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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刺成功,造反失败】
徐会办呈上学生手册,突然大声说:“回大帅,今有革命起事。”这是个暗号。恩铭刚问了句“徐会办从何得此信”,陈伯平扔上来一个炸弹,但没有爆炸。

 虽然一直不断有人向恩铭密告徐锡麟是革命,我认为恩铭也一直不会太相信这种说法:如果造反是为了功名富贵,那么一个三十五岁的二品大员、受巡抚信用的红道台有什么必要造反呢?在1907年之前,像徐锡麟这样的身份,同情、容放革命的人或可一见,自己参加革的闻所未闻,更何况自己待徐不可谓不厚,以中国传统伦理而言,此人岂有刺我之理?

 此刻容不得他不信了,徐锡麟一面说着“大帅勿忧,这个革命,职道终当为大帅拿到”,一面掏出了双。可是,徐锡麟是个大近视,距离这么近,他居然看不清恩铭的要害,持放一气,恩铭身中七弹,嘴、左手掌心、、左右腿都受了伤,但无一致命。徐锡麟子弹打完了,跑进内室装子弹,手下的巡捕背起恩铭往外跑,陈伯平追上来放了一,“自尾闾上穿心际”,这一要了恩铭的命。

 徐锡麟装好子弹冲出来,发现恩铭已经不见了,只剩藩台冯煦还呆呆在站在堂上,似乎没回过神来。徐锡麟推了他一把:“冯大人你快走,不关你的事。”冯煦急急忙忙跑了。徐锡麟又去找毓秀,也已经踪影全无。

 以下的进程充分说明,这场起义的筹备里有多少昏招。徐锡麟抓住了顾松,问他如何知晓自己是革命的秘密,顾松说,日本方面给会办的信都是用胶水粘的,有几封因为受,封口裂开了,我偷看了信,知道会办是革命——就算信封胶水受无法可想,秘密信件就不能整点密语隐文吗?连一个收支委员都能看懂。这是昏招一。

 徐锡麟没有告诉学生今要起义,只是派了一个人守住门口不让学生走,觉得刺杀恩铭后,一呼百应,自然学生们就会揭竿而起。他没想到声一响,场面大,一个人怎么拦得住汹涌的人?大部分学生都随着省里官吏跑掉了。这是昏招二。

 谁都知道起义首要夺取军械,但徐锡麟并没有派人(估计也无人可用)事先控制军械所负责人,结果负责人带着钥匙跑掉了,巡警学堂学生虽然占领了军械所,地下室弹药库打不开,能找到的弹互相不配合,战炮上也缺少机铁。这是昏招三。

 徐锡麟倒是想到了派学生去跟六十一标的官兵联络,请他们进城来领子弹,共同举事,但这人明显派出太晚,占领军械所之后才出发,此时安庆四门紧闭,止行人往来,信根本送不出城去。这是昏招四。

 徐锡麟在军械所遇到了安庆巡防营统领刘利贞,未带军队,徐对刘说:“你是汉人,我们推翻满清是民族革命,你应当协助,现在请你到电报局去监视电报机,不准人向外发电报,起义成功之后,你自然有大官做。”刘利贞答应着走了。刘回去后立刻反水,组织巡防营向军械所冲锋,徐锡麟等无无人,力战被擒。这是昏招五。

 陶成章说徐锡麟“动与人忤,然慈爱人”,真是没有说错。他不杀冯煦,轻信刘利贞,战事不利,陈伯平提议焚毁军械所,与清兵同归于尽,他认为这样会导致安庆城“玉石俱焚”看来,徐锡麟从事暗杀尚可算人才,领导起义,难称合格。

 此人自然极是汉子,在供词中承担了全部罪责:“众学生程度太低,均无一可用之者,均不知情。你们杀我好了,将我心剖了,两手两足断了,全身碎了,不要冤杀学生,是我偪他去的。”别人问他是不是受孙文指使,他坚持“我与孙文宗旨不同,他亦不配使我行刺”

 面对伦理方面的指控,徐锡麟说出了惊世骇世的一段话:“尔等言抚台是好官,待我甚厚,但我既以排满为宗旨,即不能问其人之好坏,至于抚台厚我,系属个人私恩;我杀抚台,乃是排满公理。”清末革命,以排满为号召者不少,但真正信仰“排满”的不多,像徐锡麟这样坚持“杀尽满人,自然汉人强盛,再图立宪未迟”的极端主义者,就更少了。他是在以种族规则为旗,与世俗伦理作战。

 伦理反过来要惩罚他。恩铭的夫人希望按照“张文祥刺马”的逆伦案例,将凶手剜心后再斩首。如果是别的家眷,也不见得有人理会。但恩铭夫人是庆亲王奕劻之女,有司不敢不重视她的要求。藩司冯煦念及徐锡麟的活命之恩,暗中指使刽子手先杀人再剜心。也有记载说要让徐锡麟先死,动刀又易为人所觉,于是先“将囊击碎”,再取出心脏,被恩铭的卫兵炒食殆尽。

 徐锡麟惨烈的死法,与秋瑾的被处斩一道,为上海中外报刊大肆报道。杀与杀女人,是西方现代文明中最不能容忍的做法。清廷在丁未年一役大大失分,为四年后的崩盘埋下了伏笔。

 行刑前,循例为死囚摄影一张以备案,拍完,徐锡麟说:“面无笑容,怎么留示后世?再拍一张!”但不笑的,笑的相片,都没有能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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