浮现一道隐隐约约的彩虹,仿佛是一座小桥挂在天幕,令世界充满了童趣。

 还有三天就是小年夜了,过佳希提前放假,回公寓大扫除,清理储藏室的时候丢了一些已经积了灰尘的东西,关上门前再一次和那只一米二的大熊对视,她拿手指抹去鼻尖的灰,心里不清楚为什么还留着它,照理说它是最占地方又用不着的东西,但好几次了,决定丢的瞬间还是舍不得。

 爸爸妈妈要年初三才回来,在这之前她不想一个人冷清地过节,打算去叔叔婶婶家求得一点温暖。

 每逢过年前夕,婶婶都会置办年货,这一回她买了特别多的东西,几乎连屋子都快放不下了。

 过佳希赶到的时候,婶婶正在弯整理盒装水果,叔叔坐在摇椅上指点江山,豆豆乖乖地拿笔在便签上写下要送礼的人名,再贴在盒子上。

 “佳希,你来了?”婶婶的额头上都是汗,“地上都是东西,小心别踩着了,桌子上有刚泡好的热茶,自己倒一杯喝。”

 “好,我喝完就来帮忙。”过佳希放下包,下大衣。

 叔叔悠哉地指导豆豆:“字要写端正,别潦草,更不能有错别字。”

 豆豆连连点头。

 等过佳希在沙发上坐下,准备帮忙整理时,无意中瞟见其中一盒山珍礼盒上贴着“小钟老师”四个字,她问:“你们为钟言声也准备了?”

 叔叔说:“是啊,有两大盒呢,明天是周六,让豆豆去他家上课的时候顺便带过去。”

 豆豆及时补充:“我自己还买了一盒饼干送给他,这样他就不会饿了。”

 过佳希哭笑不得,对他说:“哪有这么惨?他会自己做饭,怎么都不会饿肚子的。”

 “话不是这样说的。”叔叔考虑得很周到,慢慢地解释,“他一个单身男人肯定不会准备得很周全,等过年放假的几天店铺的门都关了,要是家里没备好吃的难免会饿肚子。”

 “是啊,他也没人照顾,要是病了也没人知道。”婶婶附和。

 过佳希彻底明白了,如今在叔叔和婶婶的心里,钟言声就是一个忙于工作,没有人照顾的单身汉,或许还很单纯,只懂得埋头研究学术工作,连冷了饿了都不知道,因此他们十分怜惜他,就连豆豆都常常把“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饭”挂在嘴边。

 不过,他们的顾虑有一定的道理,钟言声的确是那种会因为专注工作而忽略自己的人,给他投食也有必要。

 花了一下午整理好送人的年货,所有人都累了,叔叔进屋休息,婶婶给老姐妹打电话约时间喝下午茶,过佳希吃着饯,看着豆豆走到角落,拎起两个袋子试了一试,很快放下,转身对姐姐撒娇说:“怎么办?太重了。”

 过佳希说:“这样好了,不用你带去,明天到时间我打车去接你,顺便带上这两盒。”

 豆豆甜甜地说好,然后坐回沙发上,挨着过佳希,一起吃零食。

 过佳希低头瞅一瞅面孔白净,高鼻梁,睫一闪一闪的豆豆,忽然笑着说:“豆豆你快变成小帅哥了。”

 豆豆不好意思地说:“还好,和钟大哥相比,我还差得远。”

 “你也觉得他很帅?”

 “当然啊,我觉得他超级帅的,人长得高,还有气场,就是穿衣品味差了一点。”

 “怎么?你觉得他穿得很难看啊?”

 “他好像没什么衣服,每次都穿一件灰色的大衣,我不喜欢灰色。”

 过佳希回想钟言声的穿着,其实他的品味不差,很干净很简约,只不过没把心思花在穿衣打扮上,看上去太单调了,不符合时下零零后的审美标准。

 第二天,过佳希带着礼品,打车去钟言声的家,到的时候,看见门是虚掩的,她轻轻推开,看见豆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钟言声则在一旁检查他做的试卷,因为桌子上放着一盒橙汁和一块吃了三分之二的蛋糕,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钟言声听到动静声抬头一看,很快走过去,低声问她:“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送来了年货,不许拒绝。”过佳希把两袋东西递给他,“这些够你吃一个月了,你争气点,吃完胖五斤。”

 他考虑片刻后收下了。

 “时间差不多了,要不喊豆豆起来?”她小声问。

 “让他再睡一会儿,你可以进来坐一坐。”

 于是,过佳希走进门,坐在长沙发上,等着豆豆醒来,不小心和钟言声四目相对时,顿时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只好移开视线,背脊往后倾了一些,却没料到手恰好就摸到一块柔软的珊瑚绒布料,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件男人的浴袍,很宽松的一件…

 “那是我的,早晨洗了澡,忘了整理。”他解释后伸手拿过,转身去卫浴室。

 她的耳朵忽然就红了,难怪他身上的气息特别清好闻…

 他走回来的时候豆豆刚好醒了,看见姐姐坐在沙发上,惊喜地说:“你来了。”

 过佳希莞尔一笑。

 钟言声回来坐下,顺手把修改好的试卷还给豆豆,夸了一句:“只有两题是错的。”

 豆豆得知结果后特别开心,机灵地说:“你刚才还说如果我只答错三题就答应我一个要求,现在我只答错两题,你更应该答应我了。”

 钟言声问:“你有什么要求?”

 “我想去看电影,有一部讲超级英雄的,最近在热映,好多同学都看过了。”

 出乎意料的是钟言声直接答应了:“走吧,我带你去看电影。”

 “真的假的?”豆豆不敢置信,激动地要跳起来,他本来只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可以去电影院,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可是很奢侈的事情。

 “当然是真的。”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豆豆,“不就是看电影吗?这有什么难的?”

 豆豆笑得很灿烂,转头看向姐姐,又问:“对了,那姐姐可以一起去吗?”

 未等过佳希开口说话,钟言声说:“如果她愿意的话。”

 过佳希站起来,刚想说要不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钟言声已经看向她,认真地询问:“你有时间吗?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

 她的心咯噔一下,他的表情给她一种错觉,好像是真的在邀请她,她又一次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移开目光,回答:“好啊,那就一起去吧。”

 他们到了容路的电影院,买好票后等了一会儿,到了时间走进放映厅,豆豆在三个座位中挑了一个视野最好的,然后钟言声和过佳希就坐在了一起。

 电影放到三分之一的时候,过佳希偶然间发现钟言声闭上了眼睛,心想他简直是神人,在这么吵的音效下都能睡着,有些不相信,凑近一看原来他只是垂眸而已,根本没睡,而他看见她靠近,抬起眼睛,黑眸的光比灯还亮,就这样看着她,她正准备赶紧移开目光,他已经看出她的不自然,反问:“你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她心虚了,猜想他肯定发现了她无数次的眼神闪烁。

 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而她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面对他是很自然的,完全没有别的想法,更别提有心虚的感觉,便拿出了全部的精神力,专注地看着他,心里默默发誓,这一回除非他先挪开视线,否则她绝不先移开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目光依旧静定,如幽静的湖心一样。

 她撑大眼睛,眼眶酸到不行,终于眨了眨,没想到的是竟然掉下一滴眼泪。

 她惨败,低头去翻包里的纸巾,他先于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纸巾,递过去,她没去接,继续翻自己的包。

 “拿着。”他把纸巾在她手里,低声说,“别哭了。”

 “我哪里哭了?”她皱眉,觉得他的话很好笑,“我只是眼睛酸了而已。”

 他还想说什么,她已经站起身,说了一句我去一趟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过佳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情起伏,有些不安,有些紧张,更多的是迷茫。

 那种微妙的,被他牵引的感觉好像又出现了。

 虽然她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必须及时打住这样的错觉。

 因为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好像自己永远会栽他手中,好像这个世界除了他就没有其他男人一样。

 想到此,她甚至有些讨厌自己了,在心里和自己说,不要重蹈覆辙,不要看到人家优秀的一面,你就心神不宁。

 最重要的是怎么能在他面前轻易掉眼泪?难道忘记了四年前自己已经在他面前哭过一回了吗?当时,他也是像刚才那样把纸巾递过来,让她擦眼泪,那段回忆在此刻浮出水面,轮廓鲜明。

 她安静地在洗手间待了一会儿,等到心情平复下来才走出去。

 回去的时候,电影正好播到哀伤的部分,曲调很忧郁,观众们停止了窃窃私语,凝神看下去,过佳希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回到座位,钟言声却第一时间侧头看她,而她把目光落在了大屏幕上。

 为了不碰到他的膝盖,她并着两腿,往右边倾斜,一直保持到电影结束。

 这部电影有两个小时,看完后已经快七点,豆豆肚子饿,想吃牛排,于是他们步行去附近的牛排馆,当路过一家卖棉花糖的路边摊时,钟言声竟然止步,上前去买了两个,然后转身把一个递给豆豆,另一个递给她。

 “我又不是孩子。”过佳希转了转手里的棉花糖,轻轻地笑了。

 “作为补偿,希望你可以开心一点。”

 她一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因为她刚才在电影院里哭了,他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所以买了棉花糖赔罪,逻辑上是没错的,不过拿棉花糖当赔礼实在有些荒谬,她不是三岁娃会因为这个东西破涕而笑,这是连豆豆都不爱吃的。

 “好吃。”豆豆很捧场地说。

 过佳希闻言看看豆豆,他正大口地咬,似乎吃得津津有味,一看就是装过头了,估计是不想辜负他钟大哥的一番爱意,他打算尽快努力吃完。

 “慢点吃。”钟言声拍了拍豆豆的肩膀,“不够的话我们再买两个。”

 豆豆演技很好地微笑,摇了摇头后说:“一个就够了,我们还要去吃牛排呢。”

 一路上,豆豆又问了很多其他问题,钟言声一一为他解答,偏偏豆豆很爱刨究底,和他交流是没有尽头的,当过佳希吃完棉花糖,听见他们已经聊得很远,钟言声和他说起自己十年前去看的观星台,在登封市的一个镇里,可以测量影长度,豆豆追问怎么测量,他就一句一句地解释给他听,怎么用景符得到太阳的倒像,怎么寻找到梁影,豆豆听完后佩服地说:“你好厉害。”

 “没什么特别厉害的,这些都是古人发明的,并不是我研究出结论的。”他说着看了一眼过佳希,发现她好像也有话要说,便问她:“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她否认了,心想既然豆豆已经夸他了,就没必要再说一遍让他开心。

 到了牛排馆,三人落座后点了餐,不一会儿三份牛排被端上来,豆豆一边吃一边继续和钟言声聊天,表现得特别开心,等吃得差不多了,他跑去看厨师现做火焰菜了,餐桌前只剩下过佳希和钟言声两个人,片刻后服务生端上咖啡,过佳希无声地撕开一包白砂糖倒进咖啡杯里,再拿小勺子搅拌,她做这些的时候,钟言声将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收纳入自己的眼睛里。

 她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在肩膀上散开,头顶的发丝有光泽,长睫以很慢的速度一眨一眨,皮肤很白,和刚才的棉花糖一样。她喜欢用食指和拇指捏着小勺,其他指头微微抬起,一圈一圈地搅拌着咖啡,很耐心地等到撒在表面的白糖都融化了,她才停下了,舀了一勺尝尝,然后展现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他,味道还不够甜。

 “还要糖吗?”他开口问。

 “不用了。”她说,“将就着喝吧。”

 他问她过年放几天假,她回答说比别人多两天,反问他过年放假的几天会做什么。

 “前三天要去看几位叔叔和舅舅,后面的几天在家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或许还要回一趟研究所,到时候看情况,还是想以休息为主。”

 “安排得不错。”过佳希说。

 “你呢?除了亲戚朋友之外,还会和一些长辈介绍的新朋友见面吗?”

 “什么意思?”她一开始没听懂,片刻后反应过来,“你问我会不会去相亲啊?”

 “嗯,你会去吗?”

 “目前没有接到这方面的任何通知。”

 他也喝了一口咖啡,似在沉默,似在思量,时间有些久,她的目光落在他轻勾杯柄的食指上,碰巧看见他漂亮的食指微微地动了动,不太明显,但刚好被她捕捉到了,然后就听见他说:“你之前问过我这些年有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那你呢?你这些年遇到了吗?”

 “你问我?”她心里惊讶,完全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

 “对。”他看着她的眼睛,等待她的答案。

 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撒谎了,并且是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口而出:“有啊,他是我同事,一个公司不同部门的。”

 她从不屑撒谎,但此刻却这样做了,不知自己为何变得如此不正常。

 “是吗?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方便告诉我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艰难地虚构了一个人出来,慢地说:“长相还不错,心底善良,做事认真,有责任心,从不屑于别人去争,只是性格有点固执,不过我只是默默地喜欢他,还没说出口。”

 “为什么不说出口?”

 “怕被拒绝,那样会很尴尬,我还是再等一等好了,争取表现得好一点,看看他会不会注意到我。”她实在编不下去了,头皮都冒汗了,想着转移话题聊别的。

 他松开咖啡杯柄的手指,再一次问她:“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她不说话,低下头喝咖啡,在他眼里她是默认了。

 “原来如此。”他的语气听不出是半点喜怒哀乐,“祝你成功。”

 她怔怔的,忽然感觉喝下去的咖啡泛上来一阵浓郁的苦味,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理智,但有些用力。

 等到抬头时她更是吓了一跳,印象中她好像从来没见过他的眼眸暗成这样,就像是一盏有开关的灯,不知被谁突然按了下去,忽然变成了无尽的黑暗。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很多,变成说什么都不合适,幸好豆豆很快跑了回来,告诉他们有趣的事情,钟言声微微侧头,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耐心地听他说话,让过佳希再也看不清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满脸都是泪水,声声,追女孩子不是这样追的,我就不指点你了,追文的朋友会告诉你正确的方式是怎么样的。  M.i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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